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台北到北京:胡同台妹眼中的大陆-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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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人凭什么对我们指手画脚?”我的响应是:“你可以骂马英九,怎么我就不能指手画脚了呢?”也有网友因为我不悦他对陈水扁乃至李登辉的“脑残”羞辱,而直斥我是“台独”分子。这种逻辑意味着我这个台湾人是不能对自己的台湾同胞有任何“情感上”的回护,如果我因情感回护了,这就是与大陆人作对,与整个民族作对。而这样的逻辑是建立在一种你必然属于我的傲慢心理之上,但谁又会愿意毫无保留地属于对方呢?
其实除了大陆人对台湾的认知相当程度地停留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同样,台湾也有许多人对大陆的认知停留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
就曾经有台湾朋友以为,大陆现在还在用“路条”;也有台湾朋友认为,大陆还处于改革开放之前的状态。其实不用为此生气或感到委屈,在交流的进程中,总有些人因为信息接触的相对弱势,无论出于主动或是被动,有些误解这是很正常的。只要两岸交流继续,彼此来往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通过大家的共同努力,那么所有误解的现象就有消融的一天,而这需要你我的共同努力。
2004年,第一次赴上海驻点时,父母一位朋友(美裔华人,从台湾移民美国后来在上海定居)来机场接我,晚上请我吃饭,担心人少不热闹,就请了几个年轻人一起作陪。一进餐厅包间我就看到一位身着军服的男人,啊,解放军!?原来席间坐着一位解放军中尉,穿着军装。我当场就被吓了一跳。后来才知道,那中尉得知我是台湾记者时也是吓了一跳,他说早知道就改穿便装去了。不过,当时我们也聊得愉快,倒是没有什么芥蒂。
岂知,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这位军官十点多打电话给我,一路聊到半夜两点左右,谈的主题就是“我党”历史。从毛泽东先生一路谈到胡锦涛先生、国共内战一路讲到改革开放,说真的,我对于中国近代史并不十分熟悉,对大陆的重要人物更是认识不多,他讲得很认真,我却是听得很模糊。不过对于他的精神我还是很感佩的。而后来我跟此人也成了好朋友,他总喜欢对外宣称,我愿意留在大陆发展全是他那晚的“功劳”,说是又召回了一个中华民族好儿女。
当然,我也曾多次带大陆朋友去过台湾,其实在介绍自己的优点与状态上,两岸人民有着相同的积极。许多台湾朋友会向我带去的大陆朋友尽力地介绍台湾小吃、台湾的社会、台湾的环境。我曾经带着《南方周末》的鄢烈山老师去台湾,由于他本身对台湾有很多了解,故而提的问题就是千奇百怪了。譬如他曾问我,既然“新台币”已经几十年了,不新了,何以还要有个新字?我身边的朋友更是竭力地答复。对于台湾,台湾人也是急切地希望介绍给他们所能遇到的大陆朋友,不过这也是要看环境的。如果是在大陆人比较多的状态或是现场的人较为“鹰派”,台湾人还是会选择沉默不语的。
2007年我进入一家新闻网站工作,才进去没几天,就遇到好多同事主动跑来跟我说:“宫姐,您真是台湾来的喔?您一定要认识我们公司一个副总裁,他可是解放军喔,总参的,专门打台湾的喔。”说句心里话,其实我倒也没觉得什么,只是在想,解放军还可以在新闻网站工作喔?会有此想法很简单,台湾曾有一阵子轰轰烈烈地闹过“党政军退出三台”(三家无线电视台,分别是台视、中视与华视),所以在我的概念里,电视台等新闻媒体就是纯粹的新闻人在里面,有退休解放军在私人经营的网站里工作,对我而言还是充满了新奇。
终于在进入公司的一个月后,在某次会议上我与此领导相遇了。当时我已经坐在会议室里,当然那是个大型会议,几十个人,看着他走进来,右手抓着个笔记本,走路很有精神的样子,肩膀很宽,感觉他带着一阵风。“嗯,颇有军人的气势,我爸也是这么走路。”后来无意间发现,他在转弯时,甚至呈现直角状态。
他坐下后看到我,冷冷地问了我一句:“你就是那个台湾人吧?”我这个人呀,可能记者做久了,也可能天生叛逆,不大习惯一本正经地跟领导打交道,于是嘻嘻哈哈地跟他说:“是呀,我就是那个台湾记者,您就是那个总参的解放军吧?”只见他似笑非笑,哼哼两声,第一次的“两军交战”就这么结束了。
后来,我被调往此领导的门下,有天上午,他打我桌上座机给我,我不知是他,接起电话“喂”,用的是甜腻的台湾腔,这是我一贯接电话的风格。只听电话那头一阵沉默,然后就是一声凶恶的“说国语”。我没感到害怕,只觉此人莫名其妙,我说的是国语呀!
在其后的日子,这位领导可能不知道怎么跟我这个台湾人打交道,于是我跟他之间维持了好几个月的如此对话:“台妹,我们打台湾喔。”
“喔,你打呀,打之前通知一下,我好把我爸妈接来。”
“台妹,我们要统一台湾喔!”
“喔,那就请快,不要总说不动手。”
经过了这段尴尬期之后,他改变战略,开始对我述说国共内战中,国民党如何虐杀共产党员。我不爱听残忍的事或是战争故事,有回真把我惹急了,我就非常严肃地跟他说:“拜托,我不是国民党员,跟我说这些干吗?”他先是一愣,然后马上面带微笑地说:“就是因为你不是国民党的,所以要你知道国民党有多坏嘛!”
再后来,他的策略再改头换面,说要发展我为政协委员,作为台湾女性代表。
而这位领导后来我们成为非常好的朋友,他就是邹明先生。其实,对于过程中的一切我并没有反感之意,包括他在内的许多同事都曾跟我说过类似的话。我的好友丹妹就曾说,当我听到这些话有了相当认真的反应时,其实很可爱。而我对于这所有的一切都看做是“交流”。因为我非常清楚,对于大陆朋友而言,接触台湾人并不是一件很轻而易举的事,碰到我这个过去采访政治的台湾记者,终于有机会让他们受了几十年的教育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对于这一点我非常理解,而且在听的过程中,也更促进了我对此的了解。
2006年,“团团”和“圆圆”被选为赠台大熊猫的名字,后来陈水扁拒绝接受这对大熊猫。那阵子,几乎身边所有的大陆朋友都曾问过我:大熊猫这么可爱,为什么要拒绝?他们不过是动物,怎么统战?难道团圆不好吗?
其实早在有意送出熊猫给台湾之时,我就已经预料到,陈水扁先生决不会同意接受这对熊猫,而我也肯定地知道,大陆这边选出的名字肯定就是团团圆圆,而这也绝对会令大陆朋友们感到受伤。但其实这件事是无法解释清楚的,到底台湾人是什么样的心情来拒绝,更多恐怕还是欢迎的。就如同2004年台湾水果滞销,当时陈水扁先生执政,关于拒绝将台湾水果输往大陆,提出的理由就是“国家安全”。何以国家安全这个理由在台湾可以屡屡奏效?其实,别忘了,两岸至今没有结束“敌对”状态,在政治上,台湾仍是有所恐惧的。
丹妹,一个开朗的北京女孩。有一天她跟我说了这件事。她的妈妈告诉她的奶奶,说丹最近跟一个台湾女朋友很要好。若干天之后,奶奶打了电话给丹妹,询问是否有个台湾朋友?丹妹很天真地说:“是呀是呀,我跟那个台湾人很好唷。她是个台湾记者呢!”没想到奶奶忽然很忧心地说:“丹呀,我可告诉你,你千万别卖党!”丹妹此时听到电话筒里,爷爷小声地跟奶奶说:“我们家丹还没入党哪!”结果奶奶很冷静地接着说:“我不管,反正你千万别卖国。”丹妹不禁莞尔地问奶奶:“您觉得我有什么可卖的?”
我初来大陆是记者身份,很有意思的是许多刚认识的大陆朋友得知此身份总会接这么一句:“你不是间谍吧?”这让我想起在我小时候的台湾,经常可以看到的标语“小心匪谍就在你身边”、“检举匪谍、人人有责”。而我小时候,也曾在华视(此电视台早期为军方所有)莒光日(台湾军队每周四定为莒光日,进行军事教育与思想课程)节目里,看到检举匪谍的邮箱与收件人,那收件人就是“戈正平”,小时候我常在想,这个人是谁呀(当然我现在知道这只是个代号)?不过,也在很久很久以前,匪谍这个词像是蒸发了一样,不曾在日常生活中听到或看见,而匪谍也早就被“共谍”这个词所替代。
我在大陆这么久,很少听到台湾朋友担心过“共谍”。有可能是出于对自我生活状态的信心、也有可能是承平日久,总而言之,除了在政治上的“卖台”攻讦之外,极少听闻台湾人会担心身旁的大陆朋友是“共谍”。这可能也是一种极大的文化差异吧!
这些年来,遇到许多人,各行各业,横跨南北,不分男女老少都喜欢问我,“到底你们台湾人怎么看待统一”,“你们台湾人是不是都不认为是中国人”,更有许多网友曾经深沉地呼喊着,希望在“他们有生之年”看到两岸的统一。其实,我心里始终有个疑惑,统一的标准是什么?大家的标准相同吗?
因为熊猫团团圆圆、因为2009年“八·八水灾”大陆送去台湾的组合屋是否有甲醛残留物,许多的大陆朋友都曾悲愤地问我,为什么台湾不接受祖国人民的善意?
当台南的政治人物推倒了前国台办新闻局长张铭清,当海协会会长陈云林在台北被围,我想包括我在内所有在大陆的台湾人都是闷不吭声却又无奈的。有一种场景我实在难受,就是当一群大陆人看着电视或是围着说台湾民主如何如何乱、台商如何如何压榨大陆劳工,又或是耻笑着台湾人如何如何傻时。而这种感受与台湾人聚在一起讪笑着大陆时毫无差别。其实,我们都希望被对方看得起,也都希望自己的善意被对方接受,但我却常常以我们不希望被对待的态度对待对方。
于是,当张铭清被推倒时,曾有大陆朋友问我是不是该把我推倒?当大陆发生食品安全事件时,台湾朋友会取笑我“谁要你跑去大陆”。
经过无数次的被质疑与被伤害之后,我学会了更智慧却也相对完美地回答。我是如此跟我身边的大陆朋友说的:“大陆好大好大,人口好多好多;台湾好小好小,人口跟大陆相比更是天壤之别,如果我们彼此交换,你会不会有所担心与恐惧呢?”当然,有人会追问,担心什么?大家都是同胞,台湾就是我们的兄弟,难道我们会怎样吗?
是的,我相信不会怎么样,不过请别忘记,这是因为一种“理所当然”的心理作祟。而理所当然就会是造成另一方恐惧、不安的来源。因为理所当然有时就是一种霸道、一种压迫甚至是一种自己都感觉不到的“俯视”,而且彼此已经分隔了这么久。
我记得,两岸之间的往来,当我父母回家乡探亲时,那一来一往的折腾还像是昨天的事,而今天我已经可以在三个小时以内,直接从桃园机场进出。然而,许多台湾媒体才仅仅把2009年作为两岸元年。
其实,在这个篇章里,我所描述的许许多多的故事,我都以一种尊重理解的心看待,就如同我以相同的心看待我自己乃至许多台湾人的情感那样,都是爱,只是受词不同。抛却那不同的受词,我们都有着相同的对爱的感受,希望被认可,希望被接受。所以,你们在乎的,同样也是我们在乎的。情感的本身无法分高低、对错,因为每种情感都源自于土地、成长过程以及对社会体制的理解,那份感情来自父母家人,也来自时间的过程,而过去,这些因素两岸之间都不相同,会产生不同的感情这是很正常的。
所以当我听到丹妹奶奶的故事,我完全没有不舒服,我只觉得很想见到奶奶,因为这是一个多么真诚的老人哪!我也能理解那个曾说要把我推倒的大陆朋友,因为你们的老人在台湾因为政治而被推倒了,那份情感就如同有许多台商他们自己在大陆遭遇到一些不公平的状态那样,难受、心痛。
于是,每每当两岸之间发生什么可能引发误会的事件,我心惊胆跳;对于大陆朋友对台湾所谓乱象的讪笑,我会逃避,我无力去对每一个人解释与说明,因为有太多人以为他们已经懂得。而每一次被媒体单独放大的事件,又不知会造成多少人对彼此理所当然的误解,而这误解的造成很容易,化解却很难。
如果各位在读到这里,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解释,我都请各位先放下。如果各位真的想要两岸之间如何,如果各位真的想要看到什么大一统的场景,至少我们得先问问自己,我做了什么?我是否放下对“台湾人”这三个字的成见?我是否没有想当然耳地认定台湾人该怎么样?我是否对于两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