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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岁月不在服务区-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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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写的什么?”

马文用朗诵诗歌的语气说:“我没有难忘的事,我什么事都那么容易忘。”

我哈哈大笑,惊为天人。

马文接着说:“特别是那个写苟校长死的小鲁迅,他写作文从来不看题目,看见格子就是一篇小说,写得还真不错,比看杂文选刊还过瘾。我都能给你说出他的语录。一,婚宴是性爱的告示。二,比谁活得长,这就是中国式的决斗。三,梁朝伟拍了色戒,来报复刘嘉玲的裸照刊登事件。你听听这些话,该是一个初二的学生写出来的吗?”

夏丽丽说:“真是个作家苗子,不信你等着看,你该多鼓励鼓励,说不定他以后拿了诺贝尔奖,一提到初中语文老师,还能想起你。”

说到文学天赋,我身边的人还都有那么点。大学那会考试,只要属于理科范围,只要是既要发卷子又要发草稿纸的科目,一律抓瞎,但考文科性质的还真不怎么会挂科。

通常考高数的时候,我们就拿草稿纸上写诗、算游戏属性怎么加点、画画……有次考完人体解剖,俊宏交卷出来,草稿纸上有诗一首:

早起,十二点十分。

立窗边,惊现,考试在即。

揭去一张隔夜日历,幡然醒悟,今已03年。

沏上一盏泡面,上网闲游。

考试。模糊。

心悠然。

横刀向天笑。

断头犹如风吹帽。

刀山走赤脚。

火上燃眉梢。

拟一场无聊。

天王自会盖地虎。

宝塔方能镇河妖。

一步一步又一步。

一春一春又一春。

略不尽的烦恼。

挂不完的科目。

此诗当时极受追捧,被评为我校稿纸文学的先锋之作。

             六十

虽说考理科的时候我们很糟糕,可只要那试卷有一丁点的自由发挥余地,就不至于大眼瞪小眼。有一次考《考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班上一强人整理了一份精简版资料,打印出来有七十多张,李海南说资料比书后,这怎么看,于是早早的爬上床睡了。

次日,考场中,我们四人健笔如飞,坚持一切跟党走的原则,埋头三十分钟,把卷子写得满满当当,结果分数比一些背过的还高。我分析原因:1,能写的就那么几条。2,写那么几条都不会错。3,我们表达能力较强,就算答题与课本原文有一些出入,但老师读起来头头是道,他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另一个版本教材里的答案。

吃好了饭,我带着马文和夏丽丽找酒店,真是见了鬼,从一百多的快捷酒店找到三星级的,没一家有房间的,估计都被旅游公司预定光了,最后我去天恒一问,没有。

我也不可能带他们去找个二三十块的招待所,那也太不能招待人了。实在没办法,把马文拉到一边,问他:“住我那行不行,实惠又干净,年前我媳妇儿把家里所有东西都洗了一遍。”

马文皱起眉头:“那你住哪?”

“你们睡我卧室,我睡陈小玥的。”我说。

马文眉头皱得更深了:“有地方你早怎么不说,我本来就是来投奔你的。”

他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领二人回家,打开电视让他们看着,然后到公司跟员工说肚子太饿,下去吃碗面,让他们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不敢消极怠工。QQ还得用来接送我们的驾驶员,我打车到沃尔玛买了点零食和啤酒,提着又赶回去。

到门口,我手里拿着钥匙又收起来敲门,担心一开门进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这房子小的开门就见沙发,毫无过渡。

开门非常迅速,马文也没有大汗淋漓,我们三人坐着喝酒,他跟我说了一些从前同学的事,问我记不记得一个叫刘永涛的人,我说好像有点印象,他说什么叫有印象,我们俩还跟他们院的三个孩子打过架。

顺着思绪,确实想起来了那张脸。

刘永涛高中和我是一级的,只是不在一个班,那是我读理科,他读文科。此人长得五大三粗,头脑异常简单,看了两盘古惑仔,认为自己有大哥的潜质,逼迫一些文弱的同学叫他火毛哥,经常到初中学校门口敲诈勒索一块两块钱,和别人一对视就说:“看你妈,没见过黑社会啊?”

那时我们班有个叫铁晶翠的女孩,同样五大三粗,头脑简单,跟刘永涛好上了。马文坐在铁晶翠的后排,上课看着小说抖腿儿玩,铁晶翠仗着火毛哥撑腰,拍一把桌子说:“你抖个几把,你再抖我叫火毛弄死你。”‘

马文笑了:“你叫几把毛弄死我吧,欢迎弄死。”

铁晶翠放出狠话:“你等着。”

放学以后,我和马文刚出学校,火毛哥带着三个人和铁晶翠挡住了我们的去路,铁晶翠晃着变形的乳房说:“你说谁是几把毛。”

马文问:“你说我说谁?”

刘永涛(以下称几把毛)上前一步,刚想说话,马文一书包摔到他脸上,双方战事开始,我和他也不管身后的拳脚,照着几把毛尽打脸,后来他三天没去上课,我们也是带伤坚持到学校的。

再后来,这件事私聊了,几把毛始终不是黑社会,始终不是陈浩南,叫我们出去吃了碗面条,抽了根烟,就这么算了。

提起这个人,我就问:“他怎么了?”

马文眯着烟吸了口烟屁股,摇摇头说:“他后来做了城管,飞扬跋扈的,上个月在广场上逮到一个卖气球的,把人家的气球抢过来全放飞了,那小贩被怒气冲昏了头,一路跟着他到他家,买了把菜刀上去,把他砍死了,老婆大着肚子吓成了精神分裂,听说流产了。”

我不相信,问:“死了?”

马文点点头:“死了。”

要不怎么说人世无常呢,我们经常看见的情况是,一个人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没了,一个人昨天还不怎么好,今天就什么都有了。

         六十一

夏丽丽独自坐在一张沙发上看着电视,我和马文在一旁聊天,她吃着零食不时的凑上来插句话,也说说她班里可爱的学生们,这就是人民教师唯一而永恒的话题,当然随着时代进步,开始偏向讨论学生家长的社会地位,好给学生安排位子。

聊到夜深,他俩进了我的卧室,我在这边刚躺下,马文就开门出去了,也不知道干什么,我想是去买东西吧,暗自偷笑,这孙子跟着我装了二十年纯情处男,也许早就功亏一篑在我前头了。

马文和夏丽丽第二天很早就登上了飞往版纳的飞机,他说要不是为了看我,他们就直接转机了,票价还能便宜点。

飞机破云而去,但我却不能,在大厅里等宋军,他昨晚上给我来电说早上九点飞机,现在手机关机了,可能已经在天上了。

机场的麦当劳平日里非常拥挤,今天却门庭冷落,点了杯可乐占着桌子,从旁边报刊亭里买了本杂志翻着看,打发时间。

看了一个多小时,主编都背下来了,宋军终于给我来电,我问他在哪,他说还在家,飞机晚点了,我说那你到了我再来接你吧。

早上十点,空气新鲜得让人不忍吸食,苍天万里湛蓝,雾气薄如蝉翼,喷气飞机在天空中留下几道细长而笔直的云层,抬头一看,仿佛置身幻境。

陈小玥给我打来电话,我猜她刚刚睡醒,接起来说:“宝贝,早安。”

她急促地说:“北方,大事不好了!”

我吓了一跳,说:“明天你不回来了?”

“不是,我倒是要回来,只是不是一个人回来,我爸妈要上来昆明做体检,得在这呆两天,他们来我得领回家吧,你赶紧的回去把你的所有东西收好,放你卧室里锁好,记住要反锁哦,千万别有东西收忘了,总之一切不该他们看见的都别让他们看见。”她说。

我这才缓口气:“你不是跟他们提我了?怕什么。”

“你笨蛋啊,我是女生啊,又不是跟你结婚了,我爸妈可封建了,要知道我们住一起非把我皮扒了不可。”她说。

我安慰道:“你放心,我这就回去准备。”

回到家,把四十平米全翻了一遍,把我的所有衣服裤子鞋子臭袜子、冰箱里的啤酒、书柜上写有我名字的小说、床底下的刮胡刀、剩半瓶的打火机油,全都挪到隔壁,然后锁好门开始打扫卫生,地板都快擦裂开了。

站在卫生间里抽了三根烟,地板才慢慢干了,轻手轻脚地检查了几遍,又把闹钟后的一张我和陈小玥的大头贴撕了,方才放心,提着鞋子扔到门外,把拖鞋藏在楼道里,离开了家。

到俊宏那的时候他还在睡觉,给我打开门抽了支烟说他们玩了一夜牌,然后接着睡去了,我找了盘碟看着,很清楚记得是看《天道》,在他那没看完,后来还特意去淘了一张。

俊宏在太阳落山的时候起床了,和他到楼下的小酒馆里点了三菜一汤,四瓶啤酒。

我问他:“你怎么工作都不顾,见天的玩牌?这也不是长法啊?内地哪有赌博大亨啊?”

他说:“玩牌那不是刺激吗?摸到好牌的时候,你才知道,自己还活着。我也就玩一段时间吧,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几乎不输,昨晚上就赢了六千多。”

菜刚上来,筷子都没拆开,宋军的电话到了,我心说航空公司真有水平,早知道还不如坐火车软卧呢,一不留神还碰上艳遇。

俊宏给我盛碗饭,说:“你先吃点再去吧。”

我犹豫了一下,没接:“你吃吧,大冷天让人等也不好,我这过去还得半小时呢,晚上我就去你那对付了,那四十平米被我擦得一尘不染,自己都不忍心踩。”

俊宏说:“你跟我客气什么呀,你是不知道我一个人多么孤独寂寞,难得陈小玥不在,也把你发给我用两晚。”

见到宋军,他拖着行李破口大骂:“这航空公司真操蛋,早上九点半登机,除冰除了两个多小时,冰除好了,又把一个大妈憋坏了,老太太这也不舒服那也不舒服,飞机又不敢飞了,让她下机不下,让她签免责不签,一飞机人为她一人耽误了三个多小时,好不容易签了免责,又要重新除冰了,今天一整天我就在飞机上干耗着,旁边坐了一个怀孕三十四周的孕妇,她睡得呼呼的,别提多香了,我打盹都害怕,你说万一一不留神睡过去,倒在她肚子上,这事怎么弄啊?”

我哈哈直笑,宋军说:“北方,你现在可越来越坏了啊,我这是跟你诉苦,你别在我身上寻开心。”

吃了便饭,先去了他住的地方,宋军对自己特别不错,租了一套70多平的单身公寓,月租2800,家具齐全,装修和快捷酒店差不多,每个星期还有临时工来打扫两次。

他放下行李就要去公司,我说最近挺好的,一切正常,他说还是不放心,得过去看看,我最终拧不过他,一起去了公司。

宋军把他离开后的所有记录看了一遍,又跟我探讨了一下新的一年里公司的主要经营策略,要不怎么说是人精呢,他向我提议:“北方,我看我们弄个会员制度吧?”

我想了想,说:“咱们虽然是服务行业,但也不至于离不开我们吧?入会打八折谁稀罕啊,别再连广告费都收不回来。”

宋军摆摆手,说:“市场是靠先驱们培养起来的,除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离了什么人都活得下去,十年前大家送礼送什么啊?”

我说:“十年前我逃课要记大过,我爸送了年级主任几袋茶叶就糊弄过去了。”

宋军笑道:“那你爸可真抠门的,不过那是对付老师的,十年前大家送礼动辄就是烟酒,十年后大家送什么呢?送健康呗?”

我一拍手:“脑白金是吧?”

他说:“我们这是送平安,6666一张会员年卡,送给谁把车牌打在卡上,一车一卡,只要在这一年内,只要是酒后性质的,随叫随到。”

他这么说,倒还有点意思,那天晚上他还给我做了一个分析调查,我说他怎么要求记下每一次服务的车牌号呢,原来是这目的,我们发现在这几个月内,最频繁的客户也不会超过十次,照这么算,6666绝对是能收回来的,一个人一年醉两个月也差不多了,真遇到一两个春夏秋冬醉生梦死的也好说,总之我们不会亏本。

             六十二

凌晨一点过一刻,敲开俊宏的门,乌烟瘴气,可见度不足一米。

他们六人围着小圆桌玩扎金花,满桌子百元大钞,我还没仔细分辨人,就听见李海南叫我:“北方。”

寻声望去,果然是他,我心中倍感失望,说:“你也在啊。”

他说:“睡不着,陪他们玩几把,你要不要也加进来,七个人牌发得开,再说七是我的幸运数字。”

我着实不感兴趣,回绝道:“算了,你们玩吧,我在出租车上都快睡着了。”

也许,李海南的特点就是让人失望,失望到极致,物极必反,你总是又会对他充满希望,和他相识一场,他让我深入骨髓般的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别拿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其他人,和他刚认识那会儿,他对我特别好,买条烟都分我六包,他总是这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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