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途-第2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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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吱声,好像刚在同学课桌上撒了泡尿的小学生,只得等候老师发落。冯子愚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沉默片刻才又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安排你去省委党校学习,也不仅仅是省委组织部和我的意见,政府那边也有这个意思。你硬是不肯去,别只找我,去找政府领导吧。财政局属政府组成局,政府部门的人,谁去谁不去,还是由政府自己去定,我懒得操这份闲心。”
能做稳财政局长的人自然不缺悟性,栗局长听说政府也有让他去学习的意思,还能不明白个中缘由?下午就带着局办预算综合法规等处室的人,屁颠屁颠跑到政府,找到杨国泰和乔不群,乖乖在贷款贴息手续上签好自己的大名,再让局办主任盖上随身带去的财政局公章。有了这亲笔签字和局里公章,栗局长也就免去了上省委党校学习的艰巨任务,继续留在财政局大力发展他的财政事业。
贷款手续办妥,耿日新很快安排颜部长,陆陆续续将款子拨往桃林。这可不是三五千万的小钱,是四十五个亿的大资金。四十五个亿放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也许算不了什么,像扔颗小石子到水里,泡泡都不会冒一个。放到桃林这么个经济比较落后,大家穷惯了的地方,无异于美国在广岛扔了颗原子弹。与广岛不同的是,桃林没有炸死人,只是一个个都炸得晕头转向,像吃过药的老鼠一样到处乱窜。窜什么?自然是窜开发,窜项目,窜地皮,窜房产,窜能扔钱更能捞钱的门路。桃花河两岸的防洪堤眼看着一天天高起来,以防洪堤为依托的两岸万米风光长廊正式投入施工。傍着两岸万米风光长廊的公务员小区、文体小区、工业园区、生态园区、国际贸易中心,都进入拆迁阶段,城外几个数万亩的超级开发区已剪彩奠基。下游的拦河坝也完成截流,进入主体工程建设。另外以桃林市区为中心,数条纵横交叉向四周延伸开去的一级公路开始招标,即将破土动工。这些建设项目的启动,又带来全市建材、铸造、五金,化工、矿冶、水利、电力、农林以及饮食服务、文化娱乐等相关产业的迅猛发展。见桃林商机无限,有利可圈,外商们也闻风而动,纷纷跑过来投资,生怕手里的票子扔不出去。桃林城里城外一时变得机声隆隆,热浪滚滚,黄尘蔽天,拾块土圪塔放耳边敲敲,都能敲出脆脆的金子声来。人们脸上蒙着厚厚的灰尘,灰尘下面却抑制不住窃窃的兴奋,似乎只要出门,地上就有票子可捡。连机关干部和学校老师都无心上班上课,开始悄悄行动,集的集资,买的买地,建的建厂,开的开店,谁也没有闲住。有的甚至将乡下父母的棺材都卖掉,拿来买挖土机和工程车,能开的自己开,自己不能开的,租给工地老板,准备狠狠赚他一把。
经济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桃林市党政领导自然也乐得满脸是喜,满眼是乐,满嘴是笑。不过喜归喜,乐归乐,笑归笑,也难免有烦心窝火的时候。要发展,矛盾和冲突是不可避免的,种种怪现象都会浮出水面。就像娘肚子里的孩子长得太快,营养跟不上,缺钙缺锌缺铁,生个怪胎出来也难说。比如征地拆迁的纠纷,比如企业废气废水废渣的排放,天天有人上访,时时有人告状,地方领导难得片刻安宁。这还在其次,政府有那么多的职能部门,领导随时都可调用,没有处理不下的。最恼火的是有了什么好项目,跑关系的里三层外三层,给谁不给谁,确实不好权衡。又并非一般关系,不是省里重要部门,就是上面主要领导,来头不小,背景深远,谁都得罪不起。
这天常委又紧急召开扩大会议,就几个开发项目的归属问题进行讨论研究。有些项目好办,哪位领导先打招呼,就安排给哪位领导的人,后打招呼的就对不起了,以后再给予考虑。有些项目是早就定好了的,上面领导又来插手,要求给某某,这就非常为难了。比如市政府旁边的文体小区,早就招标给了惟楚文化公司,只因拆迁纠纷一时处理不下,还没最后确定开发商,省里有位重要领导还打电话过来,要拿给他的人。惟楚文化公司老总就是辛芳菲,她是争取开发资金的大功臣,不是她找耿日新说话,耿日新也不可能这么爽快就跑到桃林来考察项目,及时把大额款项划拨下来。也就是说文体小区的开发绝对要给辛芳菲的,布什总统打招呼也不能更改。真是布什打招呼,其实可以不理不睬,他远在地球那边的美国,鞭长莫及。况且桃林市政府旁边的文体小区并不生产核武器,是搞文化设施建设的,他老人家的鞭子就是有那么长,也管不着。省领导比布什的官要小些,却近在省城,坐车两三个小时就能赶到,桃林干部包括甫迪声在内,跟省里这位重要领导都有关系,他的话当然比布什要有分量得多。一边是辛芳菲和耿日新,那是钱老大,一边是省里重要领导,那是权老大,文体小区又只有一个,给钱老大还是给权老大,甫迪声他们确实有些犯难,不知怎么定夺为好。不知怎么定夺也得定夺,这是个绕不过的坎,回避不掉的问题,
没拿出个可行方案,别想散会。讨论来,研究去,也没个定论,最后乔不群出主意,文体小区还是让辛芳菲来做,把城外一条一级公路的建设权,从另一位背景相对较浅的老板手里拿回来,交给省里重要领导的人,并在原招标造价的基础上再提几个百分点上去,别让省领导的人赚得太少就是。甫迪声觉得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征求何德志和其他常委的意见,大家都认为只好这样,别无他法。甫迪声当即给那位省领导打去电话,汇报了常委决议。那位省领导听说这个项日不比文体小区赚钱少,也就答应下来,没再为难甫迪声他们。
这个死结解开了,常委们都舒了一口气。又通报了几项工作,比如赴省参博的准备工作情况,甫迪声见没别的事,宣布散会。大家站起来,陆续出了会议室。何德志也拿过公文包,揉着发酸的后腰,举步往门外走去。快要出门时,他的秘书走进来,轻声告诉他,省肿瘤医院打来电话,他老婆要做大手术,请家属到医院去签字。何德志老婆已在省城一家大医院住了几个月,医院一直不能确诊她身上的肿瘤属于良性还是恶性,最后才转到了肿瘤医院。肿瘤医院经过反复切片检查,最后确认为恶性肿瘤,准备动手术。手术非家属签字不可,才打了何德志留下的秘书的电话。
给甫迪声报告一声,何德志当天就赶往省肿瘤医院。手术第二天才进行,签完字后,又陪了老婆个把小时,何德志再也待不下去,离开病房,住进医院旁边的五星级宾馆里。他心里念着盛琦琦,正好叫她过来幽会。盛琦琦在桃林的实习早已结束,重新回到学校,何德志打通她手机,说要开车去接她,有两个好消息她听了,一定会很高兴的。盛琦琦说学校离宾馆不远,这个路段车堵得厉害,走路不比坐车慢。
何德志所说的两个好消息,一个是自己老婆得了恶性肿瘤,已活不了几天,可以明媒正娶,让盛琦琦正式做自己夫人;另一个是已在省城给她落实好工作单位,单位很不错,没有过硬关系,就是博士生都进不去的。
没多久盛琦琦就赶到宾馆何德志房间里。可她不是一个人,还带着一位英俊男生,明确说是她的男朋友。自己都还没做够盛琦琦的男朋友,这下她身边又冒出个男朋友来,何德志肯定要不高兴了。可当着那男生面,又不好发作,闲聊了几句,两个好消息都没法说出口,就眼睁睁看着盛琦琦跟着男生走了。
盛琦琦的意思太明显不过,她已有男朋友,要何德志死了这条心。何德志在盛琦琦身上尝到了甜头,哪肯就此死心?老婆的手术刚动完,就回到桃林,找来盛少山,问他知不知道盛琦琦已有了男朋友。盛少山说:“不知道呀,前次回桃林实习,都没听她提过什么男朋友。”何德志冷笑道:“这是大好事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琦琦即将大学毕业,也该找男朋友了。你告诉她,我已在省城给她落实好了工作单位,单位不赖,可不是谁想进就进得去的,看琦琦是要她的男朋友,还是要单位。”
盛少山表示,寒假快到了,盛琦琦回来后,要好好教训教训她,这个关键时刻谈男朋友,太不应该,太令人失望了。何德志阴阳怪气道:“这就是你做父亲的不对了,孩子已大,要谈恋爱,是她的自由,谁也无权干涉。”
盛少山要走了,何德志又提醒他:“桃林的大开发正进行得轰轰烈烈,交通地位越来越显著,好多人都盯着你这个重要位置,想来大显身手一番,你可要有紧迫感哟。”盛少山懂得何德志话里意思,表示一定努力。至于努力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何德志还给盛少山透露,他已跟甫迪声取得初步共识,争取尽快解决他的副巡视员待遇,要他别辜负组织的期望。副巡视员就是过去的助理巡视员,也许是助理两个字难听,最近改成副字。助理调研员也一样,改成了副调研员。
没多久盛琦琦就放假回到桃林。岂料她竟把男朋友也带了回来。盛琦琦的想法很简单,有男朋友在身边,父母就不好再逼她到何德志家里去了。这就惹恼了盛少山,真想给女儿几个耳光,还是有外人在一旁,才好不容易忍住火性,没有动手。脸色自然没法生动,盛琦琦男朋友又不是傻子,还能看不出来?留在盛家没意思,要去外面订房子。
陪男朋友找好宾馆,盛琦琦就待着不肯走了。男朋友倒也通情达理,又不知背后真相,反复劝说她,父母怎么也是父母,闹僵了不好,盛琦琦这才从宾馆回到家里。一进门,家庭战争就不可避免地爆发了。也是盛琦琦太听话,不然也不会一次次委屈自己,迁就父母。可这回她已铁了心,不再屈服,跟盛少山对抗起来,不是孔艳平插在中间,父女俩早搞起了武斗。盛少山没法,又故技重演,自残自虐,要死要活的样子。盛琦琦不再肯买账,吼道:“想死你就去死好了!你们这样的畜牲父母,死两个是一双,没谁心疼。”
闹到半夜,三个人都闹疲倦了,这才作罢。第二天早上起来后又开始闹,盛琦琦男朋友来敲门,战争还在继续。男朋友没法在桃林待下去,给盛琦琦招呼一声,准备离去。盛琦琦要跟男朋友一起走,盛少山坚决不让,把她反锁在房里,不准出门半步。把她的手机也给缴了,切断了她与男朋友的联系。
父母这么对待自己,唯一能保护自己的男朋友走了,盛琦琦感到非常绝望,觉得活在这个世上已没任何意思。不吃不喝抵抗了两天,到第三天深夜,趁盛少山和孔艳平熟睡之机,盛琦琦敲开窗玻璃,往楼下跳去。
盛少山家住四楼,不高也不低,盛琦琦没有摔死,却摔断脊椎,再也爬不起来了。盛少山夫妇这才有了悔意,不该如此对待盛琦琦,将她往绝路上逼。这可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从小听话,读书又用功,做父母的竟如此寡情,也太没人性了。
只是悲剧已经发生,再吃后悔药也来不及了。盛少山觉得祸根出在何德志身上,不是他威逼利诱,自己也不会对盛琦琦这么狠得起心。一时气愤不过,要到政府去找何德志算账。还搜出那块收藏多时的黄毛巾,准备杀杀何德志的气焰,再拿到政法部门去告他,不把他告进去,也要叫他付出一定代价。
谁知赶到政府办公大楼,里面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太对劲。有的人楼上楼下跑动着,慌慌张张的。有的人则聚在一处,窃窃低语,神色有些怪异。看上去似乎出了什么事,可能还是大事,不是小事。紧接着有120救护车呼啸着开进大院,车没停稳,医护人员就从车上跳下来,舞着担架往楼里直奔。
120要抢救的人正是何德志。这天上午何德志还主持召开了政府常务会议,就当前几项重要工作作了具体布置。会议快结束时,何德志秘书悄悄进了会议室,拿着通话状态的手机走过来,附在他耳边说:“宋禾忠的电话。”
“宋禾忠?”何德志小声嘀咕一句,望眼秘书,拿过手机。也没马上接听,起身离座,来到走廊上,才对着手机喂了一声。也不知那头说了些什么,何德志忽然脸色一青,身子挺了挺,往后一仰,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其实宋禾忠也没说什么,只说了五个字:沙老板跑了。
不过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已足以让何德志胸腔里的心脏起搏器失灵,他的心脏因而突然停搏,血管里的血液没法循环,大脑供血不上,顿时失去知觉,仰天倒地。
在医院里抢救了两天两夜,何德志的心脏也没能恢复搏动,医生们无力回天,最后只得遗憾地放弃努力。待市委市政府领导闻知死讯,一齐赶到医院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