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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卢作孚-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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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徘徊在嘉陵江上

我仿佛闻到故乡泥土的芳香

三辆车上,青年人唱起歌来。

卢作孚与何平、何北衡押后,正要上车,听青年们唱歌,卢作孚笑了。一辆摩托直到卢作孚面前才急刹住。他对何平、何北衡说:“你们先走一步。”

军容严整的军官下车,如影随形,一个武装卫兵护卫其后。军官提着个铁制的便携公文箱,箱上有铁链,锁在军官手腕上。军官打开铁箱,将一封信送给卢作孚。卢作孚签字后,军官一个军礼,转身而去。

卢作孚拆开信,是一份手令:“昨电谅达,再三研究,你所定办法,恐无效果。因名为管理粮食,若仅取缔囤积而不限期销售,则取缔必不生效,若徒言平价而不定价购销,则愈平愈高,又粮食必须规定为核准登记,决不许其自由营业,方能收管理之实效。在此紧急生死关头,若不破除正统派自由贸易观念,则谓管理者必等于纸上谈兵,必误大事。望务必根据此意,修正粮食管理办法。蒋中正。”

上了车已经出发的何平与何北衡分别从各自车的驾驶舱反视镜中发现卢作孚独自站在旷野中,便叫司机停车,二人回到卢作孚身边。卢作孚将手令递到二人手中。何平与何北衡读后无语,将手令交回卢作孚手头。

这份至今收藏于台北“国史馆”蒋中正总统档案民国29年9月7日条的《蒋中正致卢作孚手令》,表明了卢作孚公布粮食调查、管理两项大纲当天,蒋中正的态度。可是,在第二天的“总统档案”中,未见有卢作孚一字回信。直到23天后,才在《蒋中正总统档案——特交档案》见到一份标明为《卢作孚致蒋中正9月30日代电》的文件。这23天里,卢作孚到什么地方,做什么去了?他为什么不及时回复蒋介石手令?

9月7日读罢手令当天,在两位副局长默默注视的目光中,卢作孚转身上了自己那台车的驾驶室,关上车门后,并没急着指令司机开车。直到听得另外两台车关上车门的声音,他的车才开出。卢作孚在后视镜中,望着另外两台车分驶上另外两条岔路。

如血残阳中,旷里上红尘滚滚。三辆车,一直驶向旷野尽头,消逝。

几天后,1940年9月中旬《成都中央日报》披露了卢局长的意思:“经调查后才能加以登记管理,才能安排限期销售于市场或由政府定价购销,其囤积居奇者才能加以取缔治罪。”

卢作孚照例不表白自己面对蒋介石手令“当时是怎么想的”,他不对自己做心理描写,他只向人说出必须这么做,然后自己带头、并督促众人这样做去。

“若不经调查,怎知何处、何人有粮食储存呢?储存数量多少呢?经调查后才能加以登记管理,才能安排限期销售于市场或由政府定价购销,其囤积居奇者才能加以取缔治罪。故而卢作孚局长及其副局长,虽被蒋中正浇了一盆冷水下,仍于9月中旬,分赴四川产粮之第二、第六、第七等三个行政区进行调查,并召集专员及县长研究粮食管理办法。”大半个世纪过去,历史学者,台北“国史馆”纂修处高级研究员简笙簧先生严谨考证后,指出战时问题必须采取相应调查、管理措施的理由。

1940年9月中旬另一份《中央日报》,发表四川省主席蒋中正《告川省民众书》:“政府对于四川省所发生的粮价飞涨现象不能坐视,必须以最大决心对本省实施粮食管理。”

与此同时,卢局长正主持会议,他用红笔在川省粮食管理专用地图划分区域:“将全川划分为十四个粮食管理区,每区设督察长一人,业务员及事务员各一人,雇员若干人,以推动农村余粮调查业务。”

与会者坐席前,便摆有“粮食管理第一区督察长”、“粮食管理第一区督察长”……等牌位。卢作孚对他们一一吩咐,众人依次点头领命。

1940年9月19日《成都中央日报》:“卢局长将全川划分为十四个粮食管理区,每区设督察长一人……”

只差一句话没写:“面对委员长严令,卢局长不改初衷,一意孤行。”

“实施消费区的市场管理,实施米商登记,分区编号、凭证购米,以期运销、分配皆能达到合理化,遏止米商囤积居奇之风!”卢作孚召开各地专员、县长、米商大会,口气软中带硬,此前他曾登门拜访劝说过的各大户乡绅、各位大粮商多到场。其中桀骜不驯者,此时也敢怒不敢言。1940年9月23日《成都中央日报》报道了卢局长解决粮食问题的这一鲜明态度。

会场中人散去。坐在卢作孚左右的何平与何北衡凑过来说:“卢局长,9月7日总统手令,你至今未作答。”

“作孚,半把个月过去了。”

卢作孚望一眼会场的时钟,“开饭还有半把个小时,我正想跟二位商量这事。”

何平说:“你讲。”

何北衡补充道:“尽快给委员长一个回复,这才是当前第一大事。”

卢作孚说出来的话却令二人意外,“我想再加派一千人,将粮食调查搞它个明明白白!”

何平惊道:“眼下这三队人,你还嫌不足?”

卢作孚说:“一千人撒下去,我还嫌不足!四川之大,当欧洲多少国家?”

何北衡粗心地说:“这动静越搞越大,我就怕,委员长那边……”

何平问:“万一调查后,你我仍不能解决委员长布置下来这一道难题?”

卢作孚不惊不诧地反问:“你我这四川,古称什么?”

何平说:“天府之国。”

卢作孚说:“就是了!秦守李冰,经营水利。蜀相诸葛,治理天府。那天下乡调查你我都亲见,千年流水,至今江东浇灌万亩良田。守着个天府之国,你我后来人,能叫前方将士、后方百姓买不到米下锅——人心惶惶、精神摧毁而亡国?”

一周后,被卢局长划归为“粮食管理第三区”的重庆巴县接龙场,战时粮食调查员李果果被乡丁推出朱门外,靠在石狮子上,才算站稳,手头的封条却飘落。

接龙场乡绅黎宽燕迈着方步出门,站在门框当中,手一抬,正好接过飘落怀中的封条,看清了,上写着:“全国粮食管理局封。”

“谁敢碰我一粒谷米,我叫他同样下场!”黎宽燕说着,作势要撕封条。

刚赶到的文静见李果果义愤地想说什么,可是,他脸上突然又出现在民生机器厂遭遇大轰炸时说不出话的神情。文静急得直叫:“果果说话啊!”

李果果急得摇唇鼓舌,却吐不出一字。

文静上前,挡住李果果,认准黎宽燕说:“谁敢撕我一张封条,我叫他同样下场!”

黎宽燕一愣,“谁出的这封条?”

“全国粮食管理局局长卢作孚!”她指着乡绅身后满仓的粮,“凡调查存粮三百袋以上者,先行封存,交市县政府处置!”

黎宽燕还想抗拒。

文静喊:“来人!”

巴县警察局长率警察持枪上前,强行夺过黎宽燕手头的封条,贴在他院中满囤的粮仓大门上。李果果躲在文静身后,显然头一回见文静如此发威,他愧疚地卡住自己咽喉,咕哝道:“果果,真到了这种时候,你连一声狗叫都学不出来!”

孙恩三与记者同行,记者拍下照片。1940年9月27日《重庆大公报》刊出文静指挥强行封存粮仓的照片,文字说明:“卢局长派出调查员千人,分头调查第三区(即重庆区十九县),凡调查存粮三百袋以上者,先行封存,交市县政府处置。”

史家评述:“重庆粮价,在卢局长成立省、县粮食管理组织,进行粮食调查、登记、推动市场平价米、奖励商运,及限期农户出售余粮,取缔囤积等措施之下,9月中旬以后,遏止了粮价上涨之势,每市石回复至约100元左右,可说达到初步的成效。”成都亦然。

秋雨绵绵,卢作孚与何北衡漫步街头,照例不看别的,专看米店。来在春熙路米店前,见店老板将前些日子扔掉的米价牌“100元”拾起,用长袖拂去上面的灰尘,将柜台上“120”元米价牌换下。米店前的市民们,与此前恐慌状相反,平和地购米。一少妇买完米,扛着一小袋米出店,她把米袋交给小儿子抱着,再把小儿子抱上自行车后座,她撑起一把漂亮的伞,塞在小儿子手头,小儿子抱着妈妈的腰,自行车“丁零”一声,母子说说笑笑雨中行。

“成都人骑车,比重庆人走路还随意。”卢作孚一叹,想起十六岁从合川到省城初次见到自行车的情景。

何北衡与何平刚看过斜对门的另一家米店,随后走来,见到这情景,欣慰一笑。二人都带伞,却不撑开,雨中漫步,颇惬意。

何平说:“卢局长这一回才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先斩后奏!可是,当那一纸手令送到他手头,他怎么就能未卜先知——他对全国粮食的调查与管理双刃齐下,就一定能有查获、有收获、有斩获?”

何北衡说:“他哪儿能未卜先知。我猜作孚,临危受命,又遭掣肘,也只得置之死地而求后生罢了!”

何平对卢作孚其人越来越感兴趣,望着他的走在前面的背影说:“你说他此时在想啥?”

何北衡以老友身份,颇知卢作孚。“刚才你不是说了么?——先斩,他还得后奏嘛。”

何平又说:“蒋公手令九月七号送到,今天是九月最后一天,卢公可真沉得住气。”

何北衡说:“宜昌撤退,他也这样沉得住气。他沉得住气,那片荒滩上三万多人才那么沉得住气。”

“话说回来,还有另一个沉得住气的。”

何北衡问:“谁?”

何平说:“蒋公!可是卢局长他怎么就知道,蒋公这一回能这么沉得住气呢?面对蒋公这么严厉的手令,急如星火的公告,难道他就不害怕蒋公龙威大怒?”

何北衡一笑。

何平道:“你是说,他之所以这么沉得住气,敢把蒋公的手令置于案头而不顾,从九月七号到今天,是因为他早就料定,这二十三天内,蒋公会容忍……”

何北衡依旧高深莫测地笑着说:“这话,你问我?”

何平说:“真想问问局长本人,他是怎么想的?”

“别费事了。他从来都只是想好了某事当做,便做去。但他极少向人说起他自己心头是怎么想的。”

何平说:“我行我素,独往独来,天马行空。”

何北衡纠正道:“我行我素,却不独往独来。一匹天马,却非行空。”

说话间,二人尾随卢作孚回到办公楼前,抬头一看,卢作孚办公室窗前,刚亮起一盏灯,卢作孚已独自坐到桌前。

何平说:“这阵子他正好得空,你我何不进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要问,你自己去。不过你就是要问,也别这阵子去。”

何平随着何北衡目光再望卢作孚办公室,窗前,卢作孚身影,已提笔开始写什么,“刚转一圈回来,米市买卖趋于全面稳定,此时,他忙着写什么?”

何北衡答:“我猜正是米市稳定了,他才忙着写信。”

何平从何北衡的口气中已经猜到卢作孚此时是在给谁写信:“你是说,他是写给……”

何北衡接道:“蒋公。”

卢作孚提笔先写下抬头一行字:蒋中正委员长……

他停下笔,望着窗外夜雨,思考片刻,写了个快,一气呵成,当中再无停顿:“……所需购粮包括军粮、民粮……在四川一省,政府即需购储2300万市石,所需资金高达5亿法币,另堆储场房、管理机构和加工调制人员均甚为庞大,须运用最大的政治及经济力量。在今日中国现实环境下,按照委员长指示的办法,几乎无法办理,偶一不慎,前方军糈及后方民食,均有发生恐慌可能。”写完,落款:“卢作孚9月30日”。

此信以《卢作孚上蒋中正9月30日代电》为文件名,现存于台北“国史馆”《蒋中正总统档案——特交档案》内。

大半个世纪过去,简笙簧先生述此事:“此时卢作孚局长,始于9月30日,对蒋中正所提示,由政府公价购粮,实行粮食专卖及计口授粮的强制平抑粮价办法,提出其执行困难的理由。”

卢作孚写罢,推开窗,秋风细雨,飘飘入内,他正感到通体清爽,突然胸中一阵躁热,剧烈咳嗽。

文静急步走入。卢作孚急忙恢复常态,不令发现。

文静捧读急件:“国防军事委员会急令,火速征购军粮600万担!”

卢作孚愣望着窗外,问出一句:“这雨,哪天起下的?”

文静有些莫名地问:“卢局长,雨怎么啦?”

卢作孚咕哝着:“稻米。”

这一年的秋雨下绵了。

这天早上,卢作孚要出门,下乡去查看稻田,蒙淑仪想给他准备几件干净的换洗衣服,到阳台上晾衣竿下伸手一摸,摇头道:“天!这个天都是湿的,哪里还晾得干衣服嘛?”

这天下午,走进稻田,望着因连日阴雨而大片大片倒下的谷穗,卢作孚、何平、何北衡与粮食局众人,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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