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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东唐再续-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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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大王看重,李曜愿往。”李曜居然毫不迟疑地就答应了下来。

李嗣昭眼睛睁大,心中似乎还有点意外。他不是不知道掌军械监从某个方面上来说,算是个肥差,但是从另一方面讲,这个位置也很难做:首先,要保证军械质量、数量,但凡其一不足,很可能就是军法从事,危险得很;其次,这个位置虽然看似文官,但是一旦发生大战,一些军械需要随军修理,有时候也会需要他带着一批工匠随军出征,也是有危险的;第三最糟糕,就是这个位置责任重大,升官却并无什么前途,很多人一干就是数十年……

但是李曜就是这么简单直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呃……某那番话,五郎确信都听明白了?”李嗣昭还有点不敢相信,再次确认道。

李曜点点头:“听明白了,某愿去晋阳为大王效力,只是有一桩事,李将军若能答应,某才去得。此非某拿捏作态,而是若不以此事为前提,某便是到了晋阳,也无法完成大王意愿。”

李嗣昭见李曜说得郑重,忙肃然问道:“却是何事,五郎速速道来!”

李曜道:“某须得带上几个人走。”

李嗣昭一愣,然后立即明白过来,道:“好说,好说!此事乃是为大王办事,谁若敢于阻拦,那就是跟违逆大王……某想,代州应当不会有这等不知死活之人吧?”他的眼睛突然又再次露出那种刀锋一般的精芒,在打量李衎父子三人时一闪而过,然后微微一顿,淡淡地道:“若是真有这般不识像的,某手底下这三百黑鸦,正是有几天没杀人了,手痒痒得很呢!”

他那刀锋似的眼神扫过李暄和李晡,二人均觉脖子一寒,李暄还好,在北地走动得多,彪悍之辈见过不少,虽然心神一摇,到底没有失态。李晡却不济事,给李嗣昭盯了一下,仿佛触电似的往后小跳了一步,神色慌张。

李衎到底见过大世面,面色沉沉,别无他话,就算看见了李晡的丑态,也只是移过眼去,并不训斥。反倒是黑鸦军的人见了,一个个面带讥笑,只是碍于李嗣昭平时威严,总算没有哄堂大笑出来。

事已至此,别无他话,也再无转圜。当下李嗣昭发话,让李曜自去收拾东西,并召集要带走的人。

王笉跟李嗣昭告罪一声,也跟着李曜出来。李曜知他必有话说,便放慢脚步,果然王笉赶到李曜身边,便道:“正阳兄,此番事情弄到这等地步,实非小弟所能料及,方才这等情形,也只好借并帅及李嗣昭兵威一番。不过正阳兄到了太原,某家自然能帮得上一些小忙,兄长亦可在公务之余继续读书,任何时候想去长安赶考,只须与某说上一声,太原府的名额,是绝无问题的。”

李曜却也没料到她是来说这个事,不过听了却是十分感激,双手用力抓住她的双肩,道:“燕然,你我相交虽然不久,但却肝胆相照,若非某今日落魄,真恨不得与你结为异姓兄弟才好!”

王笉背后的小平一下子张大了嘴,直接成了O形。王笉自己也是浑身一颤,感觉整个身子都酥麻了去,偏又不能说破,也不好强行去掰开李曜的手,只好忙道:“今日确非良辰,不过日后却也有的是机会,不急这一时……啊,正阳兄这是去收拾行囊还是?”

李曜果然很自然地收回手,指了指自己的卧室,道:“某于冶铁之事略有研究,写过一些法门,都在房里,是以要收拾收拾。”

王笉连忙点点头,她是肯定不会去李曜的卧室的,于是立刻道:“那好,正阳兄还有哪些人要带去太原,不妨跟小弟说一声,小弟在太原总也有些家业,安排些许人手,无论如何是没有问题的。”

李曜大喜:“如此多谢燕然了,某正愁不好安置他们!”

“谢的什么?兄长高义,秦此生难言还尽。如此,请兄长将他们的名姓一一道来,某好去请。”王笉这话其实不是说笑,古人卖身葬父、卖儿葬父都是有的,可见对父母的安葬之重要,李曜帮她用阴沉金丝楠木棺安置王弘,实乃恩如海天,王笉真没觉得帮这点小忙能算什么事。

李曜于是道:“有这几人……”当下将名字说了一遍,又道:“不论是他们自己,还是他们的家人,总要问到之后才好前去,切莫强逼则个。”

王笉笑道:“兄长多虑了,王秦岂是那等样人?”心中却想道:“正阳兄既然提到,显然都是很重要的人了,他们若是去了,家人不去,也是麻烦。总得要让他们心甘情愿举家搬迁才是道理。不过这也容易办,拿些良田和干净宅院出来,想来便能办妥,也不费什么心思。”

于是各自分头去办,李嗣昭事情办妥,心中甚为畅快。他如今从军年岁还不算大,虽然勇猛,可在河东军中地位却也不算多高,手底下也就是这一都兵马,三百骑而已。今番为大王延请良才成功,日后他若做出成绩,自己也必然有些好处,心下自然高兴。

至于李曜是否有才,他却不担心,在李存孝和他面前都能淡然自若的人,再差也查不到哪去!

李衎一直不说话,直到李曜一切打点完毕,要求拜别其母的时候,他才冷冷地道:“如今你非某子,她却是某妾,你二人不可相见。”

李曜虽怒,却也无法可想,最后只能在院中朝母亲所居住的方向叩了三个头,权当拜别。

李嗣昭做事很是干脆,说走就走,根本不休息,甚至连刺史府都不去了,直接往南便走。可怜那个带路去李家的刘明府,从头到尾连话都没说上一句便又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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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1章 吟滹沱河

黑鸦军已然远去,随黑鸦军一并走的,还有王笉一行十几人,以及李曜和憨娃儿。李曜所要求带走的人里头,只有憨娃儿最为方便,当时便能随行。至于他耶耶以及赵颖儿一家、周大锤子等几位大匠,却要等王笉再安排人来接了。尤其是赵颖儿的阿娘身染重病,她须臾不能稍离,所以此刻并未随行而走。

李家后院的一处阁楼上,李衎面沉如水,正在饮酒。跟随他最久的内院大管事李福侍立一旁,轻声劝道:“阿郎,事已至此,后悔也已无用了,何必这般自苦?”

李衎冷笑道:“这两个孽子,手段低劣,以为某看不出来?五郎都已走了,他们还敢来某面前说五郎坏话,希望某将娘子逐出……嘿!某教的好儿子啊!”

李福恭恭敬敬,依旧轻声道:“阿郎既然已经看出,为何还要逐走五郎?五郎天予奇才,若能留在家中,日后必当……”

“必当什么?”李衎摆手打断道:“五郎确有大才,只是某先前那番话,也不是全无一句实话……大福啊,某这小庙,确实装不得五郎这样的大菩萨。甚至整个代州,也不过是方小池,容不下真龙的。”

李衎居然说出了“真龙”二字!

然而李福却面色不变,只是躬身道:“有后如此,让皇帝在天之灵,必当含笑。”

李衎冷笑起来:“让皇帝,让皇帝,好一个‘让皇帝’!好一个‘谦而受益,让以成贤,唐属之美,宪得其先’!嘿!”

李福默然不语。

李衎冷笑几声,亦不再发一言,只是望着南方黑鸦军消失之处,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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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鸦军一人双骑,行军甚速。南下不过两个时辰,便已感到滹沱河边。

滹沱河河水不宽,但水流湍急,此时天色将暮,不宜渡河赶路,李嗣昭今日达成李克用所托之事,心中畅快,也不欲急赶,便在此安营,以为休息。

李曜心中有事,难免有些郁郁,如同往常一样,把马交给憨娃儿去洗刷,自己则走到滹沱河边,望着河水,一言不发。

“正阳兄,世事无常,原非人定,你也莫要过于悲苦。常言道否极泰来,又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今日离了代州南下,说不定数年之后,便可衣锦荣归,再正其名,何必这般失落?”

王笉不知何时到来,在他身边幽幽劝道。

李曜并未回头,只是看着滹沱河水,静静地道:“某并非悲苦,只是不解罢了。”

“不解?”王笉有些意外:“何以如此?”

李曜自嘲一笑:“或许是某多心了吧,某总觉得,家父今日表现颇为失常,不是平日镇定自若的模样。”

王笉苦笑道:“这又有何失常之说?二子均遭投毒,命悬一线,而正阳兄你……又似乎与那二位郎君自来不和,偏偏又生为幼子,令尊自然以为你心怀叵测,有杀兄夺产之疑。此乃人之常情,哪有失常?”

李曜笑了笑,随口道:“那便算某自作多情罢了。”

王笉见他虽然面上笑得平静,但言语之间,仍似有些难解离愁,便笑着岔开话题:“正阳兄可知,青莲居士曾有诗,赋过这滹沱河?”

李曜心道:“哥倒是能背几首李白的名诗,可这位爷才气满到到处乱溢,一生写下近千篇诗作,我有哪里全部记得的?这首什么写滹沱河的,抱歉哥根本木有听过……”

当下笑道:“愿闻其详。”

王笉笑着往河上一指,道:“居士这诗,名叫《发白马》,是这般说的:将军发白马,旌节度黄河。箫鼓聒川岳,沧溟涌涛波。武安有振瓦,易水无寒歌。铁骑若雪山,饮流涸滹沱。扬兵猎月窟,转战略朝那。倚剑登燕然,边烽列嵯峨。萧条万里外,耕作五原多。一扫清大漠,包虎戢金戈。”

李曜立即一拍手:“好诗,好诗!”心中却道:“好不好不知道,反正李白大爷的货,应该是差不了的,不然哪里能被叫做诗仙?你也不会拿这首诗出来说了。”

王笉颌首轻笑:“确是好诗,此诗雄奇豪放,流转自然,不愧是太白遗篇。”

李曜心中忖道:“好是好,不过这句‘倚剑登燕然’不是跟你的表字有点犯冲么?”当然这话他肯定不会说,只好胡乱附和了几句。

王笉品评完李太白的名篇,忽然想起一事,笑道:“某一直景仰正阳兄大才,先父当日也对正阳兄交口称赞,正所谓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今日兄长心中既然愁苦,为何不赋诗一首,将这胸中怨气,一吐而空。某也可以一睹正阳兄惊才绝艳之风采!”

李曜大吃一惊,他当年学生时代虽然也算号称“喜文”,偶尔也会胡乱作几首近体诗,可是那种货色,在普通现代人眼里或许还看得过眼,但要是拿到像王笉这等士族名家子弟面前——尤其是出了王勃、王之涣、王维、王昌龄这等千古文豪级大文人的王家子弟面前,他哪里有脸献丑!忙不迭就准备借故推辞。

哪知道背后忽然有人高声叫好:“好主意!李五郎大才,代州人尽皆知,今日某李嗣昭运气甚好,居然碰得上这等文雅事!某虽然不甚读书,但对读书人也是敬佩得很的!正阳啊,你可千万不可推辞,给某一个机会,待回了晋阳,也好有个吹嘘的名目!”

李曜顿时心中叫苦:“这他妈的……丢脸要丢到唐朝来了!滹沱河,滹沱河……尼玛连个应景的范本都没有,这他妈要是在赤壁,看哥不丢个念奴娇赤壁怀古来震你们一震!可现在怎么办啊?”

李曜心中着急,面上倒还沉得住气,干咳一声:“这个……文章千古事,诗词属……”他说着突然一顿,心道不妙,唐朝不比别的时代,这会儿诗词好像不是小道啊……

当下赶紧话锋一转:“诗词之属,某研习不久,就怕有辱二位清听……”

李嗣昭大手一挥:“这是甚话,某日日听到的都是些‘直娘贼’、‘贼厮鸟’之类,也没见辱了甚清听,你李五郎作的诗,难道还能比……呃,还能差了不成?”

王笉也抿嘴一笑:“正阳兄,再要推辞,可就……”

李曜慨叹一声:“好吧,好吧,我且……憋一首看看。”

王笉身边的小平噗嗤一笑:“李五郎这话倒是有意思,以后这世间除了‘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之外,怕是就要多出一句:‘诗可以憋’了。”

李曜讪讪一笑。王笉憋着笑,轻斥道:“就你多嘴,正阳兄不过谦逊一句,你还当真了?”

李曜心中苦笑:“哥哪里是谦逊,哥是想藏拙啊!”但是眼下事已至此,若在推辞,人家真要以为自己故作姿态了,诚然不美。

李曜心道:“算了,反正老子在唐朝混,这鸟时代上个大宴席有时候也要主宾尽诗,这种脸只怕迟早也是要丢的,早丢晚丢都是丢,今天先开个洋荤算球!”

当下轻咳一声,沉吟起来。

王笉第一次听他作诗,倒也颇有兴致,安安静静等着。李嗣昭则是想看看这位在代州名满一地,号称天予之才的“仁人君子”,到底有没有几斤干货,所以也饶有兴致地等他“憋”诗。

不多时,李曜暗一咬牙,用力干咳一声:“啊……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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