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第3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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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处长,我有个事不明白。”李厅长揉了揉眼睛,说话了,能让他这么用心地看一个多小时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李厅长,您指什么事?”许平秋问。
“嫌疑人选择从国际机场走,这一招你们似乎在行动里漏了。”李厅长道,他看出来了。
“没漏,我们有个特勤一直咬着他。”许平秋道,开始说瞎话了。
“哦,这样啊……那我就更不明白了,为什么人走了,这些东西,都到你们手里了?”李厅长扬扬案情汇报,正是因为警方得到了嫌疑人转出账户的详细信息、信用证以及两个不同的身份,才顺藤摸瓜,抄了地下钱庄的老窝。
“这个……”许平秋谦虚地笑了笑:“是我们特勤,用了点很特殊的手法,毕竟这里是国际航班区,稍有不慎,就会有不良影响啊。”
“哦……好,这样好。”李厅长斟酌下,赞了句:“非常好,既避免了抓捕有可能的引起混乱,又避免了惊动航班造成的损失,好……还是这样好,这些个人和东西要是落到外国人手里,肯定又要有居心不良的人大作文章了,在关键的时候,选择了最正确的方法,呵呵,我真想像不出,当他站到异国他乡的土地,却发现自己变得一文不值了,还得被遣返回来,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可能不是去法兰克福,应该是伺机从两处转机的地方逃逸,一处青岛、一处维也纳,不过可惜的是,他那儿去不了了,空中航班成了空中监狱,二十几小时的航程,足够我们把幕后藏着的掏干净了。”许平秋道,在拿到那些失物时,专案组第一时间否决了叫停航班的作法,而是采取了冷处理,随后在接到法兰克福机场海关的协调时,也同样采取了冷处理,否认此人的身份,这个人甚至连通缉名单也没有上,之后被德国警方以非法入境,遣返回来了。
小角色,老外也不待见你。
这事办得李厅长眉间带笑,不声不响把这件有可能成为丑闻的事给摁下了,他又赞着:“干得漂亮,你们这位特勤,政策水平的眼力是相当高啊,不声不响就把锁进空间监狱了,这才是真正是插翅难逃呐,哈哈。”
“这个……还是党和组织教育的好。”许平秋说了句官话,老脸觉得火辣辣地有点发烧。
航班,即将降落,划上了这样一个句号。
在队列的末尾,等待解押的一辆闷罐车里,肖梦琪正在仔细地回溯着费了老大劲才提取走的机场监控,民航公安和地方公安是两个系统,处理余罪在这里捅的娄子着实费了一番周折,当天来处理时,民航公安已经把“余小二”的协查通报做好了。
她翻阅着,手里的鼠标一点一点挪着,试图在某帧图像里发现余罪的小动作,几次都堪堪错过,她放得更慢了,一旁的史清淮道着:“肖主任,您对这个感兴趣?”
“我不是感兴趣,而是根本没看出来他怎么下的手啊。两人就这么坐着,什么时候动的手?”肖梦琪道,一旁李玫笑着对大家说着:“哎,我说兄弟们,这家伙也太没节操了吧,把人家身上偷得干干净净,好像连零钱都摸走了。”
曹亚杰和俞峰笑着,谁可能想到最后来这么一个大逆转,肖梦琪几次翻寻不到,急了,一招:“鼠标,你来,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啊?”
“凡你能看见的,都不是……时机应该是这样把握,往回溯……在他刚出安检的时候,你们看。”鼠标拉回了一大截,出安检,装扮过的连阳匆匆走着,脸部下意识地躲着监控的方向,这时候,从他的身边走过一个人,一个手里拿着报纸在看,差点撞上连阳的人。
“耶……敢情早就偷走了?”李玫看到了,戴着地勤帽子那货,绝对是余罪,只不过那时候连阳刚刚出了安检,心不在焉,没有发现那只手飞快地从他的包侧面拿走了东西。
“哦,我明白,他和连阳之所以坐到一块,是让连阳一直处在紧张和焦虑中,不给他发现东西已经丢的机会。”肖梦琪恍然大悟道。
肯定是这样,知道的他身份,随时可能对他不利的人就坐在身边,那还有机会再想到其他,史清淮补充着:“也许,余罪在找机会抓住他……可他发现没有十足的把握,于是干脆把人放上航班了。”
“也许,还有另一种解释。”鼠标笑了笑,又把图像往下拉了拉,拉到两人最后一刻,争执的时候,连阳在威胁余罪,余罪抓住他不放,尔后连阳使劲地甩开了他的手……就在这个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屏幕上能看到余罪从连阳的口袋里又掏走什么东西,背对着扬长而去的连阳,东西就放在身后,飞快地一塞,塞进后腰裤子里了。
“太猥琐了。”曹亚杰不忍再看了,笑着道。
“猥琐才是王道啊,这么牛逼的一个犯罪天才,栽到这么一个猥琐的同行手里了,你说他该多郁闷?你们想啊,当他志得意满,已经做好成为一个富人的准备的时候,耶,一摸口袋,尼马一个钢蹦也没啦,还是个穷逼,哈哈……多好玩。”鼠标笑着道。
“两次转机,以他的水平,他应该能溜走啊?”曹亚杰想了想。肖梦琪笑着道:“如果你是故意地把网赌和抢劫来的黑钱通过地下钱庄洗,而且还出事了,你说他们会怎么样?”
“哦,我明白了,如果消失不了,那就是走投无路了。”俞峰道。
这是个很简单的事,那些庞大的、境内外联合的地下洗钱,因为他遭受这么大损失,要被抓到,后果估计比落到警察手里更严重。
“所以,他中途转机没地方跑,只能将错就错去法兰克福,而且对国外警察一直强调自己是中国警察,寻求政治避难。偏偏对方又查不到关于这位警察的事迹,只能以普通偷渡的客给打发回来了。”史清淮笑着道。
“那这次,余儿应该没事了吧?”俞峰担心地问,史清淮对于这个问题没有回答,笑着看肖梦琪,肖梦琪严肃地道着:“当然有事。不但是他的事,而是我们共同的事。”
一说有事,大家都拉长脸了,不料肖梦琪噗声一笑道着:“这件事主要在于,你们说咱们还是一没有建制的小组,立这么大功,该怎么奖励啊?”
“奖励不奖励就算了,那余儿那事……”李玫关切地道。
“那件事啊,这么说吧,应该是我们关心则乱啊,我前天问许处长,被许处长劈头盖脸训了几句,说我没有一点作为领队的前瞻眼光。”肖梦琪道。
“那意思是……”曹亚杰好奇地道,难道那位特勤,没事?
“没错,他活着,而且成为钉死蓝湛一最有力的直接证据,他跟了蓝湛一六个月,掌握了不少蓝湛一的犯罪证据,许处长训我了啊,他说你自己不会想啊,如果那位特勤已经牺牲,证据佚失,还怎么可能下令抓蓝湛一。”肖梦琪笑道。
“哎哟,那就好。”李玫心放肚子里了。
“好什么呀好,那贱人还不知道以后该得瑟成什么样子呢。”鼠标一听,反而懊丧了。
这表情,惹得大伙好一阵好笑,有事吧,他替兄弟难受;没事吧,他估计得替自己难受了。
等待间,指挥的步话响了,航班即将落地,不一会儿,警车全部启动,保持着匀速围在刚刚落定的航班,直到旅客全部上了接送车,才见各车厢里的警察出现,最后一位旅客,在便衣的夹恃中出了仓门,像害怕阳光的照射一样,半遮着脸。
验明正身,打上手铐,颓废的连阳一直低着头,走完了他最后一段逃亡之旅………
“来,小余,咱们再下一盘。”任红城叫着趴在窗户口看着的余罪。
余罪回头,怒火中烧,看着又摆象棋的任处长,忿忿不已地道着:“三天你赢了我六十八盘,有意思么?”
“应该比输了六十八盘的,稍有点意思吧。”任红城不急不恼,笑着道。
“不下。”余罪道。
“你想好了啊,我是怕你寂寞才陪着。”任红城笑道。这些天一直看着余罪,比当初看王成还看得严,门口都守着两位特警,上厕所都有人陪护。
“看我有什么意思?”余罪不悦地道。
“小伙子,你真不是不识人心险恶呀,网赌、黑庄、地下钱庄,这两天深港各区,因为参与地下黑彩和网赌,被停职审查、开除出警队的,有十几人了。还有那些地下钱庄的,真要有人泄密知道你是始作俑者,能有好吗?再出点意外怎么办?”任红城道,这是许平秋的死命令,这个刺头队员一放出去,他怕命令不回来。
“自作自受,怨得着谁呀。”余罪道,对于那些涉黑的同行,比嫌疑人还让他愤怒。刚接了句,任红城又蹬鼻子上脸了,追问着:“你在敌营详细的报告写完没有?”
“桌上那不是?”余罪头也不回地道。
任红城一拿,气不自胜地道着:“一页都写不满?这能交了差吗?”
“我就这水平,爱交不交。”余罪道,偷东西还成,写东西,那可难为死余兄弟了。
“小同志啊,你得端正一下思想和认识,有些事是为你好,你不要这么锋芒毕露行不行?比如,和嫌疑人发生亲蜜接触、还是女的;比如,目无上级,屡屡抗命,这要进了档案里,真不是什么好事……我当警察二十多年了,就没见过你这么胆大的。”任红城道,说来也是一番好意。
“任主任,你当了二十年,抗过命吗?”
“绝对没有。”
“那你在生活上,有过作风问题吗?”
“怎么可能有?”
“你干过违法乱纪的事吗?”
“更不可能有了。”
余罪连着几问,一听回答,马上摊手反问着:“这不就是了,守着特勤处,二十多年,不管对错,惟命是从,没有接触过真正的犯罪,你这警察当得有什么意思?二十多年,连生活作风问题都没犯过,你觉得你作为男人,活得很潇洒?”
呃……任红城像喉咙里塞了一个大鸭蛋,老脸胀得通红,吧唧一扔象棋子,面红耳赤的骂了句:“小兔崽子,你怎么跟我说话?”
“呵呵……这才是你的本色,戴着与世无争,随时为事业献身的面具,累不累呀。”余罪笑着一扭头,不理会了。
也是,任红城第二句却是喷不出来了,要这么说,循规蹈矩的生活还真是无趣得紧,甚至连这位小警的都有所不如。
于是老任叹了口气,受伤了似的,不理会余罪邀着再输一盘,径自出去了,搞得余罪郁闷了好大一会儿。不过这货有点没心没肺,老任一走,他倒研究起象棋来了,话说余罪这把式虽然是在看那干糙爷们茶余饭后玩得,不过应付一般人还是可以的,可这次连输六十八盘,盘盘输得只剩光杆老将,实在让他难以释怀。
他对着棋谱走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任红城又回来了,看着他,余罪放下棋谱,也看着这位老是板着脸的半拉老头,彼此都没什么好感,老任说了:“你学也没用,就你这毛燥性子,再学二十年,我让你双车你都赢不了。”
“那是,您这水平,我想打击您都难呐。”余罪好容易说了句像样的话,顾及着老头的情绪。
“跟我走。”任红城二话不说,叫人了。
“干什么?哎,说清楚,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神神叼叼的,不是准备对我采取措施吧?”余罪心跳了下,真到这个时候,反而有点光棍不起来了。
“臭小子,你也有怕的时候?告诉你,老郭真要没救过来,现在和你说话的就不是我了。”任红城道,难得地笑了笑,一摆头:“许处来电话了,晚上回西山,怎么,在走之前,不想看看他去,他可想见你
“哎……好嘞。”余罪跑得比任红城还快,撞开守门的特警,奔下楼了。
这一趟可不怎么轻松,老郭不在深港,而在羊城,被救后秘密转移到羊城,省厅下属的保密处严格封锁了消息,也正是因为他的获救,成了压垮蓝湛一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直接参与了蓝湛一指挥了多次运款、伤害等涉黑活动,蓝湛一被捕后,知道老郭还活着,这使得他在交待罪行上相当地地配合。
本来是件喜事,车行途中,任红城却发现,余罪的表情越显得难堪了,不像平时那么招人恨,他轻轻地抚着小警的肩膀道着:“别难过,咱们这行里,遭遇类似的事情你不是第一个,可你是处理得比较好的一个……其实就真牺牲了,组织上对你的追究也有网开一面的,那种情况下,要么他死,要么你们俩都活不了,没有其他选择。”
“我知道,可是毕竟是我亲手把他推下海的。”余罪眼里有点犹豫,想见,却又觉得不如不见。
“如果换作是你,被他推下海,你会恨他吗?”任红城问。
余罪想了想,摇了摇头,任红城笑道:“这不就是了。他更不会怪你。”
余罪眉睫动了动,关切地问着:“他伤得重吗?”
任红城抿了抿嘴,思忖了片刻,犹豫了好久才道了句:“很重,可能要落个终身残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