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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没有季节的都会-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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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钰苦笑,“我已经有十个八个半兄半妹姻亲姐弟,走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有些还转了姓宋,请起客来,坐满一桌,所以索性搬了出来住,独门独户,图个干净清爽。”

常春只得陪笑。

“我最想有一个自己的家。”

常春给她接上去:“并且发誓只结一次婚。”

宋小钰讶异,“你怎么知道?”

常春哑然失笑。

宋小钰也笑,“而结果结十次婚的人便是我。”

“别诅咒你自己。”

“不不,那还不算什么,难是难在怎么妥善处理前次婚姻带来的孩子。”

常春有点多心,不出声。

“我不是说你,你是好母亲。”

常春不搭讪。

“冯女士好吗,几时生养?”

“大约在秋季。”

两人又沉默片刻。

宋小钰此来,一定有个目的,她不说,常春也不会去套她,不过很明白她这次绝不是来谈林海青。

果然,她吁出一口气,“净说闲话,竟把正经事忘了。”

常春仍不追问。

“房子卖掉了,款子寄在刘关张律师处,明日我会通知朱律师,请她把款子对分,付给张琪与张瑜两姐妹。”

常春意外了,抬起双眼,凝视宋小钰。

宋小钰轻轻说:“我猜想这才是他真正的心愿。”

常春一声不响。

“他还有一笔定期存款,到期后我也会作同样处理。”

常春忍不住:“涓滴归公?”

“不,我还留有若干美好的记忆。”宋小钰笑了。

常春本想代孩子多谢她,随即想到这其实是两个女孩应得的遗产,便只是客气地说:“你的决定是明智的。”

宋小钰答:“我也相信如此。”

常春抬起头,发觉安康已经回自己房间去了,显然知道话题与他无关。

过一会儿宋小钰说:“生活对你们来说,一定很不容易。”

她只是指出一项事实,并非怜悯之意,故此常春也不打算自辩,只是温和地说:“习惯了,各适其适,也有若干乐趣,像下班来不及掏出锁匙开门便与孩子拥抱之类,很少有另一种感情这样深这样长远。”

“但是他们终究要长大离开的吧。”

“我们也不过暂来这世界寄居。”

“你同冯女士热爱生命。”

常春笑笑。

她忽然对宋小钰道出肺腑之言:“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是儿童乐园的读者,我看过一则故事,是这样的:两位太太见了面,甲向乙炫耀身上累累的名贵珠宝,乙只笑笑,把两个孩子拥在怀中,骄傲地说:‘他们即是我的珠宝!’要到今日,我才相信故事是真的。”

宋小钰马上说:“世上满街满巷是幼儿。”

常春回敬:“珠宝更是满坑满谷。”

常春总算赢了漂亮的一招。

“我佩服你的魄力。”

“这是天性,早种在遗传因子里,不过在成年后取出应用而已,对我这种平凡的女性来说,叫我生活得超尘脱俗,不食人间烟火,那才困难呢。”

宋小钰无言。

常春送她出去。

宋小钰说:“我开头没把遗产拿出来,不是贪图物质。”

“当然不是。”

宋小钰低下头,“感觉上我可说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只有他给我若干憧憬,我想抓着那种感觉。”

常春不出声。

“我是世上最寂寞的人。”

常春温言劝道:“不会的,将来有了家庭,你会苦苦哀求孩子给你半天静寂。”

宋小钰笑了,“会吗,我会幸运到有那一天吗?”

“当然会。”

她的要求又不高,从张家骏身上可以看到。

常春说:“祝你幸运。”

“你也是。”

她们紧紧握手。

宋小钰走了之后,常春轻轻在沙发上坐下来。

  第8章

要生活得舒适,其实不需要许多钱,张家骏那一点点遗产,足以供养琪琪与瑜瑜,作为琪琪的母亲,她会精打细算,替女儿谋福利。

常春正翻阅当天的早报,电话铃响了。

是冯季渝的声音:“宋小钰刚刚离开我家。”

她也听到好消息了。

“我心头放下一块大石,史必灵,你知道我不比你,身无长物,她的慷慨对我有很大帮助,既然她自动弃权,我乐于接受。”

常春微笑。

兜兜转转无数次,终于还是讨还了公道。

“晚安,史必灵。”

从明天开始,阳光一定好得多。

第二天,林海青问常春:“新店要不要找人剪彩?”

常春微笑,找明星名人就不必了,“叫琪琪主礼吧。”

林海青沉默一会儿,忽然建议:“安康也要有份。”

对,怎么会忘了他,常春十分歉意,“是,安康同琪琪。”

海青又很困惑的样子:“那么,瑜瑜要不要一起来呢。”

常春为难,她并非小气,只是难以取舍,“不用了吧。”

“也许琪琪会希望妹妹在场。”瑜瑜的确是她的妹妹。

最民主的方法是同琪琪本人商量。

安康听见了,连忙说:“琪琪的妹妹来,我的妹妹也要来,白白是我妹妹。”

常春仍然过不了那一关,“就你们两个剪彩好了,妈妈决定不去惊动别人。”

她没有选黄道吉日,星期六孩子们没事,于是就定周末下午。

两个孩子穿着新衣剪彩,非常兴奋开心,由胡平替他们拍照留念。

常春至此不禁有点踌躇满志,生活上她大致什么都有了,上帝还算对她不薄。当然,她希望身边有个伴侣与她共享这项成就。不过,世事古难全,她轻轻叹口气,不要去想它了。

朱智良有事,人没到,花篮先到。

有人唤她名字,常春抬眼一看,是大腹便便的冯季渝带着瑜瑜与保姆及鲜花来了。

一定又是朱智良这多嘴女,做律师做得这么口疏也真是少有。

常春忽然觉得人多热闹,朱女主意不错。

刚与瑜瑜闲聊几句,那边安康欢呼起来。

呵,他父亲也来了,白白打扮得似小小安琪儿,由安福全拖着手,看样子,白白也终于接受了这位继父。

大家不请自来,济济一堂。

奇是奇在他们并非朋友关系,另有巧妙。

胡平站在林海青身边,似自言自语,其实是讲给哥哥听:“看人家多大方,多乐意接受事实。”

林海青不出声。

胡平又轻轻道:“也不见得有人会说他们十三点。”

林海青仍然没有回答。

胡平叹口气,“妈妈真的很想与你谈谈。”

常春刚想帮腔,看见宋小钰白衣白裙飘逸地推开玻璃门进来。

来得正好。

常春迎上去,“欢迎欢迎。”

“我来迟了,朱律师昨天才告诉我贵店扩张业务。”

常春笑,“不怕不怕,我来替你们介绍,这位是我合伙人林海青,你们应该是认识的吧。”

宋小钰很大方地说:“久仰大名。”与他握手。

常春拉着胡平,“来,帮我招呼客人。”

胡平捧着照相机,很警惕地同常春说:“你看到没有?”

“看到什么?”

“他们两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哪两个人?”

“林海青同宋小钰。”

“呵,你哥哥同姐姐。”

胡平顿时紧张起来,“要是他们两人发展起来,那可如何是好?”

常春取笑,“亲上加亲呀。”

胡平不以为然,“我不信你看不出,这是个很大的社会问题。”

“别担心,林海青同宋小钰一点血缘关系也无,即使结婚亦不妨。”

“可是他母亲嫁了她父亲,名义上他们是兄妹。”

常春刚想继续揶揄几句,忽然看到那边厢安康正小心翼翼服侍白白喝橘子汁。

安康一向对这个小女孩有异样的好感,常春都没有正视,此刻她不得不警惕起来。

胡平朝常春目光看去,“你看安康同白白多友善。”

要是将来这两个小孩发展起来,一定令常春心惊肉跳。

常春忽然多了一层心事。

也就收敛了活泼。

胡平说下去:“多尴尬,兄妹联婚。”

常春垂下眼。

这时冯季渝笑着过来,“史必灵,好人有好报,祝你大展鸿图。”

常春另有心事,已不想闲谈。

那一晚,常春立刻做梦。

梦见十多年之后,安康已经是一个翩翩美少年,而身为母亲的她,也已满头白发,憔悴不堪。

常春指着鬓角说:“可怜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青年安康过来握着母亲的手,“妈妈,我要结婚了。”

结婚?好呀好呀,常春放下心头一块大石,儿子终于成家立室了,她已没有心事,恢复自由身,随时可以息劳归主。

“请问娶的是哪家小姐?我好去准备聘礼。”

青年安康马上笑了,“妈妈,不必多礼,她就是董白。”

“谁,董白?”

“是董阿姨的女儿呀,自小我就喜欢她。”

“可是,”梦中的常春结结巴巴地说,“董阿姨是你父亲的妻子。”

“这我早知道。”

“你叫你爸爸岳父?”常春一身冷汗。

“妈妈,这不过是世俗的称呼,我们甚至不是远亲,我俩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可是——”

忽然之间,青年安康的脸色一沉,“妈妈,你不必多讲,要不你爱屋及乌,要不我们断绝来往。”

“安康,安康。”常春急着挥手。

只见安康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常春自梦中惊醒,“哇”一声叫出来。

真是可怖的一个噩梦。

醒了她马上跳下床去看安康。

他还是小小的,正熟睡,母亲吵醒了他。

安康惺忪地问:“什么事?”口气似不胜其烦。

常春气,“怎么,妈妈吵醒你不行,你吵醒妈妈就可以?你这家伙到六个多月,还一晚醒两次你可知道,你欠我多少晚睡眠,你说呀。”

安康不知怎样回答,只好说:“妈妈,去睡吧,明天又是另外一天。”

常春颓然,他已经不需要她了。

那个搂住她大腿哭声震天不让她出门去上班的小小子,如今打发她去睡。

她不禁怀念起当年无眠之苦来。

半夜三更,一次又一次起床,为只为有人真正需要她,这种感觉是最强大的兴奋剂,所以妇女们还是愿意生孩子。

她替安康掩上门。

渐渐她练得习惯二四六点起床,有哭声,不得不起来,没声没息,更要起床看看。

到现在,不起来不习惯了。

为求有点事做,最好再生一个?

常春哑然失笑。

如今唯一可做的事情,便是等孩子们长大。

时间一定会过去,这个愿望必然可以实现。

此刻,常春想找人说说话,她知道有一个人在这种天蒙蒙亮之际一定已经醒来,她是冯季渝。

常春大胆地拨号码。

电话只响一声便通,心有奇%^書*(网!&*收集整理灵犀,那边问:“史必灵?”

“这个城市只有夏天。”

“我竟不知道如何挨过这个炎夏。”

“像以往那样慢慢一日一日熬过去,然后,你会诧异冬天来得何其快。”

“用到这个挨字,可见生活真没意思。”

常春笑,“我的一位才子朋友说,他早知道生活沉闷,可是就没想到会闷成这样。”

冯季渝接上去,“人人知带孩子辛苦,就没想到辛苦成这样。”

“除了你我,人家娘家或夫家总有相帮的人。”

“算了。”

常春说:“我这个人特别小气,安康有三个姑妈,个个袖手旁观,我偏不原谅她们。”

冯季渝笑,“一个人在清晨的意志特别弱,满腔恨事。”

“牢骚特别多。”

“史必灵,你有发怨言的权利,因为你已克服生活,我不行,我还要走一大段路,不能泄气。”

“要结婚好结婚了,”常春提醒她,“孩子要名份。”

“上次已经为孩子结婚,这次不能犯同一错误。”

“那么,为这个夏季结婚。”

冯季渝笑。

“天已经亮了,吃一个丰富的早餐,”常春说,“然后去做一个头发,买件新装。”

冯季渝苦笑,“哪有心情。”

“叫保姆带着瑜瑜好了,你也是人,也该轻松一下。”

冯季渝讪笑,是吗,她还是人吗?她难道不是可怜的母牛吗?

常春没有问及冯季渝身边那位先生。

这时安康推门进来,“你还没睡?”十二分讶异,“妈妈,我同你调换身份就好了,我不知多想睡到中午,可是我要上补习班。”叹息表示惋惜。

常春啼笑皆非,本来这是母亲对幼儿最常说的一句活:“宝宝为什么还不睡,妈妈累得贼死,想睡都不行,妈妈同你调转做人好不好?”

现在被少年儿子拿来教训她。

常春大叫,“我的褒姿蛋在哪里?”幸亏还有一个小的。

琪琪马上奔过来跳进母亲的怀里。

那日,回到店里,常春看到林海青有明显的黑眼圈。

昨儿晚上一定做贼去了,年轻真好。

坐定当了,海青说:“店里有三个人会比较松动。”

常春不出声,是,谁不知道这是事实,难为开头时什么都由她一个人挨。

“我想招聘一个男职员。”

“我赞成。”己到收成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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