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灭亡启示录(1894_1911)-第5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杨锐密诏为蓝本,伪造了一份光绪给他的“衣带诏”,从此在海外祭起“奉旨救驾”的保皇大旗。多年前,他因为鼓吹变法而“超前”于当时的时代,多年后他又因保皇而“落后”于当时的时代。但康有为就是康有为,他相信自己的选择,也坚持自己的选择,哪怕最后众叛亲离,连最亲密的弟子梁启超都跟他决裂了,他仍然怀着至死不渝的战斗精神,为他的选择坚持了一辈子,正确也好,错误也好,老康都把它们坚持成了一种传奇。他一直站在那里。
好吧,对于慈禧来说,该处理的都已经处理完了,接下来,该上班的上班,该开会睡觉的开会睡觉。有关史料记载,慈禧在9月21日当天甚至还回了一趟颐和园,朝政又趋于平稳,这场风波似乎已经平息。
由于步兵统领衙门报告康有为没有抓到,要求在天津缉拿康有为和防止他从天津出逃的电报发给了直隶总督荣禄,然后,慈禧派出了杨崇伊到天津向荣禄通报北京的情况。
杨崇伊去往天津。而正是这次平常的天津之行,又让原本趋于平静的朝廷局势,再一次掀起波澜,风云突变!
·袁世凯的秘密·
前一天(9月20日傍晚),有一个人坐着火车,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天津。
他就是我们熟悉的袁世凯同志。
如果这时候有人遇见他,见到的一定是一个目光呆滞、神情恍惚、心事重重的人。事实上从回天津开始,那个问题还在困扰着他。虽然在北京没有向朝廷检举告发,但马上要见直属领导,难道还不该说出秘密吗?
这个问题像胸口揣着一颗炸弹——还是高灵敏度的,折磨着老袁。
直隶总督府,袁世凯见到了荣禄。他并没有说出那个秘密,虽然袁世凯怀疑荣禄叫自己请训完后立即回津,应该不只是为了“布防英日军舰”这么简单,很可能听到了什么风声。但袁世凯仍然压制住满腹的心事,藏住内心的秘密,在直属领导面前,硬生生地将心头巨石若无其事地憋回去,这需要多么强大的内心啊。
荣禄把袁世凯急着叫回来,就是想看看他被光绪突然提拔后对自己的态度。因为袁世凯是他手下的军事将领,皇上越过自己直接提拔,荣禄大人当然会起疑。不过,消除领导的这个怀疑对袁大人来说并不是难事,要知道在人前表演正是我们袁大人的特长啊,他的态度比以前更加谦恭,更加表现忠心,这一切都说明他仍然是荣中堂的人。
荣禄十分满意,两人谈了一些“布防英日军舰”的事情,会见结束了,袁世凯走出直隶总督府。一夜无话。
·杨崇伊到达天津·
杨崇伊行程和目的都是保密的,但是,这一切仍然没有躲过袁世凯的眼睛。从在朝鲜时期开始,他一直都是搞情报的高手,天津城以至总督衙门里,都有我们老袁的情报人员。袁世凯终于在第一时间里知道了杨崇伊来天津的目的,也知道了这天凌晨皇宫里发生的变故:太后临朝训政,更重要的是:康广仁已经被捉,康有为被通缉!
这个消息对袁世凯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一旦康广仁供出围园杀后的计划,也供出谭嗣同曾经就这个计划找过他老袁,那么,他老袁就不仅是包庇之罪,还会惹上合谋的重大嫌疑,到那时只怕没有人能救得了他袁世凯!
所以必须立即向荣禄报告自己在北京遇到的一切!不再做任何隐瞒!立即汇报,全部汇报!耽搁一分钟也不行!
袁世凯马上意识到自己要告别骑墙派的生活了,从此必须坚决拥护以太后为核心的朝廷领导,紧密团结在慈禧的周围。皇上啊,这不能怪我,皇宫里的结果都出来了,我还能骑墙吗?先自保吧。
袁世凯走向了直隶总督府。
当袁世凯来到总督府时,他发现这里的气氛似乎很紧张,总督衙门里增加了许多卫兵。康有为早已经是荣禄眼中的危险分子,当初可是说过要杀一品大员的,现在他有可能逃到天津,荣禄不得不防!
袁世凯跪在地上,向荣禄告发一切。
他首先说起了关于天津阅兵的那个谣言,也就是荣禄会在九月天津阅兵时,按照慈禧的旨意杀掉光绪,袁世凯强调谭嗣同是因为这个谣言,才来找他的。
这样的大罪,即使是莫须有,荣禄也担当不起,必须澄清,果然荣禄大惊失色,立即发誓:“荣某若有丝毫犯上心,天必诛我!”
成功了。对于袁世凯来说,这是他的第一步。虽然是根据事实全部汇报,但汇报也是有技巧的啊。他已经成功地把荣禄绕到这件事情里,也就是把领导跟自己捆绑到了一起。接下来自己的洗脱也就轻松一些了。
“求荣相做主!”说完法华寺之夜发生的一切后,袁世凯长跪不起,诚惶诚恐。
“昨天为什么没报告?”荣禄严厉地问。
一听这话,袁世凯大哭,哭得几乎断气,边哭边诉:“荣相啊,这个计划是与皇上毫无关系的,如果连累了皇上,我只有喝药自杀了。”(此事与皇上毫无干涉,如累及上位,我唯有仰药而死耳)
袁世凯这话是在暗示他考虑到围园杀后计划可能涉及光绪,所以他才不好处理。这个理由正大光明,荣禄也无法反对。而接下来估计就是向荣禄表表忠心了。
此事关乎皇上、社稷,利害关系极大,说句犯上的话,不是世凯能担当,也不是荣相您一时能方便处置的。好在虽有小人们结党煽动,但世凯决不为其所动,世凯思来想去一夜,虽然觉得那帮小人们翻不了天,起不了风浪,但还是应该来主动告诉您,荣相一定要为我做主!
袁世凯有向荣禄表忠心的本钱,因为他知道,荣禄一定不会真正为难自己的,荣禄一直很欣赏袁世凯的才干,而且把袁世凯当作他的心腹。果然,荣禄让袁世凯站起身来,他表示不再追究,而且就算以后慈禧再追究起来,他也会竭力开脱。
危险解除。在走进总督府之前,袁世凯就知道,说出事实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向荣禄表忠心,现在目的达到了,荣禄大人不再追究,结局很完美。
更重要的是,有了荣禄的保证,将来在慈禧那里也是安全的,如果荣禄不为他说话,根据隐瞒了这么多天的表现,慈禧一定会怀疑他——即使不怀疑他参与合谋,也会怀疑他首鼠两端,两面讨好。而荣禄是慈禧最信任的心腹之一,他开口比什么都管用,甚至比事实还管用,要知道在这个专制朝廷里,越往高层,就越是对人不对事。
其实,我是一个演员。站起身来的袁世凯拍了拍身上的灰。
关于袁世凯的告发过程一直是个历史谜案。袁世凯把进北京后开始的这段经历写了一部日记——《戊戌纪略》,以上的讲述也重点参考了《戊戌纪略》,但《戊戌纪略》也有问题,因为它并不是真正的“日记”,而是袁世凯在事后“补记”的。写这些日记的目的有两个,一是给当时的人看——消除慈禧和后党对他的怀疑,二是留下大部分的事实给后来人看,因为他知道:历史一定会同情这场变法,同情光绪皇帝。也许对于袁世凯来说,变法才是正义的,同情变法,支持和推进变法,这才是他老袁内心最真实的态度——这些当时不能说,就让后来人去了解吧。
经过多方面的论证,以上的讲述应该是最接近历史事实的。这个历史事实就是:不是袁世凯的告发导致皇宫里事情的发生,而是皇宫事情的发生导致了他的告发。袁世凯同志是在自己有掉顶戴甚至掉脑袋危险的时候走进了直隶总督府,相信这是每一个官场人物在遇到这种情况时共有的选择。我们不能苛求袁世凯为了变法大业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我们不能排除他在告发之前有自己利益的考虑,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隐瞒,他都在事实上站在了光绪和变法阵营这一边。
三年以后(1901年),那个将变法大业重新开始,把戊戌变法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去变成现实的人,正是袁世凯。
然而,袁世凯的告发虽然没有导致皇宫里事情的发生,却直接导致了另外一件事情的发生,让原本只是骂了骂皇帝、开个高层内部的小范围政治会议,变成了一个更加严重的社会事件——流血。
杨崇伊把这个情况带回了北京。
·戊戌六君子·
感到恐惧的慈禧马上做出了反应,她下令将光绪身边十多位太监全部抓起来杀掉,这些太监原本就是她安排的眼线,而眼皮底下谋杀的阴谋竟然没被发现,她怀疑这些太监不忠。
然后慈禧命令将有重大合谋嫌疑的光绪囚禁在西苑(今中南海)一座四面环水的孤岛——瀛台。等抓捕到乱党,审讯查明光绪是否合谋后再进一步发落。
抓捕的范围迅速扩大,第二份通缉令名单迅速增加九个人:
户部侍郎张荫桓
军机四章京谭嗣同、林旭、刘光第、杨锐
礼部侍郎徐致靖
礼部主事王照
监察御史杨深秀
康有为弟子梁启超
王照和梁启超成功地逃到了日本大使馆,在日本人的帮助下化装去了东京,他们将在那里与康有为会合。而其他人员全部落网,加上之前的康广仁,步兵统领衙门共抓获八个人。
荣禄来到了北京,他来北京带有一个重大任务:劝说慈禧不要审问这些乱党,立即杀头。
朝廷的嫌疑犯在抓获后,必须送到刑部审讯,按照《大清律》治罪,这是必经的程序。不经审讯就杀头,这可是大清开国以来未有。而在荣禄的劝说下,慈禧竟然同意了,八个人不审不问,直接绑赴刑场杀头。
一切的原因都将在接下来的故事中揭晓。
排在必杀名单第一名的是张荫桓,这并不是因为他的级别最高。慈禧亲自把他列在斩首第一名,张荫桓直接将伊藤博文引荐给光绪,这犯了慈禧的大忌,必须杀掉他。
然而英国驻北京公使窦那尔代表英国政府警告朝廷:必须留下张荫桓,如果慈禧太后坚持要杀,英国将可能会对清国动武!
看来英国要留着这张“亲英”的旗帜。
慈禧忍下了,看来那个叫维多利亚的女人比自己更狠,得罪不起。慈禧只好又一笔划掉张荫桓的名字,改为流放新疆。但这种隐忍只是暂时的,慈禧对张荫桓的心头之恨并没有消除,两年以后,在一个终于不怕得罪列强的时刻(1900年),慈禧下令将张荫桓在新疆秘密处死。
李鸿章也开始行动了。徐致靖的父亲和李鸿章是科场“同年”,并且还帮助过李鸿章。当时徐致靖的父亲和李鸿章同场进京赶考,李鸿章在考场上突发疟疾,全身发抖,连笔都拿不稳,徐致靖的父亲在自己交卷后,帮李鸿章誊抄好了卷子,李鸿章这才高中进士。对于这份“恩情”,李鸿章是不能忘的,他要去营救徐致靖。
李鸿章找到了荣禄,请他在慈禧面前求情。荣禄告诉慈禧,徐致靖是个教育部的书呆子(事实如此),他搞变法纯粹就是瞎起哄,也没有参与谋杀阴谋,请太后饶过他吧。
徐致靖的名字也被勾掉了。
斩首名单上还剩下六个人。
当官兵前来抓捕的时候,谭嗣同正在浏阳会馆里平静地等待他们的到来。
谭嗣同是湖南浏阳人,作为湖北巡抚谭继洵家中唯一的儿子,也是唯一的孩子,按常理说,这个官二代完全可以过上养尊处优的生活,驾着豪华马车,在马路上横冲直撞,撞到一个人说我爸是那啥,然后嚣张地扬长而去。
但谭嗣同不是这样的人。他虽然物质条件优越,精神上却一直很痛苦。
谭嗣同的母亲原本还生下过三女一子,但都先后夭亡了。最痛苦的一次经历在1876年春天,那年的北京爆发一场流行性疾病,当时谭家正在北京,五天内一连夺去了谭嗣同母亲、二姐以及兄长三个人的性命,谭嗣同也在昏迷了三天后才醒过来,他的号“复生”,就是指的这次变故。
厄运还没有结束。在谭嗣同结婚后,他的老婆曾经给他生过一个儿子,却也最终夭折,谭嗣同就这样成了只有父亲妻子,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孩子的人。
频繁失去亲人对谭嗣同打击沉重,但谭嗣同是一个很讲义气、十分善良的人。1884年,19岁的谭嗣同离家出走,采用徒步旅行的方式,游历了大半个清国,一路风尘仆仆、晓行夜宿,只是在偶尔的时候搭搭牛车,宛如一个刻意修行的苦行僧。这次旅行对他来说影响长远。
在游历过程中,他观察风土人情,行走边野乡村,结交民间侠士,和卑微的百姓们无话不谈,他终于发现了“外面的世界”,一个他在北京等繁华大城市见不到的世界,一种和天生富裕不同的草民的生活。
当谭嗣同来到自己的世界之外时,他才发现一个不一样的清国,但这才是真实的清国。真实的清国没有它应该有的活力,而是暮气沉沉,洋务运动已经进行了二十多年了,而大部分地方都没有分享到这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