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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1章

盛唐风月-第771章

小说: 盛唐风月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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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吉温只觉得整个人如同置身惊涛骇浪。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当年审问兵部弊案的时候用过的敲山震虎;杀鸡儆猴之法;如今竟然依样画葫芦被杜士仪用了出来;而且还是用在审问自己的仆从身上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后背心的汗毛一根根全部竖起;连日在云州的轻松一扫而空。
    他以为只消这样轻轻巧巧掀起一场大案就能把杜士仪拉下马;他太小看人了
    那些云中守捉的将卒为什么会在群龙无首的状况下突然暴乱;甚至陈隆连弹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裹挟到了这里?为什么杜士仪一句话;堂外差役就会如对主司?为什么杜士仪竟然会对这样的突发事件应付裕如?答案只有一个;杜士仪尽管已经离开云州将近二十年了;可在此的根基却深不可测
    可是;他也并没有输;杜士仪赢了这一局;却把底牌都暴露了出来只要他能够回到长安;还怕不能翻手为云覆手雨?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与虎谋皮
    尽管高适此前气势凌人;但只想着能够让吉温知难而退;从来没有想过杜士仪会直接把矛头指向吉温
    吉温虽说凶名滔天;可只是一个小人物;吉温的后头便是权倾朝野的右相李林甫而李林甫能够横行这么多年无往不利;难道不是天子在纵容?杜士仪这些年来一直都镇守在外;虽佩相印;却仍是外官;不是一直都避免和李林甫正面冲突吗?为什么此次突然锋芒毕露;反其道而行之?
    高适意想不到;杜望之本人也同样意想不到。眼看杜士仪一口气把吉温、韦诫奢乃至于陈隆全都单独软禁了起来;作为当事人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来得及在大堂上说一句话的杜望之;在目弛神摇的同时;也不禁再一次见识到了;这位堂兄的绝大魄力。接下来;尽管他仍旧并未获得自由;而是同样被看押在一间屋子中;外头守着精心挑选出来的云中守捉士卒;可他早已没有最初的惊怒和不安;竟是倏忽就睡着了。
    可毕竟心里还有事;这样的睡眠浅得很;当他翻了个身;以手扶额轻轻舒了一口气时;就只听旁边传来了一个声音:“醒了?”
    杜望之先是愣了好半晌;随即一骨碌爬起身;随即就看清楚了那边正盘膝趺坐的人影;竟是本能地开口叫道:“阿兄”
    杜黯之和杜望之兄弟乃是杜孚所出;是杜士仪的从弟;其中杜黯之因为从科场到婚事;都有杜士仪出力的缘故;对杜士仪的称呼早已从当初的十九兄改成了阿兄;而杜望之则不然。他早年身为嫡子;颇受父母宠爱;等到求娶蓟州刺史之女卢氏遭挫;那位卢刺史更是破釜沉舟;连时任幽州节度使的赵含章都告了;一举将赵含章和杜孚一块掀翻下马;他就一下子沉入了深渊。若非杜士仪并没有真的袖手不管;只怕他此刻早就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因此;对于杜士仪;他是又敬又怕;而且又是自己牵扯出这样一件破事;眼看很可能会连带着涉及杜士仪;他就更加无地自容了。一句阿兄之后;他讷讷难言;只恨不能找一条地缝钻进去。可和从前杜士仪对他疾言厉色的教训丨不同;接下来的并不是一番劈头盖脸的痛斥。
    “你在云州这些年的经历;我早已知情。既然你不曾做过那些作奸犯科的事情;既然你和我一样姓杜;我自然不容有人随便泼脏水”见杜望之一下子抬起头来;面上又感动又担心;他便摆摆手说道;“不用你操心的事情;你就不用再过问了;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
    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父亲去世之后的这些年;杜望之饱尝人情冷暖;深知杜士仪能对自己说出这四个字有多不容易。如果想要息事宁人;以杜士仪从前的雷厉风行;把自己立斩当场;也还能博一个大义灭亲的美名;何乐而不为?眼见杜士仪要转身出去;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下子窜上前去抓住了杜士仪的袖子;好半晌才涩声说道:“阿兄;谢谢;真的谢谢你”
    “回头把你家娘子和孩子们带来给我瞧瞧。”杜士仪转头冲着杜望之微微一笑;等其松开手后连连点头;他便径直出了门。
    二月的天气;南国兴许已经万物回春;但北国却仍旧是一片萧瑟;而云中太守府中更是一片肃杀。杜士仪所过之处;就只见大多数人在匆匆行礼之后;都是噤若寒蝉地不敢多说一个字。对于这样的情景;他早已习以为常;当来到吉温的房间外头时;他便瞥了一眼亲自守在此处的虎牙。果然;这位牙兵统领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大帅;人很老实。”
    那当然;这可是最擅长审时度势的人;要蹦跶也会挑选一下地方;怎会在此情此景下还不安分
    杜士仪冲着虎牙微微颔首;自己径直推门进屋。尽管这只是云中太守府中一间普普通通的屋子;却收拾得很整齐;而吉温显然也很乐在其中;此刻竟是正在品茗;当发现杜士仪进屋时;他才好整以暇地站起身来;冲着杜士仪拱了拱手;仿佛自己并不是被软禁的待宰羔羊;而依旧是那个声名在外的御史台殿中侍御史。
    “我就知道;杜大帅是一定会来见我的。”吉温见杜士仪眉头一挑;却并没有开口;他也不气馁;不卑不亢地说道;“杜大帅应该知道;我能有今天;是因为京兆尹萧公把我举荐给了右相。而右相用我;是因为我能替他罗织罪名;兴起大狱。所以我这次到云州来;也是因为在此行去幽州之前;右相便曾有过这样的嘱咐。我不过区区一介御史;自然不可能违抗右相之命。”
    于脆利落地把事情都推到李林甫身上之后;吉温就沉声说道:“如果杜大帅因为我的手段不那么光明磊落;又牵连你的从弟;因而打算在御前打擂台;我也无话可说。可杜大帅不要忘了;右相那儿不止只有我一个吉温;还有罗希秉;还有杨慎矜王;还有杨钊至于萧公这些一直都趋附右相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大帅挟灭国之功;节度两镇;辖二都护府;封秦国公;同中书门下三品;御史大夫;看似富贵已极;可如果不是没有把握;何必一直在外任转悠;而不是回朝和右相硬碰硬?杜大帅如若能忍今日一时之气;用我吉温;那我可以保证;大帅绝不仅仅是如虎添翼”
    吉温当年明明把萧炅害得狼狈至极;险些连命都和前程一块丢了;紧跟着却在萧炅通过李林甫之力起复;自己却不幸配属其麾下后;利用在高力士那的一番手段;以及其他旁人所没注意到的各种小手段;反而让萧炅视其为肱股;杜士仪只是听说过这样的往事;可如今;他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此人那伸缩自如的弹性。能够在最不利的情况下努力找寻可以突破的点;不得不说;吉温确实拥有相应的本钱。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吉温;却没有开口接对方的话茬。而吉温仿佛也看出了这一点;很快又开了口。
    “大帅若是觉得今日当场拆穿我;要圆场并不容易;那却不用担心。我吉温从来就不信众口铄金这一套。只要大帅能够在上疏时为我留下一丁点余地;那么;我自然会有办法。至于我能够帮助大帅之处;实在是太多了。右相已经快六十了;而大帅今年才几岁?右相之政敌满朝都是;而大帅却素来风评极佳。若有我之助;大帅拜相之日指日可待
    “口说无凭;你如何取信于我?”
    杜士仪尽管仍然没有松口;可在吉温听来;自己距离脱困也不过一步之遥而已。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笑容满面地说道:“大帅何其多疑也今日之事;大帅捏在手中;时时刻刻都可以当成把柄;何必忧虑我两面三刀?”
    这真是一个狡猾犹如狐狸;狠毒犹如豺狼的角色
    心中哂然一笑后;杜士仪便淡淡地说道:“虽则从前我听高大将军说过你吉七的本事;可今日一见;方才知道高大将军非但不是言过其实;而且还小看了你。你好自为之吧”
    见杜士仪撂下此话后便径直出门;吉温嘿嘿一笑;随即施施然回到刚刚的位子上坐下;等悠闲自得地品茗两杯后;他竖起耳朵听到外头传来一阵低低的交谈声;紧跟着又是脚步声;显然杜士仪已经远离;他方才如释重负;轻轻用手抹了一把额头;再一看手心;赫然已经是油腻腻湿漉漉的。
    他刚刚说让杜士仪在奏疏上放他一马;给他留下一个腾挪的余地;这根本就是用来糊弄对方的话;他真正希望的;只是杜士仪别在这里下杀心;而是能够把他放回长安去只要能够回到长安;他就犹如鱼游大海;立刻就能够把一切都翻过来。
    云州这边上上下下都知道他构陷大臣又如何?长安那边可是李林甫说了算;就是当今天子;听到杜士仪离开云州二十年;却还能够将此地经营得犹如铁桶一般;一定会生出猜忌之心自古功高震主者;没几个会有好下场
    杜士仪不但自己离开;而且还叫来四个牙兵替换了虎牙。将人带到韦诫奢的书斋之后;杜士仪便拿来一杯茶水;用手指蘸着在大案上快速写下了几个字。虎牙起初还不明白杜士仪为何会如此谨慎;等到看完那一行一行的字后;他方才恍然大悟;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吉温此人狡诈多智;他就担心杜士仪会被其花言巧语糊弄;如今看来;他是白担心了
    “大帅;若真的这么做;也许能够一箭双雕;可只怕……”
    “我知道你怕什么。”
    杜士仪直接把一杯残茶泼在桌子上;又用软巾将其擦于;杜绝了水渍兴许会被人发现的最后一点破绽;这才轻描淡写地说道:“吉温想于什么我早就知道;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帝王之心莫测;我当然不可能永远这么风光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受到猜忌。如果让吉温此辈能够逍遥法外逃出生天;那这条饿狼他日只会更加凶狠不用想那么多了;就照我说的去做”

第一千零三十章 群起待攻
    平康坊李林甫宅的很大一部分;原本是尚书左仆射卫国公李靖宅;景龙中被韦后的妹夫陆颂所占;等到韦氏一败;李靖侄孙散骑常侍李令问夺回故第;可等到李令问一死;李林甫扩建宅邸;就把这座李靖的故居给弄了过来。他和李唐不少宗室一样信奉道教;祈求长生;因而宅子东北隅分出一角;立为嘉猷观。在如今这年头;李宅是整个平康坊最宏伟的建筑群;没有之一;哪怕前侍中裴光庭的宅邸也在此处;但裴氏父子都已亡故;自是黯淡无光。
    李宅之中各式建筑林立;其中有一座并不轩敞的大堂形似偃月;李林甫便自己题名曰月堂。而这座月堂看似是整个建筑群中很不起眼的地方;却是真正的中枢所在;防守森严自不必说。平日里能够踏足此地的;也就是他身边的那些得力于将;如杨慎矜王吉温罗希秉之辈;连杨钊都还不够资格;纵使如萧炅这般与他交情深厚;也因为行事不够果决狠辣;很少能够踏足这里。
    此时此刻;除却吉温不在;就连不够资格的杨钊也被破例第一次召入了月堂;此外;还有李林甫素来看重的女婿张博济;甚至骨力裴罗也因为此前举发韦坚;第一次位列其中。李林甫看着这些得力臂膀;心中却没多少喜色;直接把一封急信丢在了桌子上。
    “全都看看吧”
    王正要伸手去取信;不想却被杨慎矜占了先。他眼中凶光一闪;随即又作若无其事状。等到杨慎矜第一个看完后;他接过后一目十行扫完又传给了张博济;如此一个个人全都看完;偌大的月堂中竟是鸦雀无声。足足许久;杨钊方才第一个开口道:“他怎敢如此大胆”
    “你这个他是说谁?”罗希秉和吉温号称罗钳吉网;竟不像别人认为的勾心斗角;而是彼此臭味相投;所以;在听到杨钊的话之后;他的脸色极其不善;“历来御史巡视地方;州县无不奉为上宾;他杜士仪凭什么敢拿下吉七的从者拷问?御史台上上下下;何尝受过这样的欺辱;他简直是狂妄自大;罪该万死我就不信杜士仪久在外官;我等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相国又长居相位这么多年;就扳不倒他”
    杨慎矜却摇摇头道:“未知右相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得到的?又在路上耗费了多久?要知道;杜士仪不比其他人;宫中高位内侍大多都从他手上得过好处;他若是通过这些人自辩……”
    他这话还没说完;王就懒洋洋地打断了:“韦坚也曾经给高力士送过好处;可那又如何?关键时刻高力士还不是想着自保只要能够一举把人扳倒;高力士是不会冒那么大风险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缠枪夹棒;话里话外都藏着机锋无数。骨力裴罗自知自己不过是一个蕃臣;能够踏入此间;还是因为李林甫知道自己和杜士仪势不两立的关系;因此并没有贸贸然开口。而杨钊起了个头就被罗希秉堵了回去;就更加闭口不言了。
    最后;还是张博济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才看着李林甫道:“岳父到底对此怎么看;可否给咱们提个醒?”
    “杜士仪行事;最讲究三个字;快准狠;你们在我这争论的时候;恐怕陛下那边已经得知此事了;而且必定会添油加醋指斥吉温”李林甫见众人无不为之色变;知道他们都因为这些年对付政敌无往不利;小瞧了杜士仪。但他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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