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魔借犊-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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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淑子心说这又是什么新的推销手段?捏着柿饼正想往嘴里送,斜眼瞟见一只白粉蝶吸在老太肩上,又一只白粉蝶吸在柿饼上。魏淑子迟疑了,把柿饼放回老太的草篮子里,笑着说:“无功不受禄,大婶,你的骡子我帮你找,等找到了以后你再请我吃柿饼。”
越过老太就往稻田里走,走了约有十米远,回头再看,老太不见了,地上散落了一堆杂草和几颗烂柿子,草和柿子上沾着黄褐色的粉尘。魏淑子把手摊开看,指尖上沾的不是糖霜,而是褐色的泥土,闻了一闻,有股淡淡的干草清香。
魏淑子抬头看四周,身旁蝴蝶环绕,没有一只近身的,据观察,这些白粉蝶见人都绕着飞,只会吸附在没有生命的物体上。刚才,有只粉蝶停在老太肩头,魏淑子也就知道这老太大概不是人,不知是地方山神还是山妖,看来也不像普通鬼魂,鬼魂可不会障眼法。魏淑子再转身看稻田,稻田果然也消失了,脚前还是那条笔直狭窄的上坡路。
魏淑子笑了笑,见鬼见多了也不当回事,继续爬坡,上了平地再走不远就看见张良说的柿子林,灰黑的树枝子上缀满小灯笼似的生柿子,把枝条也给压弯了,远远望去,火红的一片。张良正站在一棵树前摘柿子,他脚底已经堆了不少柿子皮。
☆、血蝶四
魏淑子走过去说:“想吃柿子?生柿子涩,小心吃了会变成大舌头。”
“我倒是想吃,里面空了。”张良把手里的柿子丢给魏淑子。
魏淑子接下来一捏,皮是软的,里面的果肉酥酥的,像棉丝球一样,捏下去时会扁,手拿开又恢复原状。魏淑子把柿子皮撕开,发现里面没有果肉,而是充满白色细丝,像蚕丝,比蚕丝还细,丝线成团黏在一起,把柿子皮撑得饱鼓鼓的。
“别跟我说每个柿子都这样。”魏淑子去捏其他柿子,也有手感正常的,柿子皮里有红丝也有白丝。
仔细观察被黏丝充满的柿子皮,发现有的皮上能找到破洞,魏淑子看向漫天飞舞的蝴蝶,指着破洞说:“会不会是这些蝴蝶把卵产在柿子上,幼虫孵出来后,钻进柿子里把果肉吃空,在里面吐丝结蛹,变成蝴蝶再飞出来?”
张良嘲笑她:“你不是自学成才吗?蝴蝶是这么孵出来的吗?你知道毛毛虫吃什么?有没有常识你?”
魏淑子摔掉柿子皮,翻张良白眼:“有常识你就不会在这儿了,你这个人就是超常识的存在,你跟我提常识?你撑得慌。”说完噗地往地上吐口唾沫。
张良照例在魏淑子头上钉出个包,顺手帮她捡掉插在头发里的树枝子。为了从白毛怪手里逃命,魏淑子削了一截头发,这会儿的发型比原来更短,从娃娃头变成了蘑菇头。
张良搓揉魏淑子的头发,咧嘴一笑:“你看你,头发快赶上我了,一寸短过一寸,越来越没女孩儿样。”
魏淑子打开张良的手:“你也没把我当女的,别说得好像多可惜。”
张良把手搭在魏淑子肩上,低头凑近,瞪着她的眼睛说:“至少没把你当只小野猫。”
魏淑子往后缩头,要推张良的脸,离得太近,带烟味的热气喷在脸上,不舒服。张良抓住魏淑子的手,不让她乱动,还是瞪着眼说:“不是你叫我先分清你和野猫的区别?这一路上我都在考虑,果然有不同。”
魏淑子觉得张良脑子长洞了,就这问题也值得思考一路,她尽量不把鄙视放脸上,意兴阑珊地问:“那你说说有啥不同呢?”
张良直起身,掀开上衣,用手勾勾腰上的皮带,歪嘴一笑:“我想把你扣皮带上,可没想过把野猫扣上去,你说,这区别大不大?”
魏淑子不知道怎么接话,干脆就不接了,直接转移话题:“还是先找人要紧,良哥,劳驾,赶快带路。”
张良站在原地抖腿,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对野猫的感情是什么,对魏淑子的感情是什么,统统说不清,他就觉得魏淑子这反应不对味,哪里不对味也说不清,合在一起就两字——不爽。
张良对魏淑子摊开手,魏淑子调整一下挎包包带的位置,客气地对张良说:“不用了良哥,这包我自己拿。”看他脸色不对,又多加了一句,“谢谢啊良哥。”
张良半边脸抽了抽,“嘶”的一吸气,把散落在眼前的刘海抹上去,牵起魏淑子的小手就往前走。
原来张良只是要跟她牵手,魏淑子惊悚了,牵就牵,他在折腾个什么劲儿,张嘴正要嘲两句,张良恶狠狠地放话了:“敢啰嗦,小心我K你!”
魏淑子只能又闭上嘴巴,偷瞄张良的侧脸,见他也斜眼看下来,眼神古怪,有那么点欲语还休的味道。魏淑子心里有些毛毛刺刺的,头皮也麻了起来,她觉得张良盯着她的样子,就像一头瞄准了猎物的怪兽。
管师傅的木偶作坊就在这山里,途中经过一个叫“余苗村”的小山村,张良魏淑子就在村口和卢虹碰上了头。当时卢虹正急匆匆往村外赶,张良远远看见了,一声大吼:“鲈鱼!你给我站住别动!”
卢掌柜的外号和掌柜名就是“鲈鱼”,也喜欢人家喊他“鲈鱼”,说很亲切,能拉近顾客和店家之间的关系,清蒸鲈鱼是名菜嘛。
一听张良霸气侧漏的吼声,鲈鱼掌柜当即回头,见了张良满目生花,迎着人奔过来,张口就是:“张亲。”
张良的气焰被这声“亲”唤得立马就熄了一半。
魏淑子站在张良身后打量卢虹,鲈鱼掌柜是个清秀阳光的大男孩,长得和一个名叫“林志颖”的歌手很像,比林姓歌手还要纤细些,但卢掌柜有双很显男子气概的手,手指修长,骨节突出,有力量,一看就是雕刻家的手。
张良这次介绍魏淑子的时候,不说是扫地丫头了,说的是“我家小妹”,魏淑子补充了两字——“打工小妹”,立刻遭到张良的大白眼。
鲈鱼掌柜絮絮叨叨地把当地情况介绍了一下,专家说蝴蝶迁徙是受气候突变的影响,由于浮山这一带气温较低,沙尘被树木遮挡,能见度稍高,所以蝶群暂时栖息下来,等沙尘过去就会自动离开,让住民不用担心,记得做好防虫工作。
魏淑子问:“人怎么会倒下呢?”
鲈鱼掌柜带两人进余庙村看那些病倒的村人,一个村有五个倒了,去附近诊所检查,体温偏高,血象却不高,查半天查不出毛病来,只能挂了水带回来吃药。但这病几天下来没见好转,病人们面黄肌瘦,一天比一天衰弱,家人着急,说是中邪了,又请神巫来驱邪,还是没用。
这些病倒的人,有个共通点,就是吃了老太的柿饼。近来在这座山里,出现了一个卖柿饼的老太,没人知道这老太是什么来历,只是看她衣裳破旧,心想大概是附近的讨饭婆,挺可怜的,买柿饼也花不了多少钱,当救济穷人得了。
老太也怪,柿饼不称斤论两,而是一个一个的卖,还非得让人当面尝一口,问过味道好不好才肯罢休。这不,吃过柿饼的人全都成了瘫子。
村里的老寿星怜婆用潮州土话说:“那是个吸人精气的妖怪,吃了她的饼,魂就给她勾去了。”
魏淑子想了想,问怜婆:“那老太有没有叫人帮她找骡子?”
怜婆把耳朵对向魏淑子:“啊?”
鲈鱼掌柜贴过去,用潮州话高喊:问那老太有没有叫人帮她找骡子!
怜婆一顿拐杖说:有,有!给人吃饼不就是要人帮她去找骡子呐,一见面就问有没有瞧见她的骡子。
张良瞪着魏淑子问:“你怎么知道?”
直到这时,魏淑子才把途遇柿饼老太的事给招了出来。
“你怎不早告诉我?”张良额上绷起了十字筋。
魏淑子嫌他大惊小怪:“多大事?我给忘了,再说告诉你又能怎样?”
张良撩起袖子:“我去把那老妖怪揍一顿,揍到她不敢作怪,这事不就结了?”
魏淑子翻白眼:“先不说事情能不能结,就你这等级的怪物过去,人家肯不肯露面还是个问题。”
张良扫她脑袋,魏淑子已经习惯了,毒舌之前先找桌子扶稳,免得被扫趴下出洋相。
鲈鱼掌柜托着下巴想了想,灵光一闪,提了个建议:“既然她要找骡子,你们就去牵头骡子带给她。”
魏淑子附议:“这是个思路,吃柿饼和找骡子,像不像条件交换?到时间不带骡子给她,就得生病,不如试试看,最好多带几头让她自己挑。”
村长觉得可行,忙遣派人去张罗这事儿。鲈鱼掌柜便带着张良两人去了木偶作坊。作坊离余庙村不远,坐落在清幽的山林间,分前后两间库房,前面是工作室,后面是仓库和生活区。
☆、血蝶五
三人进房时,管师傅正躺在床上哼哼,听见门声响动,也不往外看,开口就使唤:“回来啦?帮我倒杯水,喉咙干得起泡了。”
他以为只有鲈鱼一个人。
张良几大步跨到床前,瞧见一个干巴巴的排骨精侧卧在床上哧哧喘气。虽然管师傅原本就精瘦,但没瘦成这幅皮包骨的惨样,他以前很耐打的,被张良老拳揍上,还能挺得住,一声没吭,所以张良对管师傅很有好感,能经得住张良拳头的人,他都有好感,魏淑子也是一例。看管师傅这会儿病蔫蔫的,连眼睛也睁不开,张良不由得震惊了,究竟是什么样的毛病能把好好一条铁汉子折腾成这德行?
鲈鱼掌柜倒了杯水,扶管师傅坐起身,把杯子凑到他嘴前,先喂了两口水,然后说:“管哥,张亲来看你了,你睁睁眼。”
管师傅开眼瞟过去,左右一扫,也不知看清没看清,很快又合上眼,气喘喘地说累了想睡,讲话声音虚得像蚊子哼。鲈鱼掌柜把管师傅放平,被子掖好,在他耳边说:“管哥,你先睡着,待会儿吃饭了得起来,我们就在外面,门不关,有事喊一声就行。”
管师傅哼了声,细微得只有离最近的鲈鱼能听见。
鲈鱼带魏淑子和张良到外面仓库坐着,一人一杯水招待。这仓库是用来存放木偶的,放眼望去全是小人,按生旦净末丑分类摆放。这仓库里也飞进了十来只蝴蝶,围着照明灯盘旋舞动。
鲈鱼在房间里表现地还挺稳当,对管师傅说话时也很冷静,出来就苦了脸,摇头说:“管哥他这样子,要命唉!把我给急死了,医院也去过,八方邪禁符也挂了,都没用,我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魏淑子问:“管师傅也碰上老太,吃了柿饼?”
鲈鱼掌柜唉声叹气:“是啊,管哥这人同情心最丰富,尤其见不得老妈妈受苦,遇上卖柿饼的老太,他不上套谁上套?刚开始还好,虽然不舒服,头发热,但还能走能动,你们看现在,这都躺三天了。”
鲈鱼掌柜坐在凳子上,手捧脸上下搓了搓,看起来十分疲惫,这两天他没歇过脚,到处跑,白天去找卖柿饼的老太,回来还要照顾管师傅,他俩都是从小出来闯的,家人不在身边,哥俩自己过日子,平常相互照应,感情比亲兄弟还好。
管师傅年纪大,以前都是他照顾鲈鱼照顾得多,鲈鱼那小皮影店能红火起来,管师傅也出了不少力。这回出事,正好是鲈鱼报答管哥情分的时候了。鲈鱼在管师傅面前装得轻松,其实心里早吓个半死,管师傅一副随时会断气的衰样,鲈鱼怕啊,万一管哥真挂了,他该怎么办?
想想实在不能接受,那卖柿饼的老太却不是谁都能见到的,鲈鱼掌柜这会儿是心头挂了十五只吊桶,七上八落。
当天,余庙村从镇上紧急借来三头骡子,在村口旷地大摆祭台,请神婆来烧香跳神。张良和魏淑子隐蔽在暗处蹲点,那神婆折腾了大半宿,什么动静也没有。到凌晨时,一个病人家属跑出来大喊:“吐丝了!吐丝了!”
众人奔去一看,屋子里白丝飘飞,飘到哪儿,粘到哪儿,这白丝是从病人嘴里吐出来的,魏淑子进去看时,病人的身体已经被白丝裹了薄薄一层。这丝粘在病人的肉上,不能撕不能扯,一拔就出血,像连根长在皮肉里一样。
大家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丝一层又一层的缠在病人身上,像蚕宝宝吐丝结茧似的,把人给裹成了一个巨大的茧子。胆大的村民想把茧子撕开,一撕,里面就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从撕开的小口子里冒出血来。
魏淑子赶紧挡上前:“别撕,可能是连着肉的,你这一撕开,说不定连肉带皮就被剥下来了。”
屋里屋外的村人个个被吓得脸色惨白,家属连忙把撕茧子的人拽开,生怕伤到病人。这一屋子还没忙定,隔壁又传出刺耳的大呼小叫,用脚趾头猜也知道,隔壁病人也结成了茧,短短十分钟不到,就有两个病人吐丝结茧,村民都给吓坏了,没人能拿个主意出来。
老寿星怜婆举起拐杖,抖着手指向供桌前的骡子,尖声呼喝:“错了错了,骡子牵错了,惹怒了山姥姥,这就是她给咱的惩罚!”
可山姥姥要找的骡子究竟是哪一头,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