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晋枭雄:阎锡山传-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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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进攻。” 因此,在设计和创立自己的“主义”方面,他可谓“锲而不舍,孜孜以求”。从开始的“进山会议”到后来的“理论研究会”,二十多年中,坚持不断。他也肯虚心地向专家学者请教,曾延请包括研究马克思主义的学者在内的许多文化名人到山西讲学,也曾不辞辛苦地、频繁地亲自参加和主持讨论。共产党领导下红军到达陕北之后,为了“思想防共”,阎锡山终于提出了自己的“主义”。他说:“他有主义,我们也有主义,我们的主义是‘公道主义’。”为此,他亲自动手,编出了纲领性质的“主张公道歌”。歌云:
一、主张公道。公道才是社会真精神,主张公道不留情。扶助好官绅,打倒坏官绅,人民人民,大家兴奋。
二、热心。主张公道第一要热心,热心才能擒坏人。如有公务员,做甚不务甚,
制裁制裁,不稍留情。
三、公平。主张公道第一要公平,公平才能服众人。如有司法官,断案不公平,打倒打倒,不稍留情。
四、认真。主张公道第一要认真,认真才能做成功。如有坏军队,骚扰我人民,攻击攻击,不稍留情。
五、牺牲。主张公道第一要牺牲,牺牲才能成大仁。有人做汉奸,勾结敌国人,处死处死,不稍留情。
很明显,这只能是一种适应形势的宣传,而与“主义”无法相提并论。
阎锡山从大连回山西后,曾组织力量研讨“人群合理”的组织问题。他承认,“现社会制度是不合理的社会制度。”可怎样才是合理的制度呢?他强调:“井田的经济制度,传贤的政治制度,是中国文化的精髓。”最终他没有钻出儒家思想的圈子,也没有突破迷恋权术的桎梏。他的大量的以宣扬孔孟之道为中心的言论,也多是在处人处世方面发些似是而非或园滑无用的意见而已。就是说,在“道”的方面,他是个盲人;如果说他在理论或学说方面有过努力的话,其成绩也多在“术”的层次。
其实,阎锡山一方面下大力量进行理论研究,努力构筑自己的理论体系;而另一方面,却又以实用主义的态度对待它。他用极大精力“创造”所谓“物劳学说”,本来是为了在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之外另树一面旗帜,在两条道路之间另辟一条道路的。他却又在讨论会后对亲信们说:“政治是一种艺术。咱的物产证券就是口吹大洋。”还说,“按劳分配就是一支电鞭。电鞭在手,就可玩虎。”这充分证明,他并没有把理论当作一种指导行动的旗帜,没有把理论作为奋斗方向的指针,而只是把它当成一种可利用的手段。
既然如此,在那冠冕堂皇的理论词语背后,就还有一个真实的目标。
以他自己概括的“五大奋斗”而言,其中心目标不过是“存在”二字。当然,存在是现实的基础的目标,没有了“存在”,失却了“存在”,其它一切都无从谈起。然而,为了存在而存在,却不是立于历史潮流之中起引导作用的人物所应奉行的原则。充其量,它只能是跟随历史潮流盲目沉浮的人物立身的依据。所以,他的所谓五大“奋斗”,除了开始投身反清革命时对“满清皇朝的奋斗”及建设山西过程中“对自然的奋斗”,尚属可征可信外,其余无不一一大打折扣。“对北洋军阀的奋斗”吗?投靠袁世凯,出兵抗拒护法军,作何解释?“对日本侵略的奋斗”吗?抗战中与日寇暗中频频勾结,抗战后保留和利用日军对抗人民,又作何解释?至于“对共产党的奋斗”,也不为正统的国民党所接受。对他与共产党建立抗日统一战线的行动,激烈的言辞指责他是“阴结共匪,贴祸党国。”
阎锡山精明过人,为了存在而所施行的种种方针策略,成功处在于,增强和发展了一个小省弱省的实力,使他能够走出山西,走向华北以至走向全国;而失败处也在于,最终不明大势,与民主共和的潮流相对抗,与广大民众的利益和期望相对抗,顽固反共,落得一个孤家寡人,彻底灭亡的下场。
不论阎锡山如何精明,不论他曾用过多大功夫,在主义的探讨,社会发展方向的设计方面仍然是虚幻的。各种努力的结果最终也只能说是“经营有术”而已。
本书无意也无力对阎锡山及民国史作全面的评述,只是期望以简洁明瞭的线条,勾勒阎锡山一生的踪迹。在叙述的过程中,对这个复杂人物作一些粗浅的分析,同时也表示对一般历史观的若干不成熟的认识。可能有不同于传统观点及方法之处,期望得到读者的批评指正。
一 参加起义 媚袁拥段 从都督到省长
出身于一个精明的投机商人家庭;从小接受儒家思想教育,长大后有过从事商业投机的经历,因家庭负债又曾落入社会底层;投考军校,留学日本,接受资产阶级革命思想影响;加入同盟会,参加辛亥革命;机敏、狡诈,善于算计而不露声色,得以在太原起义后一跃而成为山西都督;势单力薄之时,寻找和投靠强大后台是生存的需要。逢迎袁世凯,拥戴段琪瑞,终于将山西军政大权独掌手中。
投考军校,留学日本,参加同盟会
山西省的北部,佛教圣地五台山所在的县就叫五台县。五台县有个名叫河边的村子(现已划归定襄)。村子的东边,是高高耸起的五台山余脉文山,西边是大片开阔的平川,不远处有滹沱河流过。“文山钟秀,沱水环流”,在多山而贫瘠的晋北高原,这里是一方富饶的土地。
1883年10月8日(清光绪九年九月初八),一个日后在山西大地上耀武扬威,与这一方大地命运紧密相关的男孩出生在这里。他的乳名叫万喜,字百川。其父阎书堂,字子明,继承了祖上留下的一份田产,辛苦经营,日子过得很是殷实。阎书堂心地活络,处事精明,十五岁就开始经商,在一家商铺当小伙计。他聪明机灵,为人谦和,又善于说话,善于讨好和笼络人,不几年就锻炼成为一个老练而奸诈的商人。他不满足于靠着有限的黄土地谋生,一直想找机会投资商业,赚大钱,获大利。在儿子出生前一年,他在县城投资经营了一处名叫“吉庆昌”的钱庄,主要经营高利贷,出钱帖子,也兼营点杂货。所谓“钱帖子”,就是用木版自行印制的纸币,可在一定的范围内流通使用。阎书堂略通文墨,交际也广,只不过三几年时间,就把这小钱庄经营得十分兴旺,使阎家成为河边村殷实的大户。因此,阎万喜来到世上的时候,进入的是一个富庶的小绅士家庭。
不幸的是,他六岁时,母亲生了一场重病,撇下他走了。其父娶来继室后,家中难免常生纠葛,于是把他送到老丈人家寄养。外祖父家在河边村也是数得着的富户,俩老人对这没娘亲的小外孙特别疼爱,娇生惯养,照顾十分周到。家里又有几个表兄弟一起玩耍,因此,他在外祖父家生活过得还好。但自幼失去母爱,毕竟在他的心上留下了深深的阴影,所以性格也变得有些乖僻。表面上沉默寡言,驯顺听话,实际上却倔强固执,顽皮胆大。孩童时代,就常常腰挂木刀,自封为指挥官,将小伙伴们分成两队,呐喊打仗;上树掏鸟蛋,下河玩水,有一次竟将附近狼窝里的小狼崽偷出来挂到树上,惹得母狼在村边昼夜嗥叫,使全村人惊诧不已。9岁上,小万喜随其表兄弟一起入私塾读书,先后读过《三字经》、《百家姓》、《论语》、《孟子》、《大学》、《中庸》等,打下了较好的文化和儒学基础。他学习用功,成绩也好,受到先生的赞许。随着年龄增大,也时常惹事生非。12岁那年,因与同学玩恼了,吵得性起,便掏出随身带的小刀把同学刺伤,成了个不好惹的小霸王。阎自己后来回忆说:“我是个有傲性的人。我不愿意人笑我,亦不愿我笑人。十三岁时,在本村学校读书,曾因参加村中元宵节演武会,将鞋脱脚,飞到观者头上,致观者大笑,此后我决定再不参加演武会致人笑;又在村中观剧,见剧人以种种笑态博取观者大笑,遂决定以后再不观剧以笑人。”显示了他性格中内向、自律的特点。到15岁,四书五经基本上读完了,外祖父母也觉得不好管了,就让其父领他回家。
阎万喜回到家后,父亲一心想把他培养成精明的商人,就让他到自家的钱庄里当了小伙计。他学习生意很用心,站柜台,照料铺面,记账……,不多时,算盘就打得精熟,而且在父亲的调教下,学会了一套送往迎来的本领,不管什么样的客人上门,都能应对得面面光滑。他名义上是小伙计,实际是少东家,他很注意结交朋友,笼络人心,在钱庄里人缘不错,颇得好评。第二年,就是16岁时,听父母之命,从媒妁之言,阎万喜就娶亲成家。媳妇徐竹青,娘家离河边不远,也是一个富庶之家。徐竹青没有上过学,是个恪守封建礼教的家庭妇女,夫妻感情甚好。
经商小有经验后,其父就把他放出去,让他外出讨债,参与“虎市”活动。当地当时流行一种叫做“打虎”的金钱生意。五台及周围县都是山区,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各地的银子与制钱(即流通的铜制小钱)之间的比价出入较大,且经常波动,时高时低。这种生意就是利用银两与制钱兑换的高低变化的差价,买进卖出,进行金融投机的。交易双方不需要交付现金,也没有什么严密的手续,往往成败就在一念之间,因而风险极大。但一旦成功,也获利丰厚。阎万喜成家后,在父亲的调教下,也钻进了“打虎”的旋涡之中。他千方百计四处打探消息,掌握行情,预测变化,用心捕捉时机,积极替其父出谋划策,屡屡见效,为“吉庆昌”牟取了可观的利润。不长时间,就显露出他敢于冒险,善于投机和精于计算的才干。
正是家庭的这种影响和在钱庄的这一段经历,给阎万喜的人生哲学打下了基础。市场行情的观察把握,人情冷暖的变幻应对,利害盈亏的精打细算,顺逆进退的见风使舵,这些在精明的商家身上必备的才能,他都具有了。后来,他把这些本领用到了政治上,把政治当作一场有更大风险也更有利可图的买卖来做:观望不定时决不冒然出手,用模棱两可、讨好各方求得左右逢源,在任何情况下都要有利可图,为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采用一切手段。应当说,商场如战场,商场投机的眼光和权术,与在军阀混战的乱世中生存发展的经世学问和政治谋略相通相似。
阎家的生意做得红火,但是好景不能常在。1900年(光绪二十六年),正当阎万喜干得如鱼得水之时,其父阎书堂栽了个大跟斗。投机失败,血本无归,债台高筑,繁华一时的“吉庆昌”破产了。阎家父子一下子陷入贫困的深渊,为了躲债,父子俩背井离乡,外出流浪,先后到过定襄、崞县等地。躲债流浪一段时间之后,阎万喜回到河边,无事可干,又入村义学读书。以曲本明为师,致力于程、朱学问。年岁已长,又有了在人生途程中曲折坎坷的初步经历,这次读书,使他对儒家学说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贯穿他日后理论体系的“中”的学说,应当在这时就打下了基础。这时,正逢义和团运动轰轰烈烈,在五台一带也活动频繁。清政府调甘肃的军队开来清剿,而兵乱于匪,用各种名堂扰乱欺凌当地百姓。河边村的百姓为了自卫,推举“纠首”(与后来的“村长”类似),组织壮丁,防御乱兵,维持秩序。时在村里的阎万喜就被推为“纠首”,可见他在村民心目中是有胆有识的青年。担任“纠首”后,阎万喜积极组织壮丁护村,还私下将继母的首饰卖成钱,用以置备兵器。这一段短暂的经历,开始显露出他应对惊险和混乱的胆略,也锻练了他的组织能力。
因为在家里被债务所迫,还是没有什么办法,阎万喜和父亲只得外出谋生,来到了太原。在太原,阎万喜随其父去拜望了五台同乡魏仰微。魏见这年轻人能说会道,知书懂礼,很是喜欢。阎书堂见机行事,提出要魏收阎万喜为干儿子。魏很高兴的答应了,阎万喜给他做了义子,并经魏的介绍,到太原柳巷的“裕盛店”当了小伙计,生活才算是安定下来。
跌入社会底层的这两年,使阎万喜又感受到另一种人生。为了糊口活命,他做过在街头卖饼子的小贩,当过差役,当过帮工,当过店铺的小伙计。挨打受辱,寄人篱下,饥寒交迫,丧魂落魄的日子,自然与当年少掌柜的生活形成巨大反差。这既使他痛苦,也让他渴求改变命运。从优裕落入贫穷,让他品尝了人世炎凉的滋味,也增长了历经磨练的才识。在太原流浪期间,他见识了官僚富商们的权势、排场和奢侈,也看到了更多比他还贫困艰难的穷人,同时也目睹了清廷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