少女太妃:恬妃传-第1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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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啪!”的一声清脆从钱韵芯手中的折扇发出,继而她琳琅的笑声也响起,但见她右手握着折扇轻轻敲打着左手心,眼角眉梢的不屑和凌厉,逼得地上的扶梅大大地颤动了一下。
第四十五章 仁心仁术(二)
广袖微振,钱韵芯收回目光转身看向皇帝,她虽和旁人一样着素装,然面料上却有银线绣的长枝花卉,曳地长裙上通体独独一支,倒显得别致而大气。匆匆出门只是挽了堕髻簪一支翡翠,鬓角和修颈间散散贴着的碎发,更添出一份妩媚动人。
乾熙帝后庭姿色上乘者为数不多,虽有悠儿、沈烟同在,此刻简装素容的钱韵芯还是光彩熠熠,压得一般妃嫔毫无颜色,加上她天生的傲气和贵气,只立在那里便引人注意。
“怎么了?”臻杰倒先开口问了。
钱韵芯双手放于身侧,微微福了福身子笑道:“方才季妃姐姐说今日之事乃皇后主持,作为妃嫔不得随意插嘴,臣妾此刻倒有话要说,故而想请皇上一道口谕来。”
悠儿回身立到臻杰身旁,悠然笑道:“臣妾也想听一听钱妃的话。”
臻杰示意悠儿在自己身边坐下,继而道:“你拣要紧的说。”
钱韵芯欣然应承,侧身时睨了一眼季洁,随即扬声道:“扶梅,你可知方才那些话的轻重,你说的听起来仿佛句句在理,可却是对六宫主子的冒犯。凭你一个小小的奴婢,以下犯上就是死罪,纵使有天大的理也无济于事。”
扶梅的身子颤了一颤,吱吱唔唔道:“奴婢,奴婢不懂娘娘的意思。”
钱韵芯冷笑一声,向前踱出两步,“那本宫就来告诉你。”她抬眼将在场的妃嫔扫视一遍,“皇后娘娘先后两次有孕生下三位皇子,莲妃娘娘有大公主,宜嫔膝下有二皇子,本宫膝下无子但也有娠两次,再有楚贵嫔、萧荣华各有一次。另外,母后皇太后眼下也正怀着先帝的子嗣。方才你口口声声说萍贵人是宫里老人却不开口忠告一声你家贵嫔,那我们这些有过妊娠的主子更应该知道这个道理,以当下的情况来看,岂不是和萍贵人一样?那你方才的话,不是责怪我们所有人么?”
众人本只是心有戚戚,此刻钱韵芯索性挑明了来说,也有不管不顾的人了。萧荣华立了一步出来,正色道:“请皇上和皇后明鉴,嫔妾并不知贵嫔娘娘想吃红果,嫔妾福薄怀不起皇嗣,却也不敢眼睁睁看着惠贵嫔误食也不吭一声。嫔妾若有半句谎话当天诛地灭。”
悠儿没想到打破冷场的会是钱韵芯,但想来有这个性子和胆子的也就这位将门虎女了,此刻听萧荣华这番说,便也对臻杰道:“臣妾也是方才查了才知道这么多,想来各宫这些日子都少走动,定是不知道的占多数。臣妾本是怕太后和贵嫔都误食,今日才要御医馆严格管理药材的取用,若知惠贵嫔不懂,早吩咐一声就好了。幸而并没什么大碍,否然俱是臣妾的过错了。”
臻杰不用想也知道这其中究竟绕了几层,然身为帝王偶尔也要装装糊涂,他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钱韵芯对萧荣华道:“哪些人不知道,这是难查更难证明的,可要查一查谁晓得这件事,只怕容易的紧。”她幽幽转身看着季洁,笑得极古怪,“季妃姐姐您说是不是?”
季洁面色大滞,冷声笑道:“本宫自然也不知道的。”
她这么说,旁人还好,扶梅竟慌得脸色煞白,恨不得地上有了缝好钻进去。
果然有人应着季妃的话开始交头接耳,钱韵芯喝道:“几位才人窃窃地说什么呢?对本宫的话有异议吗?”
几位纤弱的才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即统统跪下道:“嫔妾有些话不知当将不当讲。”
钱韵芯冷笑道:“不当讲就不要讲,谁又逼你了”
钱妃的架势足够唬人,胆小的几个都垂头不语了,只一位还扬着头道:“嫔妾……今日去贺凌美人乔迁之喜时,曾听扶梅姑姑说……说季妃娘娘知道惠贵嫔要吃山楂开胃,而季妃娘娘昨晚已送了酸枣糕给娘娘解馋。”
“哦……”钱韵芯将语调拖得极长,转身看着季洁,“季妃姐姐怕是不知道孕妇不能吃这红果吧,您到底没怀过孩子啊!”
季洁的手在广袖中紧紧握着拳,纤长的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她这一生恐怕都没这么尴尬过,下午分明才在皇后面前说扶梅诋毁自己,眼下扶梅就在面前,若她一口咬定这件事,且那么多宫嫔曾听见,想再叫人信自己不知道的确很难。
然则信与不信真的只是一念之间,若皇后有心要除了自己,这一次不失为一个好机会。可若皇后放过自己,只怕从此在宫里做事行走也不能再有从前的威信。到底……自己哪一步算错了,是她班君娆把人逼到如斯地步,还是一步步都走在了皇后的谋算里?难道这一切从她下午请自己进坤宁宫起,就注定了么?
“季妃姐姐怎么不说话呢?”钱韵芯施施然走到季洁面前,笑道,“姐姐想什么呢?”
季洁的心冷了泰半,孤注一掷侧身绕开了钱韵芯,几步走到扶梅的面前,扬手就是一掌掴在她的脸上,厉声问道:“贱婢,本宫何时知道你家贵嫔要吃红果了?你们栖霞殿里哪一个奴才来我玉林宫说过?”
扶梅捂着半边脸,这一记耳光打得又狠又重,直觉得嘴里泛出腥甜,她紧紧盯着季洁的眼睛。做奴婢是最可怜的,主子好自己才好,可就因觉得主子将来不会有好前程,扶梅才背叛了班君娆以求季洁这棵大树能依靠。
方才那些指控萍贵人的话,是主子要了说的,自己那么浅的心思怎么能想到会一下子让妃嫔们全体陷入尴尬,甚至把季妃逼到这个地步?
然昨夜分明告知了季妃自家主子要吃红果,今日在宫嫔面前说的话也半句不假,此刻再扯个谎保季妃清白倒不难,可回头要怎么向自家主子交代?
眼下季妃还不可能随便把自己调走,那万一主子恼自己帮季妃,待人都离开,还不是死路一条?
一时间,扶梅发现自己即将成为这些女人斗争的牺牲品,似乎不管怎么回答季洁的质问,最后面对的,只有一个死字。
“哈!”还不等扶梅开口,钱韵芯已冷笑道,“想季姐姐协理六宫四年光景,什么时候有人敢对您说个不字?今日却被一个宫女诬陷了,真真叫人心寒。若是我也早一掌掴上去,回头再要大力太监乱棍打死才算完。”
沉默许久的沈烟突然走上前将季洁拉到一边,轻声安抚道:“只怕那丫头为了给主子争脸面,才故意拉上你来的。我也不曾听说惠贵嫔要吃什么红果,相信不知道的人多了去了。季妃妹妹莫气在心上,皇后娘娘自有决断。”
悠儿异常满意沈烟此刻出来打圆场,在还未借季洁的手除去班君娆前,她并不希望季洁就此失势,甚至愿意一次次地抬高她在后宫的地位。但不论如何今日的事情必须有个了结,遂笑着对臻杰道:“实在是让皇上看笑话了,本是想查凌美人的用心,怎么倒牵出季妃和六宫的用心了。不如皇上做个决断,凌美人是好是歹就此作罢,往后谁也不能再提起这件事。您看好么?”
臻杰揉着眉心道:“是啊,怎么绕得这么远了?好吧!依朕看,凌美人弱质纤纤心思也单纯,不像是会起心思谋害人的。若有心谋害惠贵嫔的孩子,怎么还能留下把柄叫人来抓!这件事就此过了,但凌美人如此大意也有过错,如何小惩大诫,皇后做主吧!朕乏了。”说着起身对悠儿道,“处理完了这些,都早些回去歇息,只怕母后那里也还没睡下!”
悠儿应诺,转而对钱韵芯道:“钱妃伺候皇上歇息,这里不需要你了。”臻杰不语,只大步离开,钱韵芯朝皇后行了礼便毫不犹豫地跟了出去。
待皇帝离去,悠儿才道:“如皇上所言,凌美人无心残害皇嗣,往后谁也不许再提。但凌美人做事太过糊涂,险些危害皇嗣也是事实,故罚你闭门思过,你可有异议?”
“嫔妾谢皇上皇后恩典。”凌氏深深叩拜下去,得到帝后那么大的恩典,看来她从今往后都会对上头死忠了。
“再者惠贵嫔自己有失保养也是错,但念其身怀龙种此次还以皇嗣为重不做惩罚。往后安胎待产的这些日子,六宫都不得擅自往栖霞殿送任何吃食,如此方可不再多生事端。”悠儿满面严肃,又对楚贵嫔道:“往后每日太医为惠贵嫔诊脉时,楚贵嫔在旁陪同,任何情况当日都需向本宫禀报,若本宫无暇,可找莲妃或季妃决断。”
“臣妾领命。”楚贵嫔温和应诺。
悠儿叹了一声,看着跪在地上的扶梅道:“身为侍婢你未能妥善照顾主子,方才还言辞凿凿意图指控萍贵人,再有撒谎陷季妃于不义,如此对主子不敬,怎么算本宫都不能轻饶了你。”
扶梅知自己大限降至,反不怕了,伏身到地上哭泣道:“奴婢该死,只求娘娘让奴婢死得痛快些!”
“皇后娘娘。”沈烟面色柔和,淡淡笑着说,“扶梅是惠贵嫔用惯了的人,不如要她往后好好服侍惠贵嫔让其安然生产将功赎罪,况且眼下也要为太后和惠贵嫔肚子里的孩子积德,不宜打打杀杀。”
悠儿微微点头以示肯定,“既然莲妃为你求情,本宫姑且饶你性命。”又对季洁道,“此事就由季妃处置,莲妃陪同本宫和缘亦往馨祥宫探视太后,其他人都散了去,无事莫常常来栖霞殿扰惠贵嫔安养。”
一场闹剧看似得到了平息,实则更大的问题还未被挑明。馨祥宫内,听完叙述后茜宇淡淡一笑,问:“如此看来,皇后是还在等什么吗?”
沈烟立在一旁,亦低声道:“臣妾方才也是这么想的。”
第四十五章 仁心仁术(三)
茜宇抬眼看着沈烟,回宫时与悠儿的一番谈话让她明白,在这个宫里真正对悠儿心悦诚服的,她沈烟算一个。此刻悠儿将她一起带在身边,显然也是无所顾忌。
“莲妃今日做得很好,适时地阻止了问题的扩大。扶梅被逼到这个份上,除非她咬舌自尽,否然不管说那句话,都会要得惠贵嫔或季妃两者间伤一个,而另一个则会让众人对其怜悯同情,皇后往后再要做什么,就很难服众了。”茜宇示意沈烟也坐下,又道,“如此模棱两可,倒能让她们两个窝里斗去。”
悠儿在一旁笑道:“说起来坐上皇后这个位子,还是头一次被逼得无计可施。一个小小的班君娆,竟有那么大的魔力。若非她细细算计,也实在太过巧合,仿佛注定了似的。”
沈烟温和一笑,眼眸里带着满满的善意,“其实都是注定的,恶人自有恶人磨,她们两个都互相算计过头了。况且,方才即使臣妾不出言,相信缘亦姑姑也会说话。不然太后何必派缘亦姑姑来呢!”
茜宇笑道:“都是聪明人,做事自然就容易多了。只是奇怪,悠儿你这一次,究竟等的是什么?是要季妃和班君娆互斗到两败俱伤么?”
悠儿的眸子里极快地闪过一丝凌厉和狠意,仿佛是掩藏在她善良之下的一种人的本能,“相等她们自取灭亡。且不仅要她们为贞仪贵妃偿命,更要从此警示后宫,藐视皇室家法是什么样的后果。也要众人明白,安安分分地做妃嫔侍奉皇上,日子会过得很丰足滋润,作为皇后,我半分不会亏待任何人。”
茜宇道:“你能做到这些,我很放心,可有一点需得提醒你们两个。谎言,到最后只会越扯越远,今日的事就是很好的例证。你们今日都给予了皇帝看似善意的欺骗,殊不知皇帝心里或许也清楚的很,往后要如何在他面前兜圆坦诚,不能不思量。”
“是。”悠儿与沈烟很是受用,只见缘亦进来道,“季妃娘娘罚了扶梅通宵跪在庭院里思过,明日起继续服侍惠贵嫔。”
悠儿冷冷道:“如此甚好,莫不能让班君娆对扶梅起疑心。”
沈烟道:“眼瞧着,钱妃如今也越发聪明了,方才的话直逼得季妃毫无招架之力。想她季妃只怕是忘记了钱妃与自己一样,都是将门出身。卫国府里个个都是有勇有谋文武双全的将军,怎地一个大小姐就只会一味骄横跋扈,到底是她轻看了一眼钱妃。”
“当年若非皇上正倚重季老将军,也许季妃进宫时不会有那么高的位分,只怕也就没有今日的麻烦了。”悠儿轻叹一声,不过随即却笑了,对茜宇道,“儿臣若猜的不错,以钱妃的性子,此刻一定在和皇上认错呢,若不然,她也是变了的人。”
茜宇有些好奇,笑道:“果然皇后对六宫了解颇深,这也是皇帝的福气。”
然正如悠儿所预料,钱韵芯终究在臻杰面前瞒不过什么的。此刻丹阳宫里已静悄悄的只看得到几个值夜的宫女内侍还在岗位上,一概殿阁都灭了灯火,唯钱妃的寝殿里还有烛光闪烁。
钱韵芯生来娇贵,除上一次冲到臻杰面前乱嚷嚷被罚跪思过,不管她从前如何轿蛮臻杰也不曾真正与她红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