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有张床-第9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个老九,走了就走了呗。”我苦笑。
“花还活着呢!”她走到茉莉花前,轻抚花瓣,嗅了一口。我拧下两朵,放进给她新沏的茶杯里。小羽和我来到阳台上。很多高楼都完工了,一些蜘蛛蚂蚁般的人影还在脚手架上忙碌,电焊枪发出的电光时而发出耀眼的光点。返回屋里喝了一会茶,开始整理她的衣物。她感叹:“没想到我还有这么多遗产在这儿呢。”
“是财产,咋说话呢。”我提醒道。
“就是遗产,以前的甄小羽已经死了。”小羽说,当她不经意拿出丁字裤和乌黑丝袜,我一脸坏笑,她又羞又窘,“笑什么啊你?”
“还说我流氓呢。”我凝视她,她嘟起小嘴:“你流氓!”
“那叫给力,那叫来劲,啥流氓不流氓的。”我拥她入怀,她挣扎了几下,躺下了。她一脸绯红:“没想到我还能干出这种疯事儿来!”
“那就再疯一次吧。”我把小羽紧紧地钳制着,小羽挣扎着:“我都想哭呢。”
“最后一次了。”我恳求,“这是咱们的爱床,最后一次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小羽说,抵抗着。渐渐地积极变成了消极,消极变成了默许,以致迎合起来。这时我的双手却开始瑟瑟发抖,就像剥一个洋葱,刚剥开一层,眼睛已经一片酸雾。小羽也泪光晶莹,满脸绯红,喃喃地说:“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我默默点头。
“忘了我——永远。”她说。我心如刀扎,泪如泉涌,无言以对。她突然绝命挣扎,“要不我立马就走。”
我只好答应了。她又说:“丝袜也别穿了,多不好意思啊!”
“什么叫最后一次爱个够?什么叫压轴大戏,什么叫谢幕?”我不甘心,“没事,我配合。”
“呸,这事儿你配合得了吗?”
“那我咋办?”
“你闭上眼。不,你先去冲个澡,回来躺着,我给你盖上毛巾,没我的命令不许移开。”小羽伤感地说,“就和你最后疯一次吧,老流氓。”
我衔命跑进卫生间,洗涮后被覆上毛巾,在席梦思上静静地躺着。我听见小羽在卫生间窸窸窣窣,心里一片伤逝。半晌,我听见水流声减弱,我听见水流声消失,我听见排气扇启动,我听见卫生间的玻璃门被推开,我听见卧室门被推开,关上,小羽轻盈的脚步越来越近,我突如其来一阵冲动。小羽警告我别动。她打开收音机,调到一个音乐台,正好是“动力火车”的《不要怪我》。
突然小羽的手机响起,我心头一紧。她示意我别出声,讲了两句很不耐烦:“……我在加班,刚才?刚才出去吃饭了,现在商场呢,待会就走,行,就这样。”
在靠近床头柜时,小羽摸出了安全套,顺出了我给后来人的留言,她笑着用手指戳了戳我的头:“你呀!”
我们以最大的热情迎接着置换着对方,激烈而默默地动作着,自始至终,泪流满面,一声不发。我们购置的那张爱床,忠心耿耿地回应着主人的冲击力,善解人意地呜咽,活像被赋予了生命力……我们默然躺着,仅仅相拥,恨不得置入对方体内。忽然,收音机里哀怨的声音幽幽传来,听声音是王菲:
……
我把烟花给了你,节日给了他
我把电影票给了你,我把座位给了他
我把烛光给了你,晚餐给了他
我把歌点给了你,麦克风递给他
声音给了你,画面给了他,我把情节给了你
结局给了他,我把水晶鞋给了你,十二点给了他
我把心给了你,身体给了他,情愿什么也不留下
再也没什么牵挂,如果我还有哀伤,让风吹散它
如果我还有快乐,如果我还有哀伤,让风吹散它
如果我还有快乐,也许吧
……
夜色中,小羽晶莹的泪光中闪烁着无法言说的光芒,房间内的景物、我和窗外的城市一律倒立扭曲分裂在这个微型湖泊中。忽然,湖面掀起一阵涟漪——我串串浊泪滑落其中,溅起破碎、温凉而咸湿的星子……
尾声——
在京期间,我和太太来到槐树街的“家”,将个人物品整理淘汰后,分别托运到四川和美国。那个质量还很好的床垫,留给了一对新房客。
恰逢李皓离京回重庆。我们为他举办了一个告别宴会,又在杨星辰的棋牌茶艺室打了告别麻将。免不了黯然神伤。杨星辰说:“你们两个走了,这下打麻将只好夫妻齐上阵了。”
我苦笑:“没事,地球村了,咱可以在视频里打。”
我们喝得烂醉如泥,最后不得不由陈菊开着“别克”商务车,将几个爷们送到了西客站。这建筑依然庞大,却显出几分暮气和疲态,看上去比以前更傻了。在这里,每天都有数万人到来,也有数万人离去。历经千百年风风雨雨,这个望不到边的城市岿然不动地盘踞在这里,高高在上,目空一切,对任何人、任何事它都不会掉下一滴眼泪。
李皓的行李早已托运回去,就一只小皮箱,一如他当年来北京。检票前四个中年男人一阵抱头痛哭,挥泪而别。十八年前,李皓和杨星辰意气风发地来到北京郊区;十五年前,他们悄无声息地来到城里。十年前后,我和曲峰纷至沓来。十八年后,李皓悄无声息地回到故土。杨星辰在北京幸福地暂住着,尽管他也满腹牢骚,但由于他有“民粹”倾向,拒绝移民。曲峰腰身肥了一圈,军衔涨了一级,波澜不惊。而那个戈海洋呢,访美期间邂逅詹妮弗——他见过的最单纯最善良的女人,被“收容”,结束了一种流浪,——另一种流浪,以十多个小时时差的方式延续着。
间接获悉小羽过得不错,已经是妈妈了。
我和詹妮弗举行婚礼时给武彤彤发了邀请,她正忙着海归,没来。后来获悉她供职于国内,婚姻状况不详。
牛毕(牛胖子)的文化网站越来越成功,一不留神成为公共知识分子,还创建了自己的公司。
“海归”胡骏(胡蒙)在几家大公司混了一阵,爆出假文凭丑闻,人间蒸发了。据在广东从事房地产的于江湖说,他引诱了一个煤老板的老婆,私奔东南亚某国。
燕子联系不上,以前的手机停了,发给她的Email总因对方邮箱已满被踢回。媒体上常常爆出她的新闻:昨天脸上出了个褶子,今天当众衣裙纽扣松了……最新一桩是和某港星上夜店,举止亲昵。看来她越来越红了。
齐顺子人间蒸发了,除非再次爆发反日反美游行而且我们同时在场,基本不可能见到他了。
天宝终于在临近天命之年结婚。
康妮还在从事她喜欢的影视工作,单身。
温雅在澳洲过着舒适的家庭主妇生活,已有两个小孩。
夏一帆从事环保工作。他谈起其他几个小兄弟:鲁小阳长期上诉,还没翻案,刑期过去了,终于放弃,去了福建。罗云考上老家公务员。
没联系雪儿,听靀城人说她在北京发展不错,安了家,连别墅都买了。
黎翔买新房后失去联系,发邮件,被告知“此用户不存在”。打电话,一个客户经理反问我:“你是他朋友你还不知道吗?他出事啦,坐牢了。”
我吓了一跳,细问,才知在○六~○七年那场千载难逢的大牛市里,被胜利冲昏头脑的他想大捞一笔还清房贷,把持不住挪用客户资金操作权证,岂料风云突变,行情飞流直下三千尺,亏损了客户两千多万。黎翔获刑八年,房子也被没收了。我说他是个人才啊,帮我赚过不少钱。经理承认黎翔为公司立过汗马功劳,公司帮他堵了一些漏洞,要不他这辈子别想出来了,经理长吁短叹:“多优秀的人才啊,一个字——贪呗!”
我焦急地问他关在哪儿,经理说他也不知道,他刚来不久,以前几个都开除了。辗转获得消息,黎翔在华北某监狱服刑,狱中表现良好,定期为服刑人员和监管人员开办证券投资讲座。
2009年3月~11月稿于美国威斯康星麦迪逊
2009年11月~10年2月修订于麦迪逊
2010年3月~6月再修订于北京、麦迪逊
2010年10月底定稿于麦迪逊
2011年夏再修订于麦迪逊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