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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倾国传说-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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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王暗?被称为香郡主的少女眼神一亮。但她的目光却移落在一旁那个黑衣男子身上。“不,我指的是那名穿著黑衣的武士。”

“黑衣武士……原来香郡主是指那个人。他是黑王的手下,大将军煌流火。”

“煌流火……”少女喃喃重复这个名字,探身出去。

忽听得澄王信对著马背上的鬼堂暗喊说,“暗,谢谢你手下留情,澄弟感激不尽!”

马背上的鬼堂暗不动,由背後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扬鞭一挥,呼喝道:“走吧!流火!”

风声呼啸,很快就将一切的呼号甩抛在骑外。马背上的鬼堂暗!神色阴暗,无心又无情,带著一丝狰狞。

弟弟啊……

他的心中是不会有这样的人存在的。那种温情,对他来说,只是妨碍。只要是妨碍他的人,他都绝不会手下留情,即使那个人是煌流火,是弟弟啊……

但他刚刚对煌流火的拦阻却微笑置之。杀不杀一个工匠,原无举足轻重。他与煌流火一同历经北邑的风沙,很了解他的个性。煌流火的个性太不彻底了,时而会在紧要的关头流露出不必要的温情;那是他致命的缺点。对他而言,煌流火冷默下的妇人之仁是不必要的。他宁可错杀无辜,也绝不给任何人可趁的机会。他知道煌流火不会违背他的命令,但就是摆脱不了那些不必要的温情。

殷方邦境都在传说鬼王暗的狠心毒辣。然而,曾经,他也羡慕过那平凡安祥的天伦和乐……

“赫!赫!”他用力挥著鞭,快马奔驰。

九垓恋栈权势,听信和妖妃殷妲勾结的巫觋的谗言,不仅杀害了他母亲黑堂院侧妃,甚至连当年还是婴儿的他也不放过。合该他命大,屡次逃过劫数。但他还是不放过他,甚至将幼小的他放逐到北邑那种风沙烟尘滚荡的恶地。如果不是有护卫黑堂院的将军库马,他恐怕早就被埋葬在黄沙中,成了一具骸骨。

北邑的风沙太炽,十多年来,吹荡了他残存的感情,而将他塑变成型,如那酷列狰狞诡谲险恶的恶华之地。

说他阴狠吗?他狞笑起来。那麽,那些人真该去尝尝北邑那烟沙飞尘的滋味。

“赫!赫!”他再次用力挥动马鞭,催促马骑奔驰。阴风从他两旁呼啸而过,风旋而卷,他只听到飒飒的苍凉。

东面城的苍门在望了。

鬼堂暗快马加鞭,不理戍守城门的士兵呼叱,鞭子一甩,将上前意图拦阻的(奇*书*网^。^整*理*提*供)士兵打落到一旁。

“快!拦下那名乱贼!”那士兵奋身追赶.拦阻住鬼堂暗的坐骑。几名戌城的士兵,呼喝著围拢了过来。

马儿受阻,长声嘶叫人立昂起;四处走困,惊慌躁动。鬼堂暗勒紧缰绳,目光阴沉地瞪著阻拦他的士卒。

“大胆!”他暴喝一声,目光由阴转凶狠。“谁敢拦阻我黑堂暗!”

黑堂暗……或者说“黑王鬼堂暗”,因为流传,在殷方已经成了一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魔鬼,会为殷方带来可怕的灾厄。几名士兵听他这麽说,惊恐的叫起来:“是鬼……黑王!黑王来了!”

最先阻挡鬼堂暗的那名士卒浑身颤抖,牙齿打颤说:“小的不知是黑王,冒犯了王,求黑王恕罪……”

鬼堂暗根本不听他的解释,抽出佩刀,一刀便斩向他,鲜血四溅,凄叫声拔地而起。

“黑……王饶命!黑王……”其他的士兵见状,更加害怕恐惧,拚命磕头求饶。

传言果然没错。北邑黑王生性凶狠残暴,喜怒无常,下手毫不留情,而且刚愎猜忌,滥杀无辜,是天上凶星转宿;天上来的鬼。如果让黑王留在殷方,必定会使殷方陷入纷乱灾厄中,弄得民不聊生,共主九垓为了维护殷方的安危,才将他放逐到北邑。

面对那些惊慌湟恐,鬼堂暗面无表情,冷冷丢下刀,对随在身後的煌流火低喝一声:“流火!”

煌流火随即抽出刀,一连砍断了两个人的手臂,却留下他们一条命。鬼堂暗冷哼一声,望了煌流火一眼,不再理那些士卒,马鞭一挥,扬尘而去。

他不断挥打著马鞭,狂奔疾驰,丝毫不顾街道上来往的百姓。行人纷纷走避;一些行动不便的老人和妇孺走避不及,被马蹄扫到或踢伤倒在地。

乾燥的风吹奢,马蹄飞踏过扬起一片沙尘漫漫。漫天飞沙,蒙住了他的视线。那沙风,彷佛由遥远的北邑深处吹来,吹拂过三千里的时空,吹来沙漠炙烈气息的尘埃。

除了烟沙风尘,他再也看不见听不见任何事物声响。他不断挥扬著马鞭,灰蒙中,却蓦然乍见一双眼,在尘沙中显得特别清亮。

他心中一凛,猛然勒住坐骑。马儿吃紧,昂起前蹄嘶声立起,管不住冲势地在原处打转,一边喷著火气。尘埃中,他极目四望,只见黄沙荡荡。

他夹腿一踢,挥动缰鞭,又狂奔起来。

第三章

晴空万里,大地显得含笑。金日照得大地一片金灿灿暖洋洋,尘嚣四起,赶早的人重将市集挤拥得鲜热哄闹。越接近“龙雨祭”,整个殷方显得越加活络热闹有朝气,充满庆典的气氛。

宽阔的街道上,酒坊茶肆和小馆林立,路两旁也汇集了各路的商贩。有卖胭脂水粉杂货的,有卖布匹针线的,有卖云吞馒头豆花的,有测字摆摊兼卖字画的,还有跑江湖卖艺卖膏药的,南北杂货,各种杂耍新鲜物事应有尽有。人潮熙攘往来,走走停停、捡捡挑挑,吆喝声此起彼落,充满市井小民的鲜热气息。

“店家,给我两疋秋香色的软烟罗。”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眉眼带著几分不热中的少女跨进设方城中规模最盛的绸布庄。

她头上戴著一块藏青色的粗布头巾,将整个额头包住,遮住姣美的轮廓;身穿著件雨过天青色的绵纱袄,服色极旧了,但仔细一瞧,竟就是她要的那款“软烟罗”。

店家打量那少女两眼,殷勤的招呼说:“姬姑娘,早啊!今天怎麽这麽早?”

殷方城南来北往、有头有睑的大户人家他没有不识的。这姬官艳是城中崔大户府中的婢女,但瞧她的模样神态,却一点也没有寻常奴婢丫环的粗俗卑微气息。

其实她倒也不是有甚麽特别的,或者模样特别清丽秀美,总归是奴籍出身的嘛,能强到哪里!哪比得上大户人家的千闰秀或家道殷实的小家碧玉,可奇怪的是,他对她的印象就是深刻了些,过了眼就很难忘记。

大概是跟她能读书识字有关吧。少了一点寻常奴婢的粗嘎气。

他知道姬宫艳原是侍候城北姬府老夫人的;因为家贫,从小被卖到姬府为婢,老夫人很疼她,教她读书识字学画,但老夫人死得早,姬家败得也快,辗转又将她卖到崔家,崔大户是殷方数一数二的大地主,富可敌国,却是出了名的悭吝苛刻和贪财好色。

像姬官艳这样的女孩子被卖到崔家,简直就像宝物落进了烂泥,让人不禁替她惋惜。倒不是因为她长得美或有甚麽特别;她就是让人印象深刻吧。其实她的神态算也平常,一张鸡蛋脸上嵌著两只黑沉沉的眼眸,石头般的没有温度;态度说冷不冷,说热不热,熟络得恰到好处。整个人水一样地流丽,质清色纯,不过,就是不会沸腾,但却又大大和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相反,虽然水一样那般流丽,给人的感觉却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

“不早了,日头都晒到被窝了。”姬官艳笑起来,笑得两眼水水弯弯,显得很殷勤。“麻烦您动作快点儿!店家。我们三夫人等著这两疋软烟罗裁作帐子呢!”

这种软烟罗质料软厚轻密,做了帐子或糊在窗棂,远远看著就像烟雾一样,万分的好看。穷人家拿来做衣裳都嫌奢侈浪费,更别提糊纱窗。

“姬姑娘,天气这麽暖和,你怎麽包了那麽一大块厚巾子?”店家边忙碌边不经意地问。

姬宫艳微微一笑,没有吭声。店家反倒後海自己的多嘴了。大户人家,主人动辄不高兴打得奴仆一脸鼻青眼肿是常有的事。他琢磨一下,另裁了一块网料子递给姬官艳,说:“这块绸料子你收下,天气暖了,裁件轻便的衣裳。算是我一点心意。”

“这怎麽好意思!”姬宫艳嫣然又是一笑。笑得生花。她知道,她的一颦一笑,是有这样的魔力的,给点颜色,多少可以让人倾倒。

“没关系,不必跟我客气。”店家很心甘情愿。

姬宫艳水亮的眼一眨,据嘴又给他一个笑;付了钱,取过布料,便打门外出去,不多加张望。

“姬姑娘,有空再来!”店家在後头不舍地追喊著。她嘴角一撇,几分狡猾,笑得满是算计。

她走出绸布庄,避开迎面的骡马,往西面过去。走过两条街,再转过几个巷弄,停在一个胡同前,小心谨慎地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跟在身後,才快步的走进胡同。

“陀叔!”胡同内尽是些破落的门户,她注最里头进去。

屋里头一个驼背的老头,听见呼叫,抬起头来。

“宫儿?”看见姬官艳,陀老头像看见女儿一般,枯朽的脸上,露出安慰的表情。

“我带了一些乾粮来,还有上次你说的药草。看看还缺甚麽,下次我再带来。”

姬宫艳进了屋子,便像个小女儿般的喧呼。

陀老头原是姬老夫人的旧交,不知打何处习得了一手失传的医术。姬家破败後,他四处搬迁,流离失所,却对富贵无心,并不积极替自己安身;好不容易落脚在这胡同内,平日靠替胡同里的人家治理一些小疾小病换取薄粮糊口,姬官艳也不时带一些食粮来,才免得挨饿。

“这些就够了。”陀老头笑呵呵的,忙倒著茶水说:“来,这边坐,喝杯茶歇口气儿。”等姬宫艳坐定了,才收住笑问:“你头上包的头巾是怎麽回事?”

热茶的烟气袅袅,薄蒙蒙晕出一片氤氲,要蒸发出人的眼泪。但姬宫艳眼底乾乾的,没有流泪。

她显得很沉默。慢慢解开头巾,露出她原姣美的轮廓,抬直眼对著陀老头。

“陀叔,你看,这你有办法吗?”

陀老头猛吃了一惊,刚放到嘴边的热茶给砸破了一地。姬官艳一脸清冷白皙,轮廓弧度鲜明深刻,但原本一片艳白鲜嫩的额头竟给黥刺了道丑陋的蛇痕般的剌青,说不出的狰狞,戕杀了她柔美的容貌。

“是谁这麽做的?太过分了!”他忍不住大叫起来。苍老乾哑的声音充满气愤。

其实,不必问他也知道。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冢,奴仆成重,不把人当人,反正奴仆是私产,动辄不高兴便棒打私刑,都是常有的事。像姬宫艳这样被私刑黥面,也不是甚麽大不了的事。但是,对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来说,这无异毁了她的容貌,实在太残忍了。

姬宫艳反而显得很冷静,只是又问道:“陀叔,你仔细瞧瞧,这个样,你可有办法?”

陀老头勉强忍住替她的心疼,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得先仔细瞧瞧。你先这边躺著。”

他让姬宫艳平躺下来,取出一支金色长针。“会有些疼,你忍著点。”

姬宫艳闭上眼。金针在她额间挑刺,麻麻热热,有一种细微的疼辣。她感觉她好像在一团炙热的包围中。朦胧间,她彷佛看见自己在一片黄蒙的风沙中;沙暴热风,切实的感觉到细沙扑在肌肤上的炙痛灼热。风沙中好像有人……

“你可以起来了,宫儿。”陀老头净了手,小心收起金针。

姬宫艳宛如自一场浑沌的长梦中被唤醒,眼神先还有几分呆滞茫然,过一会才跌回现实,慢慢坐了起来。

“依情形看,要完全除掉那些痕迹,是有点儿棘手。”陀老头看看她。“不过,你放心,有陀叔在,我会尽我一切的能力,让你的睑回复跟从前一样。”

“真的?谢谢你,陀叔!”姬宫艳一直显得冷静的表情,这才动摇起来,又哭又笑,欣喜和痛苦的心椿全泄露出来,哽咽说:“我本来还以为不行了……谢谢你,陀叔!如果你能治得好我的脸,宫儿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傻孩子,说甚麽傻话!陀叔不帮你帮谁呢?”陀老头轻轻拍拍她,像个慈祥的父亲一般。等她稍微平静了,才又说:“不过,我得先准备准备,而且要制除那些黥痕很费工夫,可能得花一些时间。你想办法找个空,再来一趟,最好能待上三二个时辰。”

一般的奴仆丫鬓,除非主子家有甚麽交代,是没办法在外头逗留上那麽久的。

但姬宫艳想也不想,一口答应说:“我会想办法找个空出来。我看,就下个月初好了。那时候,‘龙雨祭’祭典开始,家户忙著热闹庆祝,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不见。”

“那好,就下月初。陀叔会准备妥等你来……等等”陀老头微笑点头,比个手势,从口旧箱子阪出两三片亮金灿灿的花钿,说:“来,用这个贴在额头,可将黥痕遮去,不必再包那条笨头巾。”

说著,将花细贴在姬宫艳的额头上,搅起铜镜让她照了照,笑吟吟说:“你看,这样是不是舒爽多了?也好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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