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号首长 (1+2部)-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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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东培身高一米七八,永远蓄着平头,中气很足,说话像打雷,走路一阵风。唐小舟自然不会军人那套,和徐雅宫一起慢慢向楼梯口走,他离楼梯口的距离虽然近,蒋东培却先一步下了楼,到了唐小舟面前,竟然来了一个立正敬礼,大声地说,报告首长,蒋东培听命,请首长指示。然后伸出手和唐小舟相握。
唐小舟并没有先握他的手,而是在他的胸部擂了一拳,说,搞什么鬼,要出我的洋相呀。然后才握住了他的手。
蒋东培说,首长这是批评我呢。你现在是首长,来这里视察,我怎么能怠慢。
唐小舟说,首什么长?我永远是你的兵,是你的兄弟。说过之后,介绍徐雅宫,说她是江南日报的大记者,由赵书记钦点进行这次扫黑行动的采访。
蒋东培顿时对徐雅宫倏然起敬,伸出双手,一面说着欢迎,一面和徐雅宫相握。
徐雅宫没有精神准备,被他猛一握,竟然惊叫了一声。
唐小舟便开玩笑,说,你以为是你手下的女兵呀,见了就拍人家的胸,说,肌肉练得不错。
在楼上坐了不长时间,眼看该吃午饭了,蒋东培要请唐小舟和徐雅宫去外面吃。唐小舟说,我知道你的,还是不要出去了,就在这里吃吧。
蒋东培说,这里吃的是军营伙食。
唐小舟说,那我们就体验一下军营生活。
蒋东培叫了一声,立即进来一位参谋。向他交待一番,不多久,那位参谋进来请他们去吃饭。
吃饭的地点是原学校的一间教室改成的饭堂,里面摆了(文)许多张桌子,桌子上(人)铺着台布,看不清桌(书)子的质地,但从大小(屋)判断,估计是以前的课桌。里面有许多干警在吃饭,他们吃的是份饭,一人一份。唐小舟等被请到了里面的一张桌子,这是由两张课桌拼在一起的,上面摆了几个菜,一大碗西红柿蛋汤。和他们一起吃饭的,除了蒋东培之外,还有泸源的刑侦支队长周平。蒋东培介绍了唐小舟和徐雅宫的身份,周平分别和他们握手,然后坐下来吃饭。蒋东培问唐小舟要不要喝点酒,唐小舟说,你们这是在工作,中午肯定是不能喝酒的,我们还是别破这个例了吧。
周平只是闷头吃饭,却不说话。唐小舟看出点状况来了,便问周平,周队长好像有点情绪?
蒋东培说,谁没有情绪?忙了几天,鬼影子也没捞到一个。没情绪那是神仙,不是人。再这么下去,我都会被憋死。
徐雅宫不解了,问,不是全省统一行动吗?怎么抓不到人?
蒋东培说,怎么抓?省里的力量还没有调齐,人家早已经听到风声,作鸟兽散了。这样打鸟,鸟毛都打不到。早把鸟惊了。
唐小舟听了,心里略略一惊,问道,其他地区的情况会不会好些?
周平说,能好到哪里去?如今是什么社会?信息社会。我们讲究信息,黑社会比我们更讲究,他们比我们的消息灵通得多,通讯设备比我们先进得多,我们还根本没有得到命令,他们早就已经躲开了。五天前,我们接到命令要抓人,可是,等我们过去一看,人家早已经在两天前就已经逃了。我们连鬼影子都抓不到一个。
蒋东培说,据我了解,除了柳泉是提前行动,全省其他所有市州,没有一个例外。
这消息让唐小舟大为心惊,他倒不是担心人能不能抓到,或者各个地区是否能够扫出威风扫出成绩,而是担心,如果这次风暴扫黑无功而返,他这个联络员,能拿出什么向省委交待向赵德良交待?
他说,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些人是地方一霸,在地方总有些根基,他们自己跑了,这些根基能跑吗?
蒋东培叹了口气,说,难啦。周平也叹了口气,说,难啦。
既然人都跑了,他这个联络员,也没有太多的事可做,下午便和蒋东培关在房间里聊天。唐小舟对蒋东培说,你有没有想过采取一些别的手段?
蒋东培说,能有什么手段?
唐小舟说,这次扫黑,与其说是要扫除各地的黑恶势力,不如说是要打掉黑恶势力背后的保护伞。既然那些黑恶势力逃散了,你们就以此为契机,大举调查,名义上是调查黑恶势力,实际上,却是在调查他们背后的保护伞。只要保护伞一倒,这些黑恶势力在当地还能站住脚?自然也就打掉了。
蒋东培说,理也是这个理。问题是,保护伞是什么?是权力集团。我一个雷江公安局长,跑到泸源来打保护伞?我到这里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就算我知道些什么,也是单枪匹马,你以为我能做些什么?我这里还没动,人家那里早已经了如指掌,提前做好了应对。昨天,我们听说城东有一个人,被那帮人下了一条胳膊,彻底残废了,就想上门去录取口供。可你知道怎么样?那个人今天一早走了,据说是到广东打工去了。他一个残疾人,到广东打什么工?不是被人提前安排了才怪。我还从来没办过这么窝囊的事,这样下去,我会发疯。真他娘的把人都给憋死了。
第十五卷 女人是圈养的鹿群 女人是圈养的鹿群07
一边和蒋东培聊天,唐小舟一边想。这一消息之所以如此之快地透露出来,恐怕还不仅仅是上面有人与黑恶势力有瓜葛,更为主要一点,应该是有人不想看到这次扫黑成功。
赵德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结果连小鱼小虾都没有捞到一个的话,他怎么向中央交待?扫黑原本就敏感,赵德良闹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上面怪罪下来,他将如何了局?想到这里,唐小舟禁不住心惊肉跳。赵德良扫黑,显然是一场政治布局。可人家也没有闲着,在他布局之后,采取了一招釜底抽薪之计。说起来,这一招真够狠毒的,当面支持你赵德良扫黑,背后却来这么一手,让你连黑恶势力的毛都抓不到。为了政治斗争,竟然连社会最起码的稳定都可以牺牲,这种残酷性,唐小舟是第一次体会。
唐小舟问蒋东培,按照总指挥部的要求,每周各市州都要上报扫黑进度情况,现在一周已经快过去了,你准备怎么上报?
蒋东培说,这也是我头痛的事情之一。情况我都告诉你老弟了,你认为我应该怎么上报?
唐小舟说,恐怕只能据实上报吧。
蒋东培说,据实上报,说我们连一个人都没有抓到,所有人全部逃了,上面相信吗?或者说,上面会怎样看待这件事?上面肯定认为我能力不够,不足以担大任。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可能会这样想吧?这个印象一旦落下,老弟你说说,我往后还怎么混?
唐小舟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作为一名公安局长,你拥有一切资源,并不是要你去破多么大多么难的案子,而是将名单交给你,让你去抓几个人。让你去抓十个人,从你手里跑了四个,你抓到了六个,那好说,毕竟意外是谁都无法事先预料的,何况这种抓捕方式,本身就存在一些变数。就算你只抓到三个跑了七个,也还可以扯一些客观原因。现在的情况却是,你连一个都没有抓到,仍然扯客观原因,谁信?任何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恐怕是你的无能,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官场中人,谁不怕在上级面前留下个无能的印象?这个印象一旦形成,会成为你一辈子的灾难。只要这个领导还握有权力,你就永远都别想翻身。
唐小舟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蒋东培点起一支烟,猛吸了几口,然后说,有人给我提了一个建议。
唐小舟敏感地意识到,这个建议可能非常特别,便问,什么建议?
蒋东培显得很犹豫。他显然意识到,这个建议非同小可,如果捅出去,会有很多的后遗症,因此不太愿意说。唐小舟做了半天工作,却又不能向他说明,这件事对于赵德良以及自己非常重要,只能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对于你对于我以及对于很多人,都是一次巨大危机。要想化解此次危机,只能将所有事情摊开来,大家一起来想办法。最终,蒋东培还是说出来了。
他说,有人向他建议,为了避免给上面造成一个无能的印象,只有一种办法,向上报告说,经过周密调查,当地根本没有黑恶势力。
当地没有黑恶势力?唐小舟几乎跳了起来。
这是一起极其严重的事件。如果所有市州全都上报说,经过周密调查当地根本不存在黑恶势力,这个结论一旦上报中央,结果会是什么?动用了一省之力,原想打一场世界波,结果进了一个巨大无比的乌龙球,这是一定要有人负责的。此时,如果再有人向上说,赵德良只不过是想借此搞权力斗争,想借助所谓的扫黑,把某些人整下去。如此一来,赵德良只有灰溜溜地走人了。
唐小舟已经看到,一次巨大的政治危机,将赵德良逼到了悬崖边上。
赵德良如果在官场里粉身碎骨,自己命运的一现曙光,从此也就彻底消失了。这次危机可解吗?至少在唐小舟看来,这是一道无解题。赵德良总没有办法将那些逃跑的人在一夜间全部抓回吧。
唐小舟问,你认为这给你建议的人,是仅仅只向你提出了建议,还是向其他所有公安局长,都提出了相似或者相同的建议?
蒋东培说,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我想,既然有人向我提出了这样的建议,也一定有人向别人提出了另外的建议吧。
唐小舟还是不甘心,又问了一句,那么,你是否可以告诉我,向你提出建议的人,其实并不是和你关系非常密切的或者说政治上并不是和你走得比较近的人?
或许由于心急的缘故,唐小舟这句话问得太急也太没有水平了。蒋东培顿时引起了警惕,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唐小舟也不再向他隐瞒,说,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向你提出了这样的建议。就算你觉得不方便说明具体的人,也希望你能告诉我,这个人,是雷江的还是泸源的?和你的私交怎么样?
蒋东培说,没什么私交,是我到泸源以后在工作中认识的。
唐小舟说,我明白了。
蒋东培的思维跟不上,问他,你明白了什么?
唐小舟已经站起来,对他说,我现在要赶回去,多的话,我就不说了。我给你一个建议,按照扫黑领导小组的规定,你可以从雷江调一个副局长和一个刑警队长过来。你应该尽快向省厅打报告,落实这件事。这两个人到位后,你应该加大力度进行调查取证,黑恶势力是你的调查方向,但黑恶势力背后的保护伞,更是你的重点。我还可以提醒你一下,有两个人,你要格外当心,一个叫孟小华,一个叫宗国军。这两个人,背景都非同一般。
蒋东培说,你能不能再给我说清楚一些?
唐小舟说,我能说清楚的是,这件事关系到你的政治生命,也关系到我的政治生命。然后对徐雅宫说,走,我们现在立即赶回去。
徐雅宫就这一点好,她肯定不明白唐小舟心里在想什么,但肯定不会当着外人的面问。直到上了车,汽车驶出了老远,她才忍不住问道,怎么现在回去?你不是说今晚就住在泸源吗?
唐小舟说,几句话很难说清楚,或者说,目前的情况根本就不是用语言能够说清楚的。以后再找机会说吧。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确切地知道,这种事,跟徐雅宫是没法说清楚的,如果是孔思勤肯定不一样,只要稍稍提一句,她肯定能懂。
唐小舟毕竟不是专职司机,又少跑长途,上午已经开了好几个小时车。中午没有怎么休息,现在又迅速往回赶,加上高速公路路况好,很容易疲劳。最初,唐小舟是喝茶,发现不行,又在一个服务区停下来,买了一包烟,一根接一根地抽,舌头都有些苦味了,还是觉得老想睡。
唐小舟说,雅宫,你现在做一件事。
徐雅宫问,做什么?
唐小舟说,你每隔五分钟,在我的腿上猛掐一下。
徐雅宫问,为什么?
唐小舟一下子火了,大声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叫你掐你就掐。
徐雅宫没想到他会这样冲自己发火,感情上受不了,情绪一落万丈,当时就翘起了嘴,似乎要哭出来了。
唐小舟看了她一眼,知道自己可能有些失控,无意中伤害到她了,便说,好了好了,我向你道歉。我想睡觉,你掐我,把我的瞌睡赶跑,知道吗?
徐雅宫到底是脑子转动不够灵敏,说,想睡觉那我们到下一个服务区先睡一觉再走呀。
唐小舟哭笑不得,面对她,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他说,我的大小姐,我有非常紧急的事,必须立即赶回去。如果能睡,我干嘛要你掐我?我发疯了不成?
徐雅宫仍然不是非常明白,却也知道要执行他的命令了,便伸出手,在他的腿上轻轻掐了一下。
唐小舟说,你挠痒呀,用力。
徐雅宫再掐了一下,还是太轻。
唐小舟一把抓住她的手,看了看她的指甲,虽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