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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羔羊-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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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子就像云雾那样在海水中弥漫看来,撒沙借助着这一蹬的轻微力道伸直,他挥动手臂向上浮去,猛然跳出水面。

刺目的光线逼迫他不得不略微闭上眼睛,他踩着水,好让自己继续漂浮在水面上,同时向外喷气,咸涩的海水从鼻子里喷出来,然后轮番按住耳朵以便排出其他多余的水分,他可以感觉到海神岛的孩子们围绕在身边,其中一个靠了过来:“你游得比我们想象的好。”别西卜严肃的评判道。

撒沙懒洋洋地微笑,他之前更多地是在淡水里游泳,身边陪伴着食人鲳、鳄鱼和水蚺;海水也不错,海水浮力比较大,特别是对孩子而言,他们无需花费太大的力气就能在海面上如同海豚那样成群结队地游向他们的目的地。

海神岛附近的环境被保护得非常之好——海神岛的居民如今不靠渔业过活,当然也不会去发展旅游业,因为岛屿周围总有拥有微型冲锋枪和短柄猎枪的走私船来来往往的关系,邻近的渔民也不怎么愿意到这儿来打鱼,久而久之,这儿的周边海域就成了海草、珊瑚、鱼和孩子们的伊甸园。

“我们今天去哪儿?”

这些日子撒沙在他们的陪伴下已经去了不少地方,包括几处秘密洞窟,洞窟浸没在海水里,连接着岛屿内部,通道宽阔,两端都有铁栅栏,黑黝黝的阶梯伸入海水形成的暗河,小型的船只可以在暗河上行驶,将大船上搭载的物件运载到这儿卸下——孩子们没有铁栅栏的钥匙,他们只能紧抓着栅栏看看里面那一片深邃无底的黑暗,但撒沙可以想象得出,走私者们是如何快速安静地将货物搬上狭窄的阶梯,上面也许就是任何一个海神岛居民家里都会有的地窖。

今天别西卜带撒沙参观的是一个砗磲群落。

能够容纳一个婴儿在里面洗澡的贝壳是挺能让一个孩子惊讶的,孔雀蓝、粉红、翠绿、棕红的肥厚外套膜以及上面密布的斑纹也确实赏心悦目,但吸引住撒沙注意力的却是另一个东西。

它既不好看,也看不出有什么意义,那只是一根金属棍子,直挺挺地插在一个水泥桩上,撒沙游过去,发现它的上端还有根横木,它和纵向的那根牢牢地焊接在一起,略微露出水面——一个简陋却坚固的十字架。

“那是基督架。”别西卜游到他身边,巧克力男孩罕见地有点焦躁不安。

“能解释一下吗?”

“一种工具,”别西卜迟疑了一会,毕竟撒沙并不是在这个岛上长大的孩子,以后或许还会离开——但他最终还是开了口:“我们这儿的人从不接受警察,法律以及与之相关的东西,但有时,我们内部也会发生一些不幸的事故,譬如我的一个叔叔就曾经在酒后砍死了他的朋友,之后他万分懊悔,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死者需要得到安慰,而受害者的家属需要一个公正的判决,这个权力被我们交给了上帝、圣母与耶稣——他会在落潮的时候被绑上那根柱子,然后等待涨潮,假如那天的潮水没有将他淹死,他就能用钱和一个亲生的孩子换回自己的性命。”

“他得到这个机会了?”

“没有,”别西卜说:“他淹死了。”

Beelzebub( 别西卜)  第九十六章 别西卜 3

生死从来就是一个沉重且很容易令人心情低落的话题,不管是成人还是孩子——特别是这些孩子并不像其他地方的同龄人那样思想单纯,经历浅薄,他们之中的每个人为自己的亲人或邻居穿上过黑色的丧服,一部分孩子甚至曾亲耳听闻抑是亲眼目睹过残忍的谋杀,呼吸停止,身体冰冷,生命转瞬即逝,无法挽留……偶尔地,带着甜腥味的温热鲜血与脑浆会直接飞到他们的眼皮和鞋子上——这不是火热的空气,温暖的海水,灿烂的阳光、新鲜美味的食物乃至于母亲的拥抱与祈祷所能够掩盖与消弭的。

浸泡在海水里的别西卜不自然地扭动着脖子,他抓了抓头发,看起来有点不安,也许是因为过多地暴露了海神岛以及自己的秘密的关系——但那双黑亮如油橄榄色的眼睛中并没有留下过多地懊悔——这很难得。人们经常说:“别为了打翻的牛奶哭泣,”但很多时候,连成人也会被毫无益处的悔意牢牢地控制住,整日里怨天尤人,无所事事,懦弱地沉溺于灵魂的灰暗泥沼里不能也不想自拔。

“我们还是来干些用不上嘴皮子的事儿吧,”一个男孩游过来,语气轻蔑的提议道:“既然已经到了这儿,为了欢迎我们的新朋友,我们来玩个有趣的老把戏。”说话的当儿他一直盯着撒沙——这个男孩又黑又瘦,一双尖利的黄眼睛,鼻子尖长,孩子们给他起了个外号‘钉子”,因为他虽然长得瘦小,却凶猛固执,假如有什么人惹恼了他可就算遭了秧,因为就算是被他老爹的皮鞭打碎了脊背他也会先恶狠狠地从你身上咬下几块肉来的——在撒沙未曾出现之前,他是“首领”别西卜最亲近的朋友,就像是身体和影子,可现在,他的地位和荣耀被一个白皙脆嫩的“城市”孩子轻而易举地夺走了,这让他难以接受和理解,即伤心又愤怒,这种情绪蒙蔽了他的眼睛和耳朵,他不愿意像其他孩子那样按照“唐”和别西卜的意愿接纳这个小小的外来者,他仍然死死地站在另外一面,充满了防备与仇视。

“下次吧,”别西卜说:“我感到饿了,我记得老安德里亚娜今天会做奶油龙虾和苹果派,这两样都得乘热……”

“用不了几分钟,”“钉子”说,在其他孩子尚未作出反应之前,“我们的客人一定会立刻爱上这个游戏的,怎么样?”他向海水里歪了歪头,咧开嘴露出一个恶意的微笑:“看好了,我先来做个示范。”

撒沙注意到几个孩子在“钉子”开口之后就没再出声,并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来,他们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的评估意味——从孩提起,男人们只要聚集在一起就会自觉不自觉地设法排定别人和自己的位次,只不过在十九区,孩子们所凭借得更多的是外貌、衣着、成绩、受老师和家长喜爱的程度,武力固然也是其中的一部分,但占不了大比重,而这里则要直白坦率的多,马索耶诞生于此,海神岛的本土居民们崇尚暴力,爱戴暴力,并将其视为一种公正——从某种意义而言,这个看法倒也没错。

“钉子”率先游回砗磲的聚居地,他在海面上作了一个深呼吸,随即毫不犹豫地潜入海中。海水非常清澈,紧跟在后面的孩子们可以清楚地看见“钉子”挑选了了一个格外硕大的圣水贝(即砗磲,因过去在教堂里,人们多用它的贝壳盛装〃圣水〃,因此而名),然后缓慢轻柔地将双腿伸进那层肥厚耀眼的,有着层层叠叠漂亮花纹的外套膜里——受惊的贝壳立刻作出了反应,鲜红的外套膜就像一张贪婪饥渴的嘴那样紧紧地缠裹着“钉子”的两根细腿急切地向内卷缩,两扇沉重带棱的壳在上百磅肌肉的带动下合拢,速度不像小贝壳那样快到肉眼难以捕捉,但也不像人们所以为的那样慢——险些没能及时挣脱的“钉子”差点就被夹住右脚。圣水贝的贝壳边缘寄生着无数边缘锐利的螺、小海贝与牡蛎,它们就像长在圣水贝贝壳上的细密牙齿,因为它们,圣水贝无法完全密闭,但留下的空隙又不足以让人拔出自己的手和脚,孩子也不行。

普通的蛤蜊一旦闭上双壳就很难打开,何况是体形数千倍于蛤蜊大小的圣水贝,没错,用开水烫一烫蛤蜊就会打开怀抱,但除非火山爆发,否则谁也没办法烧沸整个浅海,何况那样的话最先被烫熟的只会是那个不幸的罹难者,所以海神岛居民通常的做法是直接砍断被夹紧的肢体。

孩子当然不可能带着沉重锋利的刀具入海嬉戏,即便有,他们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积累起砍断活人手脚的力量与勇气……但退一步说,大出血同样能够导致死亡……那么,假如他们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同伴窒息而死,他们还有第三个,也就是最后一个选择——向最近的一个或多个成人求助,问题是被禁锢在海水中的受害者往往没法子等太久——他们所能做得恐怕也只有将尸体和圣水贝一起打捞上来。

每年都有孩子因此而死,可从来就没人严厉地阻止过这一危险性极高的“勇敢者游戏”。

“钉子”的脚就像被铁箅子刮过,从小腿到脚趾,处处都是清晰鲜红的印记,血液很快被海水带走,他疼得面容扭曲,鼻子皱成一团,看上去会随时哭出来。但孩子们已经围绕了上来,他们抓住“钉子”的手臂,把他带上水面,向他欢呼,于是在同一张脸上,痛苦闪电般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双倍的得意与满足。

别西卜平静地眨了眨眼睛,他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围上去欢呼,却也没有露出什么不以为然的神色。他耐心地等着以往的属下们安静下来,而后才不急不忙地潜进海里,他挑选的双水贝没有“钉子”选得那么大,那更危险,因为圣水贝越小,所预留的缝隙也越小,闭合速度也要快得多。

和“钉子”一样,别西卜一次伸进了两条腿,但有着比同龄人更为高大结实身躯的他要比“钉子”敏捷灵活得多,确定每个孩子都已经看到了他所做的——比“钉子”干得更漂亮的活儿后,他就像一条活泼的章鱼那样猛地蜷缩起身体,闪电般地摆脱了那张色彩斑斓的巨大“嘴唇”,没受一点伤。

“就这样,很简单。”别西卜说:“你只需要伸一只手进去就行了。挑个大的。”他提醒道。

撒沙接受了他的好意,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他沉入碧蓝温暖的海水里,圣水贝群落的角落里有一只标准的庞然大物,矗立在那儿就像是一块爬满海藻与寄生生物的岩石,轮纹排列紧密,一层紧挨着一层,根本无法计数——依照基本等同成人身高的贝壳长度来计算,它可能已经活了三个多世纪。

它的外套膜是湖蓝、天空蓝,宝石蓝与钴蓝色的,点缀着深蓝色的小点,撒沙游近它,好奇地摸了摸冰凉的贝壳,它让撒沙联想到路易十五的情妇蓬巴杜夫人的得意之作——乳白底,金色暗花,边缘上下起伏,密布各色宝石的鲸骨裙。小霍普金斯的手指伸进了它的身体里,感觉非常奇异,外套膜是光滑,干爽(你可以想象吗?在海水里)和温暖的,它蠕动着,力道强劲,贪婪地吸吮着撒沙的手指、手、手腕、手臂……蓝色在紫色的眼睛前膨胀,外套膜疯狂地翻卷着,只不过几秒钟的事儿……别西卜的新朋友一头栽进了进去,转眼间就消失了一大半。

这是谁也没能想到的,包括“钉子”,孩子们一下子慌了手脚,以别西卜为首,他们尝试着把撒沙拉出来——可他们根本无法与如此之大的圣水贝比较力气;或是阻止那两扇贝壳关闭——往中间填塞小的圣水贝或是埋在海沙中的碎珊瑚礁……贝壳继续慢悠悠但坚定不移地收拢,小点的同类以及礁石没能给它造成任何困扰——它们一下子就被碾的粉碎。

一个孩子对别西卜做出“怎么办”的口型,紧皱着黑眉毛的别西卜大约思考了三秒钟,作出一个向上的手势。

就算发生事故的是他的亲弟弟也没什么法儿了,他还负担着其他孩子的性命,刚才的援救已经耗费了大部分孩子们的力气,再呆下去会有危险,他们已经仁至义尽。

可转眼间,令他们更为惊讶的事儿发生了,贝壳陡然剧烈地颤动起来,随后可以说是飞快地再次打开,撒沙被“吐”了出来,别西卜扑过去抓住他的手,即刻尽所可能快地上浮——他的肺都快炸了。

他们的速度不算快,但最后一个踉踉跄跄爬上沙滩的是“钉子”,男孩看起来很不好,他的脸发灰,而嘴唇乌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感觉自己的腿就像是在油里炸着,还有人在不断地加火。

撒沙和别西卜肩并肩地倒在一起,窒息的痛苦令小霍普金斯眼前发黑,智慧生物从来都是他的朋友和帮凶,但他也不是没吃过它们的亏。

它们的智慧固然有着令人赞叹的地方,但某些时候也会显得很不够用;而且出于本能或仅仅是想要教训教训你的时候也不会太过仁慈——无论对人还是动物,大霍普金斯已经足够彪悍敏捷,但在他的看护下,撒沙还是受过好几次伤——在他能够控制住自己的力气和能力之前,他曾经被水蚺裹断过肋骨,也曾被鳄鱼咬住过脸,小猴子和他打过架,指甲差点挖出了他的眼睛,遑论形形色色的鸟、老鼠、鱼还有无穷无尽的昆虫所酿造的各类意外。

假如不是自婴儿起撒沙的身体就可以说是强壮的超乎寻常(当然,还有那该死的痊愈能力),大霍普金斯只怕得提前好几年离开那所危险却也安全的天然避难所。

不得不特意说明一下的是,此类行为中,含有敌意的只占了非常少的一部分——更多地,成年野兽纯粹是在依照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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