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筏重洋-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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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是没有人烟的。后来一直迟到公元1100年,还有另一支移民,也到达这些岛上,
这是可以从岛上一种新的文化浪潮,一连串新的领袖的名字中看出来的。
这些后来的移民是从哪里来的?似乎难得有几个调查研究者考虑到这一决定
性的因素:这样迟才到这些岛上的人是石器时代的人。这批航海者虽然有他们的
智慧,在其他各方面也有着惊人的高度文化,但是在他们足迹所及的岛上,遍布
着他们带来的某种石斧和若干其他有石器时代特征的工具。我们一定不能忘记,
除却一些居住在原始森林中与世隔绝的人,以及若干落后民族,在公元500 年或
1100年间,全世界的文化,没有一处的生产力还停留在石器时代,惟一的例外是
新大陆。在那里,直到被发现时,就是在最高的印第安文化时期,最低限度还完
全不知道用铁,而是用着像南海岛上所用的,同一式样的石斧和石制工具。
这样的印第安文化群体,是波利尼西亚人最近的东邻。在西邻居住的尽是黑
人的远亲:澳大利亚和美拉尼西亚的黑皮肤原始居民。离开他们更远的是印度尼
西亚和亚洲的海岸,那里的石器时代早过去了,说不定比世界上任何其他地区都
过去得早。
/* 4 */ 第一部分:远征实现了一个理论(3 )
于是我的猜测和注意越来越离开旧大陆—很多人在旧大陆上搜寻过而一无所
得—转到已知和未知的美洲印第安人文化方面,在这方面至今还没有人重视过。
而在正东最近的海岸上,今天那里是南美的秘鲁共和国,国境从太平洋沿岸连到
山区,如果你到那里去寻找,就不难发现许多迹象。曾经有过至今不知究竟的人
们在那里居住,建立了世界上最奇特的文化之一,然后,在很久以前,他们突然
不见了,像是从地面上被抹去了似的。他们遗留下了巨大的、雕刻成人形的石像,
就像在皮特克恩岛、马克萨斯群岛和复活节岛上的石像;他们遗留下来一层层构
筑上去的巨大的尖塔,就像在塔希提岛和萨摩亚岛上的尖塔。他们用石斧从山上
开凿出来大石块,大如一节火车车厢,比大象还重,搬运好几英里地,运到各处,
竖立在那里,或者一块叠一块,叠成大门、巨垣和高台,和我们在太平洋中若干
岛上所找到的完全一样。
当第一批西班牙人到秘鲁的时候,印加印第安人的伟大帝国是建筑在山区里
的,他们告诉西班牙人,这些荒凉地立在田野中的巨大纪念物,是由一种白皮肤
的神建立的;白皮肤的神,在印加人成为统治者以前,就曾在那里住过。这些已
经消失了的建筑家,被形容为聪明平和的教师,是很久前开天辟地的时候从北方
迁来的,曾向印加人的祖先传授建筑、农业以及礼节、风俗等知识。他们皮肤是
白的,长胡子,不像印第安人,身材比印加人高。后来他们突然离开秘鲁,印加
人就统治了全国。这些白人教师永远从南美洲海岸上消失了,横渡太平洋向西逃
去。
凑巧的是,当欧洲人到达太平洋上各岛时,很是吃惊。他们发现许多岛上的
人皮肤几乎是白的,长着胡子。在许多岛上,他们发现有的全家人和别家不同,
有着极淡的皮肤,头发从红色到金黄色不等,蓝灰色的眼睛,几乎像是犹太人的
鹰钩鼻子。这和真正的波利尼西亚人差别很大。真正的波利尼西亚人是金黄色的
皮肤,乌黑的头发,相当平扁的软鼻子。这些红头发的人自称为“尤罗胡克”,
说他们是岛上第一批领袖们的直系后裔;这第一批领袖们都还是白皮肤的神,例
如台格洛亚、凯恩和提基等人。关于最初的岛民就是从神秘的白人传宗接代下来
的神话,在波利尼西亚到处流传。1722年罗吉文发现复活节岛时,他惊异地注意
到,岸上人群中有他所谓的“白人”。复活节岛上的人,自己还能数出他们的白
皮肤祖先,一直数到提基和霍图马塔时代,那时候,祖先们“从东方太阳如火
烧的山岳地带”扬帆渡海,初次到达岛上。
当我追寻材料时,我在秘鲁发现了文化、神话和语言方面意外的迹象,这便
迫使我更深地往下挖,更集中精力去追查波利尼西亚族的神—提基的发源地。
我找到我想找的东西了。我是坐着阅读印加关于太阳之王维拉科查的神话。
维拉科查是秘鲁的神话般的白人的最高领袖。我读道:
……维拉科查是一个印加(克家)名字,因此是一个相当近代的名字。太阳
之王维拉科查原来的名字,在秘鲁古代似乎比较常用的,是康提基或伊拉提基,
意思是太阳提基或是火提基。康提基是印加神话的“白人”的大法师和太阳之王,
他在的的喀喀湖畔留下了宏大的遗迹。神话上说,这些长胡子的神秘白人,被一
个从科昆坡山谷来的名叫卡里的领袖攻击。在的的喀喀湖中一个岛上打了一仗,
白种人被屠杀了,但是康提基自己和他的亲信逃走了,后来到了太平洋海岸,最
后他们从那里漂海西去,不见了……
我不再怀疑,那白皮肤的领袖兼神—太阳提基,印加人宣称是他们的祖先把
他逐出秘鲁赶到太平洋上的,就是那白皮肤的领袖兼神—太阳之子提基,东太平
洋群岛上的居民都欢喜地称他为他们种族的始祖。太阳提基在秘鲁的生活详情,
以及围绕着的的喀喀湖的许多地方的古代名称,在太平洋群岛居民中流传的历史
神话里,又不时地出现。
但是,在波利尼西亚各处,我发现了材料,证明这支康提基领导的爱好和平
的种族,没有能够很久地把海岛单独占有。材料证明,像中世纪海盗船那样大的、
能航海的独木战艇,一对一对地联扎起来,曾载着新大陆西北部的印第安人,漂
海到夏威夷,更向南漂到其他各岛。他们和康提基的种族混了血,为岛国带来了
新的文化。他们便是约在公元1100年才到波利尼西亚的第二批石器时代人,他们
没有金属,没有烧制陶器的本领,没有轮子、织布机和耕种五谷的技术。
因此,当1940年德国人侵入挪威的时候,我正在英属哥伦比亚西北海岸印第
安人聚居地中,发掘有古代波利尼西亚风格的石刻。
向右转,向左转,向后转。洗刷营房的楼梯,擦皮靴,无线电学校,降落伞
—到最后是一支摩尔曼斯克的护航队到芬马克。在那里,整个冬天,长夜漫漫,
太阳神缺位,讲究打仗的战神统治着。③
和平来临,到了有一天,我的理论已经成熟。我一定要到美国去,发表这个
理论。
/* 5 */ 第一部分:远征实现了远征实现了(1 )
事情是这样开始的:在南海小岛上一堆篝火畔,一位当地的老人坐着讲述他
本族的神话和故事。许多年之后,我又和一位老人坐在一起,这次是纽约一所大
博物馆楼上一间光线暗淡的办公室里。
“你错了,绝对错了!”他说,并且愤怒地摇着脑袋,拒绝我的意见。
“但是你还没有读过我的辩词。”我迫切地说道,一边说,一边怀着希望地
向放在桌上的论文点头。
“辩词!”他又说了一遍,“你对待人种学的问题,不能像对待一桩神秘的
侦探案那样!”
“为什么不能?”我说道,“我全部的结论,是根据我自己的考察以及科学
所记载的事实得来的。”
“科学的任务是简单明白的调查研究,”他安静地说道,“不是想要证明这
个或者那个。”
他把没有开封的论文谨慎地推在一边,身体斜倚到桌子上。
“这是很对的,南美洲是古代若干最奇特的文化的发源地,而我们既不知道
他们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在印加人取得政权时,他们消失到哪里去了。但是有一
件事我们肯定是知道的——那就是,没有一个南美洲的人,到了太平洋中的岛上。”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我,继续说道:
“你知道为什么吗?答案简单之至。他们没法到那里去。他们没有船!”
“他们有木筏,”我迟疑地驳道,“你知道的,筏木②木筏。”
那老人笑了,静静地说道:
“嗯,你可以试试,坐在一只筏木木筏上,从秘鲁到太平洋岛上。”
当天晚上,我去格林威治村③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到一所旧公寓房子的一层
楼上。每当我碰到一些小问题或生活中发生一些纠缠,就愿意把问题带到这里来。
我敲了敲门。一个长鼻子的瘦小的人先把门开了一条缝,然后满面笑容,把
门大开,拖我进去。他直接领我走进小小的厨房,让我动手搬盘子叉子,同时他
自己把他正在煤气灶上烧的、叫不出名目来的、但是香气扑鼻的烹调品加了一倍。
“你不错,来看我了,”他说道,“怎样了?”
“糟得很,”我答道,“没人肯看我的论文。”
他把盘子装满了,我们向盘子里的东西进攻。
“情形是这样,”他说道,“你所见到的人,都以为这是你一个心血来潮的
意见。你知道,在这里,美国,常有人带着许多奇怪念头,在各处出现。”
“还有另一方面呢。”我继续说道。
“是的,”他说道,“你处理这问题的方法。他们这许多人,全都是专家,
他们不相信这样的工作方法:从植物学到考古学,每个科学领域中都沾上一点。
他们限制自己研究的范围,为的是能深挖下去,更集中力量来搞细节。现代的研
究要求每一部门都挖它自己特定的洞。至于选择洞里挖出来的东西,再要把它们
联系起来,那不是一个普通什么人能做的事。”
卡尔是对的。但是在我看来,要解决这太平洋上的问题,而不从各方面去设
法解决,那等于只有一种颜色的木块,却想拼成一幅彩色图案。
我们把桌子收拾干净。我帮他把盘子洗净擦干。
“芝加哥的大学那边没有新消息?”
“没有。”
“今天你那博物馆的老朋友究竟怎样说的?”
“他也不感兴趣,”我嗫嚅地说道,“他说,既然印第安人所具有的只是光
秃秃的木筏,那考虑到他们会发现太平洋群岛是没有道理的。”
这瘦小的人突然开始猛力地擦干盘子。
“是的,”他到最后说道,“说老实话吧,依我看来,这一点也是证明你的
理论的一个实际障碍。”
我沮丧地看着这个瘦小的人种学家,我还以为他是我的死党哩。
“但是别误会我,”他赶紧说道,“从一方面考虑,我觉得你是对的;但是
从另一方面考虑,又是那么不可思议。我在图案上的研究帮助了你的理论。”
“卡尔,”我说道,“我是完全肯定印第安人坐在他们的木筏上横渡太平洋
的。我情愿自己造一只同样的木筏,坐着过海,来证明这是办得到的。”
“你疯了!”
我的朋友当是说笑话,大笑起来,却又害怕我是当真。
“你疯了!一只木筏?”
我现在看到了,实际上没有一个人会接受我的理论,因为在秘鲁和波利尼西
亚之间,明摆着渺无边际的海洋,而我想要把两头联系起来,却没有别的帮助,
只有一只史前的木筏。
/* 6 */ 第一部分:远征实现了远征实现了(2 )
我的房租这星期到期。同时挪威银行来了一封信通知我,我不能再支取美元
了。外汇限制。我提了箱子坐地铁到布洛克林④。我住进了挪威“海员之家”,
这里的伙食好而且量多,价钱也适合我的钱袋。我住在楼上一间小房间里,但是
吃饭是在楼下大餐厅里,和所有的海员一起。
海员来了,海员去了。他们的类型、见解和好酒的程度各人不同,但是他们
有一个共同之点—当他们谈到海,他们是言之有物的。我学到了,海浪的大小和
海面的汹涌情况,并不随着海的深度和离岸的距离而正比例地增加。情况正相反,
沿海的狂风比大海上的更危险。浅滩上的水,沿海的倒流,靠近陆地夹峙中的洋
流,比起远洋来,更能使波涛汹涌。一只船,如果能够单独沿海航行,便也能够
单独远洋航行。我又学到,在风浪大作的海上,大船常会连头带尾没入浪涛中,
成吨的水会冲上船,像扭铁丝一样把铁管子扭弯了;而一只小船,在同样的海面
上,情况会好得多,因为它能在一排排浪涛之间找到空隙,像海鸥一般自由自在
地在浪涛上漂动。我曾和脱险的海员谈过话,他们在海水把大船冲沉后,坐着小
船安全地逃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