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途-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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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讲活动一结束,这事就在桃林上下传开了,大家都觉得玄乎乎的。在国人心目中,汉字都是些非常神奇的符号,民间就有字谶之说,叫做字里乾坤大。传说当初仓颉造字,字成之时,就曾惊天地,泣鬼神,很有些动静的。有人于是认为何德志已失去民心,他的市长怕是做不了几天了。另有人持反对意见,说人在官场,谁又在乎过民心不民心的?失去民心也就算不了什么,怕就怕失去官心,官心若失,其官运就成问题了。何德志失去的也许正是官心。至于他失去的到底是哪位大官的心呢?这就挺费思量了,还不太好说。还有人想起何德志身体不怎么好,好像患的就是心脏病,看来他确是凶多吉少。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心出毛病,失去本钱,哪还有你革命的份?
事情越传越奇,越奇越传,以至走到哪里,都有人窃窃私语,兴趣盎然的样子。如今官方信息传播得最快的地方是“两上”,一是办公桌上,一是酒桌上。走进办公室,光喝茶抽烟看报,实在太过单调,说说单位的逸事,论论领导的长短,容易打发时光。进得餐厅,几杯下喉,酒精一发作,思维变得活跃,讨论国家大事太虚,研究中东问题太远,最热衷的还是大家都熟悉的身边人事,尤其是主要领导的是是非非。
比如这天刘小富请蔡润身出去吃饭,一上桌,几个人又将何德志说了好半天。
这顿饭刘小富已约过蔡润身好几次了,只因近段忙于学习活动,蔡润身抽不出时间,才一拖再拖,直到将演讲团的人送走,才有空接受刘小富邀约。学甫著时惊动了不少人,也没来得及感谢人家,何不借刘小富的酒,表示表示意思?蔡润身于是叫上文联社科联诗词协会等在此次活动中出过力的单位头儿,一起来吃大户。
文联社科联之类单位,可不像有权有势的部门,看谁不顺眼了,走过去一亮红头文件或法津条文,人家就软下来,乖乖请吃请喝,请玩请乐,临走再塞上一个不薄的红包。这叫要想富,快上路;要想发,去执法。什么叫执法?法字三点水加个去字,执法就是到有水的地方去执一把,至于什么水,自然是油水了。文联社科联领导无权可用,无势可依,无法可执,手里没有红头文件,没有法律法规,几条自作多情的协会章程,谁也吓不着,也就谁都不理不睬,一年到头清汤洗牙,根本没机会外出吃香喝辣,顺手牵羊。好不容易碰上蔡润身礼贤下士,还不受宠若惊,鼻血沸腾?到了酒桌上,也就卖力得很,放开肚子,大干快上,大快朵颐,以实际行动报答领导的知遇之恩。
只顾自己吃喝,显得不够品位,得说些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以促酒兴,增加食欲,也不至于辜负桌上的美味佳肴。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又到了那个神秘兮兮的“志”字上。在座都是文人雅士,旧学功底不错,又天天跟汉字打交道,自然更有心得,一致认为自古就有一字成谶的说法,何德志好不容易得志,如今“志”已失“心”,只怕并非偶然。
书法家协会主席天天得练字的,对汉字颇有研究,也略懂字谶,说:“说到字谶,让我想起宋时谢石的故事来。相传高宗微服出游江南,适逢谢石在杭州湖滨设摊测字。先是高宗用手中龙杖在地上划个‘一’字,要谢石测。谢石说,一字书于地,地里皆土,土上加一为王,君恐非常人也。高宗甚觉奇异,又用龙杖写个‘问’字。‘问’字门里一个口字,繁体‘门’字不像简体字那么简单,谢石说,‘问’字左看是君,右看也是君,君乃一国之首,必是万岁。说罢伏首下跪,要行九叩之礼。高宗更加惊奇,回去后即传谢石入宫,给他封了个四品官。还写‘春’字,令谢石占断朝政。谢石默然良久,喟然叹曰,红日正中,本为国泰民安之象,可惜春日虽好,秦头太重,以至日受压而无光。后果然秦桧掌权,国运日衰。秦桧忌恨谢石,将他发配到边地。途中谢石遇一女相士,特写上‘石’和‘皮’两字,要女相士断自己的身份和吉凶。女相士说,石逢皮即破,君有凶无吉。谢石对女相士异常佩服,说,我亦能相字,请写一字令我相之。女相士正倚山石而立,说我站在这里就是字,你请相吧。谢石说,人傍山即仙,你难道是仙辈吗?女相士含笑一嘘,顿时一阵烟雾弥漫,不知其踪。谢石才知遇到仙人,有所启迪,遂怀出世之想,不再为官。”
大家觉得有趣,都说汉字象形会意,与世间万物和人类活动密切相关,有人要拿汉字预测人事,占卜吉凶,也就不足为奇。好像除了汉字,别的文字这方面的功能并不强。不难想像,若用英语单词字母给人预测吉凶,看谁有这本事,能预测出什么名堂来。
几位又说了几个字谶故事,诗词协会主席不耐烦起来,说:“字谶属于俗文化,只要识字就会,现在街头到处都是测字的,就是明证。要说还是诗谶高雅,且同样神奇玄妙。”各位知道诗词协会主席对诗词有专攻,说起诗谶来最有发言权,要他说个诗谶故事听听。诗词协会主席说:“别的不说,就说唐开元年间,崔曙进京应试,作《明堂火珠诗》:正位开重屋,凌空出火珠。夜来双月合,曙后一星孤。天净光难灭,云生望欲无。遥知太平代,国宝在名都。这首诗写得很高明,崔曙因此高中状元。不想第二年崔曙就突然死去,扔下女儿星星,孑然于世。
原来这是应了诗中‘曙后一星孤’的谶语。”
书法家协会和诗词协会名义上都归文联主管,下属协会主席说得头头是道,主管领导不声不响,显得没有领导风度,文联主席不甘示弱,也说道:“有个叫刘希夷的,也是唐代诗人,曾作诗曰: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觉得不祥,又改为: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他舅舅宋之问特别喜欢这首诗,恳求外甥把诗让给他,刘希夷不愿意,宋之问便派家丁用布袋把刘希夷活活捂死在进京途中的旅馆里,夺走诗稿。”
座中只有蔡润身听得多,说得少,大家怕冷落领导,请他也贡献一个故事。蔡润身被逼无奈,说:“唐代还有一个叫薛涛的女诗人,才貌双全,八九岁知音会律。一日父亲坐庭中,指井旁梧桐说:庭中一古桐,耸干入云中。要薛涛应对。薛涛随口答曰: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不想一语道破天机,薛涛长大后,果然流落风月场中,正应了枝(妓)迎鸟叶(夜)送风之谶。”
大家笑起来,说:“领导就是领导,故事讲得比我们有水平多了,还带色。”
刘小富开茶馆时虽接触过茶文化,字谶和诗谶到底太古雅,不怎么插得上话,现在有人说到这个色字,他来了劲头,说:“蔡领导的故事带是带色,可色得不够有力度,我给各位说个有力度的吧。话说局长带着几位处长外出检查工作,到了午饭时间,大家进店吃工作餐。工作餐是促进工作的,不求排场豪华,但求营养丰富,比如母鸡王八乌龟穿山甲之类,就最符合工作餐要求。菜很快上了桌,局长出题,哪道菜最有营养。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张处长说母鸡最有营养,农村女人生小孩,都是吃母鸡补身子,催奶水。李处长说现在的母鸡都是饲料喂大的,营养质量不高,还是王八最有营养,王八者甲鱼也,甲乙丙丁,甲为先嘛。王处长说甲鱼的甲不是甲乙丙丁的甲,是盔甲的甲,千年王八万年龟,还是乌龟有营养。最后还是司机最了解局长的专长,说最有营养的还是穿山甲。各位问为什么,司机笑笑道,穿山甲连山都能穿,想想领导们吃了,还有什么不能穿的?”
大家都以笑支持,说:“刘老板的故事确实色得挺有力度,连山都能穿。看来刘老板天天都吃的穿山甲,不然那么多妹妹,看你哪里穿得过来?”
说笑着,酒喝完。又吃些米饭馒头之类,准备离席。刘小富拿出几个红包,笑嘻嘻走到各位面前,一人给了一个,说:“各位都是文人雅士,学问高深,肯赏脸来一坐,是看得起我这个大老粗。你们辛辛苦苦跑这一趟,没啥孝敬的,一点车马费,还请笑纳。”
几位都是穷庙里的穷方丈,平时只有吃老婆粗茶淡饭的本事,今天白吃白喝一顿,肚圆胃鼓,已是心满意足,不想临走还有车马费侍候,算是享受了回执法部门待遇,哪有不心潮起伏,激动万分的?接红包的手都有些失控,差点抽起筋来。不过各位不是痴人,知道刘小富请吃喝也好,给红包也罢,都是冲着蔡润身去的,并不是真看得起你们这些百无一用的文人。也许这正是刘小富不同凡响之处,人家只知道给领导本人送钱,他却把钱送给领导的客人,给足了领导的面子,其效果绝对不比送领导本人钱差。领导需要钱不假,可领导还需要面子。领导面子是很重要的,给领导面子,领导自然领情。别看文人们不可能给领导帮什么大忙,可帮帮闲,还是有这个能耐的,讨好领导叫来的酸文人,肯定不会有错。再说文人尽管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可文人有张臭嘴,嘴里长着伶牙俐齿,今天随领导出门走上这么一趟,就得了实惠,明天还不到处去说领导的好话?这至少可提高提高领导威信。
蔡润身不可能不明白刘小富的意思,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很受用,不得不佩服这家伙会来事。分手时也就顺便问了句:“刘老板这么客气,有啥事要我出面的?”刘小富摇头道:“今天是专门请你们出来聚聚的,没什么事。不过您这么一问,我倒想起有人透露给我的一个信息,说今年永安乡特大洪灾死人事件,让领导们高度意识到防汛工作的重要性,准备在城外桃花河两岸修筑防洪堤,不知是真是假?”
刘小富的鼻子还真长。几天前开了个常委会议,研究到全市防汛工作时,确实动议过这个议题,只是暂时没有形成决议,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刘小富耳朵里。没有形成决议的原因,主要是资金来源问题。不过修筑防洪堤已势在必行,凡事都等资金到位才动手,那就什么事都不要办了。蔡润身对刘小富说:“防洪堤修肯定得修。只是市里太穷,拿不出资金来,上面下拨的水利专项资金,应付基层水利防汛项目都应付不了,不可能有一分余钱,这防洪堤怎么修?你是开公司办企业的,告诉我如今做什么事,离得开一个钱字?”
刘小富笑道:“做事当然离不开这个钱字。有钱男子汉,无钱汉子难,手中没钱,再大的英雄也会变成狗熊。不过这几年我跟各级政府没少打交道,知道地方政府的底细,最缺的是钱,最不缺的也是钱。好多事情就这样,不办不来钱,一办钱就来,谁都在举债办事,办事还钱。用行话说,叫做还不完的债,花不完的钱。”
这倒也是事实,蔡润身清楚得很,却说:“你说举债办事,莫非你想学雷锋,自己弄钱给政府修防洪堤?”刘小富说:“先拿钱修防洪堤,也不是不可以。这是造福于民的百年好事,我是桃林人,也有这个责任嘛。何况有您和甫书记在,还怕修了堤拿不到钱?真要等到政府凑齐了钱再来修堤,这个差事就不容易到我手上了。”蔡润身指着刘小富,笑道:“你是不是觉得修防洪堤有大钱赚,非把这个项目搞到手不可?你真愿意先垫资修防洪堤,我倒可以促成此事。”刘小富说:“那我回去等您的消息。”
蔡润身将刘小富愿意投资修筑防洪堤的想法,反馈给甫迪声,甫迪声也说:“刘小富有这个想法,确实可以考虑把项目给他,项目上马后,我们再设法筹集资金。防汛资金有限,肯定解决不了问题,不过有小道消息说,国家开发银行准备低息贷款给地方搞建设,到时我们可以争取争取。防洪堤不是小工程,得有专门领导主管,润身你是专职常委,事情相对少些,这事就交给你吧。你给孙文明说说,把这事写进常委会议议题里,下次召开常委会时,大家一起来讨论讨论,出出主意。”
下次常委会上,甫迪声重提修筑城外防洪堤的事,大家意见跟上次差不多,防洪堤绝对要修,就是钱的问题不容易解决。甫迪声说:“等到钱到位再修堤,恐怕洪水早淹了过来,到时我们躲都没处躲。”蔡润身说:“可以采取招标形式,谁愿意先垫资修堤,就让谁来承办这个项目,政府再慢慢弄钱也不迟。”
常委领导都是精明人,听甫迪声和蔡润身一唱一和,说要修防洪堤,知道钱的问题应该不是问题,反正总有解决的手段。这就像平常人家过日子,若等着钱凑足再修房子,房子永远也别想修起来,只能边修边想钱的办法。钱不是问题,这工程就管得,各位都想着把事情揽到自己名下。杨国泰也知道国家不久有大批资金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