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筏重洋-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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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像我们那样远出大海的鲸鱼—真有温暖的家庭之感。它不似那冰冷的、癞蛤蟆
般的鲸鲨,连伸出鼻子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的脑筋都没有。我们这位来客,使人想
起动物园里喂养得很好、很活泼的河马。在没入水中不见了之前,它真的呼吸了
—这给了我一个最愉快的印象。
鲸鱼曾来拜访我们许多次。绝大多数是小小的五岛鲸和齿鲸,成群结队地在
我们四周水面上跳跃嬉戏。可是有时候也有大真甲鲸和其他种类的大鲸鱼,单独
或结成小队出现。有时候它们像一队船,在地平线上经过,不时把水柱喷向空中,
但是有时候它们直向我们游来。当第一次有一条大鲸鱼改变航线,好像态度坚决,
直向我们冲来的时候,我们以为要发生危险的碰撞了。它渐渐游近,在它把头滚
出水面的时候,我们能听到它沉重地、长长地吸了气又喷出来。它是一只庞大、
厚皮、笨拙的陆地野兽,它不像一条鱼,就如蝙蝠不像鸟,现在却分波拨浪而来,
直奔左舷。我们都站在筏边上,有一个人爬上桅顶,叫道,他看见还有七八条鲸
鱼向我们游来。
第一条鲸鱼的庞大、发亮、黝黑的前额离我们不到两码了,才沉入水底。然
后我们看见那大极了的、蓝黑色的鱼身从我们脚下悄悄滑到筏底下。它在那里停
了一会儿,黑黑的,一动不动。我们屏住呼吸,低下头看这只哺乳动物的流线型
巨背,比整个木筏长出很多。然后它缓缓地沉入蓝色海水,沉得看不见了。这时
候,那一群鲸鱼游近了,但是对我们毫不注意。鲸鱼发威,施展大气力,用尾巴
打沉捕鲸船,大概是因为先遭到袭击。那天早上,它们在我们周围到处喷水吐气,
一点也不碰到木筏和橹。它们在阳光之下、波涛之间,尽情嬉戏,自得其乐。但
到了中午,大家好像得了暗号似的,都钻入水底,再看不见了。
我们的木筏下面,不仅可以看到鲸鱼。如果我们揭开睡觉用的竹席,从木料
的隙缝中望去,可以一直看到晶莹剔透的蓝色海水。如果我们就这样躺一会儿,
便可以看见一个胸鳍、一个尾翅游了过去,又有时候,整条鱼都看得见。如果隙
缝再阔几寸,我们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手执钓竿,从我们床垫底下钓鱼哩。
和木筏最有缘的鱼是海豚和向导鱼。从卡亚俄海外水流中第一条海豚加入我
们起,航程中自始至终,没有一天没有大海豚在我们周围昂首掉尾。它们为什么
对木筏着迷,我们不知道。或者是因为能在木筏的荫影中游行,上面的荫盖是移
动的,海豚对这样的游行着了魔。
有一个时期,蚂蚁在筏上猖獗起来。几根木料中原来有些小黑蚂蚁。等我们
出了海,水浸入了木料,它们便跑出来钻进睡袋。它们到处都是,咬我们,捣乱
得我们受不了,几乎要把我们赶离木筏。但是渐渐地出海远了,更潮湿了,它们
才知道大自然对它们不利,到后来我们到达彼岸时,只有少数几只还活着。在木
筏上发展最快的,除小蟹之外,是那一英寸到一英寸半长的小蛤。它们一生好几
百,筏上没有风的那一边更多。我们刚把大的蛤子放进汤锅,小的跟着就长出来
了。蛤子味道鲜美。我们还把海藻撷了当生菜吃,能吃,但不怎样好吃。
有一天,我们正坐着吃中饭,陶斯坦时来运转,使一切吹得天花乱坠的捕鱼
故事为之失色。他突然放下吃饭的叉子,把手伸到海里,我们还不知道是什么回
事哩,海水已在沸腾,一条大海豚已在我们中间跳动。陶斯坦是捞住了一根悄悄
溜过的钓鱼线,线头上吊着一条惊恐万状的海豚。这条海豚是在几天前艾立克钓
鱼的时候上了钩,挣断了线逃脱的。
/* 22 */第三部分:横渡太平洋半途(3 )
鲨鱼名气很大,模样怕人,它那流线型的身子里藏有无穷气力。它的身子是
一大堆钢铁般的肌肉,残忍贪食,头又宽又扁,猫眼睛又小又绿,大嘴一张,可
以吞下足球。当掌舵的人叫道“鲨鱼来到右舷”,或者“鲨鱼来到左舷”,我们
常出来找鱼叉鱼钩,站在木筏边上等候。鲨鱼经常是在我们周围滑行,背鳍紧靠
着木料。鱼钩扎到鱼背沙纸般的装甲上,钩子弯得像一根通心粉,鱼叉的尖头在
激烈战斗中折断了。从此我们对鲨鱼更不敢怠慢了。我们刺进了鲨鱼皮,或者刺
进了软骨、肌骨的惟一结果是一场恶战,四周海水沸腾,到最后鲨鱼挣脱跑了,
水面上有一点油浮着,四散着。
我们把最后一根鱼叉尖头保留起来不用,拿了一大把我们所有的、最大的鱼
钩捆在一起,塞到一整条海豚的肚子里,把这鱼抛下水,钓绳是加倍粗的钢绳,
钢绳又拴到我们一根救命绳上。鲨鱼慢慢地、稳稳地来了。鱼头露出水面,张开
新月形的大嘴,一下子把整条海豚吞滑下肚。下去便梗住了。战斗开始,鲨鱼把
水搅得水花纷飞。但是我们抓紧了绳,不管它怎样抵抗,还是把大家伙拖到了木
料后梢。它在那里躺着,只有喘气的份儿,好像在以它两排锯齿般的牙齿吓唬我
们。正好有一个浪头打来,我们趁势把鲨鱼拖下筏梢,木料上有海藻,比较滑。
我们在鱼的尾鳍上拴上一根绳子,然后避开,等它狂蹦乱跳完事以后再过去。
我们在这样捉到的第一条鲨鱼的软骨里,找到我们的鱼叉尖头。我们起初以
为,这条鲨鱼的战斗精神稍差,是由于这个缘故。但到后来,我们用这个方法捉
了一条又一条鲨鱼,每次情况都是这样轻易。即使那鲨鱼能蹦、能拖,拉起来重
得非凡,只要我们能拉紧绳子,在和鲨鱼拔河中不让它一寸,它便会无精打采,
驯服听话,从不充分施展它那蛮力。我们搞上木筏的鲨鱼,经常是六英尺至十英
尺长,有蓝鲨也有黄鲨。黄鲨一身肌肉外面的一层皮,我们用尖刀都扎不透,偶
尔用足气力可以扎透,但通常情况下都不行。鱼肚上的皮和鱼背上的一样刀枪不
入。头部靠后两旁的五片鳃儿,是惟一怕攻击的地方。
我们在海面上漂行,所遇到的不仅是熟客而已。日记上有好几条这样的记载
:
—5 月11日。今天有一只大海兽两次升出水面,在我们旁边。我们正坐在筏
边吃晚饭。它在水里很怕人地搅了一阵之后不见了。我们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6 月6 日。赫曼看见一条粗大的黑头鱼,身子又宽又白,细尾巴,带尖刺。
它在右舷那边跳出海面几次。
—6 月16日。在筏首的左舷那边看见了怪鱼。六英尺长,最宽处有一英尺。
长长的,棕色的。细细的鱼嘴,靠近头部有一大背鳍,背上中部又有一较小的背
鳍,沉重的、镰刀般的尾鳍。靠近水面,有时候游起来身体扭动如鳝鱼。赫曼和
我坐上橡皮艇,拿了鱼叉去追的时候,它钻进水里。后来又上来,但又钻入水不
见了。
—第二天。正午十二时,艾立克正坐在桅顶上。他看见三四十条和昨天一样
的细长的棕色鱼。这时它们正高速度从左舷那边游来,在海上成为一大片棕色的、
平扁的影子,到筏后不见了。
—6 月18日。纳德看见一种像蛇一样的东西,两三英尺长,细身子,在水面
下的水里竖立着直上直下,钻水时像蛇那样扭动身子向下去。
有几次我们在一大片黑东西旁边滑过,这东西有一个房间的地板那么大,它
丝毫不动地躺在水面下,像是暗礁。这大概是名气不佳的大鹞鱼。但是它一直不
动,我们也一直没有走近去看清楚它的样子。
有了这种伴侣在水里,时间从来不会过得很慢。我们自己钻下海去察看筏底
绳索的时候,更是有趣。有一天,有一块龙骨板松了,滑到木筏底下,被绳子卡
住,我们无法伸手拿到。赫曼和纳德是最好的潜水家。赫曼曾两次游到筏下,躺
在向导鱼和海豚之间,要拔出这块板。他刚游完第二次上来,坐在筏边上恢复呼
吸,发现有一条八英尺长的鲨鱼离他的腿不到十英尺远,从水底深处一直上来,
向他的脚趾尖游去。说不定我们冤枉了这条鲨鱼,但是我们怀疑它存心不良,拿
起一把鱼叉插入了它的头骨。鲨鱼心怀不平,一场浪花飞溅的斗争开始了。结果,
鲨鱼不见了,水面上留下一片油,那块龙骨板没有拔出来,还卡在木筏底下。
于是艾立克想到一个主意,做一只潜水篮子。我们并没有多少可以使用的原
料,但是我们有竹子、绳子和一只原来装椰子的旧竹篮。我们用竹子和绳网把篮
子加高了,然后人站在篮里,从筏边放下水去。我们一双有诱惑性的腿,这时便
藏在篮里。即使上面一段绳网对我们和鱼都只有心理上的效果,在含有敌意的什
么东西向我们冲来的时候,及至不济,我们可以霎眼之间蹲身入篮,让在甲板上
的人拉我们出水。
这只潜水篮子不仅是有用,而且渐渐成为我们在木筏上的人绝妙的娱乐用品。
它给了我们第一流的机会,来研究我们木筏底下的浮动的水族馆。
/* 23 */第三部分:横渡太平洋半途(4 )
当海面波平浪静的时候,我们轮流一个个爬进篮子,放下水去,在水里等到
憋不住气了再上来。水里有一种奇异的、变形的、无影的光流动着。我们的眼睛
到了水里,光线就不像水面上的世界那样有其方向了。屈折的光线从上面也从底
下射来;阳光不是在照耀—而是到处都有。如果我们抬头看筏底,处处照得亮亮
的,那几根大木料和所有捆扎的绳索沐浴在一种神奇的光里,葱绿色的海藻像闪
耀的花冠,挂满了木筏四周和那枝橹上。向导鱼像披了鱼皮的斑马,一本正经地
列队游去。大海豚一刻不停地、警惕地以突然的动作兜圈子,一心想找东西吃。
光线散乱地照在从隙缝中塞下来的龙骨板上,上面安安静静地栖息着一片白色小
蛤,张着有边的、黄色的鳃肉,有节奏地在招呼氧气和食品前来。如果有什么东
西走得太近了,它们便赶紧把红边、黄边的壳关上门,等到它们以为危险过去了
再打开。
对我们在筏上习惯于热带太阳的人说来,水下的光亮柔和之至。即使我们向
永远是黑夜的、深不可测的海底望去,也由于太阳的折光,觉得它是一片明亮的
淡蓝。我们不过是刚在水面之下,却能看到清净的、蓝色的、很深处的鱼,真使
我们吃惊。它们可能是松鱼,还有别的鱼游得很深,我们没法看清楚。有时候鱼
群很大。我们常在想:究竟是整个洋流中都是鱼呢,还是这许多深水中的鱼有意
聚集在“康提基”之下,陪伴我们几天。
我们最喜欢的事是:当那金鳍的大鲔鱼来拜访我们的时候,跳下水去潜游。
有时候它们结成大群游到筏边来,但是通常是两三条一起,静静地围着我们游,
除非我们诱它们上了钩,不然能接连游几天。从木筏上看,它们不过是又大又粗
的棕色的鱼,没有任何可欣赏之处。但是如果我们钻下去到它们身边,在它们的
大自然中,它们的颜色和形状都自然而然地变了。变动得太令人迷乱了,有好几
次我们不得不浮出水面,再度确定方向位置,看看它是否就是我们从水面上看到
的那条鱼。这些大家伙根本不理会我们——它们照常泰然自若地、威武地巡游着
——但是现在,它们的体态优雅之极,我们从没有见过别的鱼可以和它们媲美,
它们的颜色成了金属色,上面铺了一层淡紫。它们像是威力极大的、银光闪闪的、
钢制的鱼雷,各部分大小匀称,整个身子呈流线型,只要轻轻地动动一两片鳍,
就能使它们那一百五十至二百磅的身体,以无比优美的姿态,在水里滑行。
我们和海以及以海为家的东西越接近,便越不以它们为怪,我们自己也便越
觉得舒服自在。我们对古代的原始人起了敬意。他们的生活和太平洋声息相通,
因此他们之了解太平洋,和我们的观点是很不同的。不错,我们现在已经测量了
洋水的含盐成分,为鲔鱼和海豚定了学术上的名称。他们没有做这些事。尽管如
此,我还得觉得原始人对海的知识,要比我们的更真实。
在这里大海之上,并没有多少固定的标志。波浪和鱼,太阳和星星,来了又
去。在南海群岛和秘鲁之间的四千三百海里洋面上,原来以为是什么陆地都没有
的。可是在我们驶近西经100 °的时候,却发现在太平洋海图上画着一片暗礁,
就在我们行驶的这条航线上,就在前面。这使我们大吃一惊。暗礁是用一个小圈
标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