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途-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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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范校长犯起迷糊来,说:“那你拿这钱给谁?”郝龙泉说:“给你学校。”范校长这才明白了郝龙泉的意思,他是见你不好收这钱,只得捐给学校。心想这倒是个办法,只是为个孩子读小学,一次拿出这么大笔钱来,桃林小学史上好像还没有过先例。于是笑道:“为弥补办学经费不足,学校每年都会趁新生入校之际,号召家长自愿捐些款子。家长们一般都会意思意思,少的一两百,多的三五百,哪有你出手这么大方的?”郝龙泉说:“三五百你也给个指标,我喊你妈。”范校长骂道:“你这不是把我喊老了?我可没比你大多少。”郝龙泉笑道:“我是尊重你嘛,论面相,你倒要叫我声叔叔。”
两人商定,隔日范校长让学校会计出纳准备好正规发票,郝龙泉再来交款,同时把孩子户口也带上,先报了到,开学时编到最好的班上去。
第六章
第二天星期六,郝龙泉一早上了乔不群家。人还没立稳,史宇寒就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范校长松口没有?”郝龙泉不想让他们形成事情好办的印象,好办人家早办了,哪轮得着你来献殷勤?往沙发上一仰,夸张地叹一声,说:“范校长嘴巴又没装弹簧,那么容易松口?”史宇寒发了急:“那就没有办法了?”郝龙泉摇头道:“办法确实不是太多。”
史宇寒瞪一眼郝龙泉,说:“我还以为表哥手眼通天,弄了半天,还是个未知数。”倒是旁边的乔不群暗自得意起来,振振有词道:“你以为就表哥一个人在找范校长?范校长那么好说话?”意思是范校长那么好说话,还犯得着劳你表哥的神?史宇寒也不好当郝龙泉面跟乔不群吵闹,垂头丧气道:“只怪州州命苦,生在这么个没用的家庭里,想读个好点的学校都读不上。”话没说完,眼圈先红了。
郝龙泉见状,感觉好笑,不露声色道:“不过范校长答应先带上孩子户口,去做了登记再说。”史宇寒眼里重又泛出希望的亮光,说:“既然要你登记,那就是还有这个可能啰?”郝龙泉说:“我再尽点力吧。”史宇寒进里屋拿来户口簿,急切道:“今天就去登记,还是改日?要不要我们跟表哥一起去?”郝龙泉接过户口簿,随便翻翻,说:“开学还早着呢,急什么?也不用你们出面,又不是去打架,去那么多人干啥?”
郝龙泉要走了,夫妇俩一前一后送他下楼,生怕他不小心摔着,摔伤双腿,不好再去跑州州读书的事。史宇寒还一路恳求道:“表哥就看你的了,你一定得给我下点力气哟。”郝龙泉说:“我不下力气,还这么来来回回跑什么?”
三人来到楼下,郝龙泉要上别克了,史宇寒还缠着他千叮咛万嘱托,唠叨个没完。忽听有人喊声乔处,乔不群掉过头去,见蔡润身胸前抱个纸袋,从楼道里走出来,问道:“蔡处上哪去?”蔡润身说:“给朋友去送个东西。”
郝龙泉一只脚都搁到了车上,见来了个乔不群声称蔡处的人,估计也是政府机关里的人物,那只脚又从车上撂了下来。乔不群潜意识里或许也想让人知道,自己有个有钱的老板亲戚,顺便把蔡润身拉到车旁,对郝龙泉说:“表哥,这是我的朋友和同事蔡处长,他要去给人送个东西,搭一下你的方便车吧。”郝龙泉没得说的,高高兴兴地请蔡润身上了车。
眼见别克掉过头,朝大门口驶去,夫妇俩才转身上楼,进了家门。乔不群忍不住教育起史宇寒来:“如今办事难,事难办,期望也别太高。你天天待在商贸学校,只知你们那里门可罗雀,得发动老师到处去拉生源,人家桃林小学恰好相反,最不缺的就是生源,说个学生进去可不容易。何况表哥又不是书记市长,他一出马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刚才郝龙泉的话说得不怎么肯定,史宇寒心里正感没底,这下乔不群还这么阴阳怪气的,也就气不打一处出,怒目圆睁,低声吼道:“乔不群你是以为这个热闹好看,还是州州上不了桃林小学你才好受?州州上不了桃林小学,这一辈子我跟你没完!我知道你的阴暗心理,你办不来的事,万一表哥办成了,失了你面子。”一句话捅破乔不群肚子里那点不可明言的心思,他想辩驳几句,却开口不得,只好噤声不语。
再说郝龙泉将别克驶出政府大门后,丢下油门,问蔡润身上哪去。蔡润身要去市委常委楼见甫迪声,却不想让乔不群亲戚知道他往那个地方跑,说:“我去桃林山庄看个朋友。”桃林山庄其实就是市委招待所,在市委大院隔壁。
坐人家免费车,不表示两句,显得不够礼貌,蔡润身又无话找话道:“郝老板给你添麻烦了。”郝龙泉说:“您大处长肯坐我的车,是给我面子,我巴不得天天有这样的麻烦可添才好哩。”蔡润身说:“我哪有这个福气?平时上街,我都是坐的公共汽车,最多打打的,今天享福了。”郝龙泉说:“研究室没车?”蔡润身说:“研究室财务没独立,跟政府办捆在一起,室领导用车都由政府办统一安排,我们处一级干部还没单独用车资格。”
见蔡润身堂堂政府官员,没一点架子,说话也随和,郝龙泉少了顾虑,玩笑道:“以后我发了,送您一台。”蔡润身说:“我正求之不得。只是什么才叫发呢?你都有了私家别克,难道还算不上发么?”郝龙泉说:“别克太普通,算得什么?”
嘴上说着话,蔡润身一直谨谨慎慎护着怀里的东西。郝龙泉便问:“蔡处长抱个什么宝物?”蔡润身说:“一块石头。”一块石头也这么小心翼翼的,郝龙泉不可思议,说:“我还以为是坨金子呢。”蔡润身说:“你不知道,有时千金易得,一石难求,并非所有的石头都比金子低贱哟。”郝龙泉说:“那您这是什么石头?”蔡润身说:“当然不是普通石头。”郝龙泉说:“石头还有普通不普通之分?”蔡润身说:“这没什么奇怪的,就像世间之人,也有普通不普通之分一样。”
蔡润身不想老被郝龙泉审问,变被动为主动,说:“我看你这别克车不错,坐着挺舒服的。”郝龙泉说:“还算过得去吧,在城里跑跑还能对付。”蔡润身说:“我经常碰见你的别克停在我们宿舍楼下,看来你与乔家的亲戚关系挺不错的。”郝龙泉说:“当然不错。我表妹夫为人非常好,像您一样没摆什么官架子。”蔡润身说:“在你大老板面前,我们还有什么架子可摆?”郝龙泉说:“你们是公家人嘛,还是政府里的要员,哪像我这跑小生意的,低人一等。”蔡润身说:“你太谦虚了。如今手上有钱,谁都会把你当成大爷。”郝龙泉说:“我可从没做过大爷。倒是为做点小生意,走到哪里都得做小孙子,生怕招着谁,惹着谁了。还是你们政府官员好,谁都不敢小看,不敬你一丈,也得惧你八尺。”
郝龙泉这话听去像是发政府官员牢骚,其实是在恭维蔡润身。人生在世,不就图个威风八面人敬人惧吗?如果谁碰着你都不放在眼里,视而不见,这人做得还有什么分量?当年成克杰盘踞广西,下属去给他拜年,奉上大额贡钱还不够,还得四肢伏地,给他磕几个响头,磕得他比收大钱还舒服。姓成的为啥乐于接受这种跪拜?就是能真切感受到下属对他的敬畏,就如皇帝临朝,唯有大臣们三叩九拜,才能显示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威。
对郝龙泉的恭维,蔡润身自然受用,嘴里却道:“那得看是什么政府官员,比如我跟乔处吧,不过是政府机关里跑龙套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威风神气?”
郝龙泉说:“仅凭蔡处您这说话水平,我就知道您不可能老跑龙套,要不了几天就该人家跑您的龙套了。”蔡润身大笑道:“要说完全没这个想法,也虚伪了点。不想当领导的干部不是好干部嘛。只是官场上的事最说不清楚,有想法不见得就有办法。我本来就是跑龙套的命,不像你表妹夫笔杆子硬,是政府大院里公认的才子,不可能久居人下。”郝龙泉说:“这我也知道,不群确实有些才华。只是有才华不见得有才干,不知他的办事能力到底怎么样?”
郝龙泉不是官场中人,蔡润身说话也就少了顾忌,笑道:“郝老板你不知道,机关里无所谓才干不才干,能力不能力,屁股下有好位置,手中握着实权,没才干也有了才干,没能力也有了能力。”郝龙泉说:“蔡处长真是个实在人,句句都说到根子上去了。”
没几分钟到了桃林山庄门口。车才停稳,郝龙泉就扔掉方向盘,赶紧下车,快步绕到蔡润身那边,给他开了门。蔡润身走下车来,说:“郝老板的服务太周到了。”郝龙泉说:“您是政府领导,我怕怠慢了您,下次您再不肯坐我车了。”
谢过郝龙泉,蔡润身大步流星进了桃林山庄。山庄里面有条侧门,穿门而过,拐两个弯,就到了常委楼前。
蔡润身上甫迪声家,是送那尊已嵌上红木底座的石莲的。不过进屋后,却将怀里的纸袋放到桌上,先从包里掏出喷着油墨香味的《桃林经济》,摊开署着甫迪声大名的头题文章,呈给领导过目。甫迪声在上面瞟了两眼,点头道:“这很好嘛,就是要让各级各部门及时了解政府动态和今后工作方向。”又翻翻目录和封面封底,夸奖了几句刊物。
“没甫市长您的关心和扶持,刊物也办不出这么个水平。”蔡润身说着,拿出两千元钱和稿费花名册,递上事先准备好的水笔,请甫迪声签字。甫迪声说:“文章是你们做的,我已得名成为作者,哪还好意思再拿稿费?”蔡润身笑道:“文章是我们做的也说得过去,不过我们仅仅执了执笔,组织了一下文字,立意和思路还是从领导这里出来的,完全是领导思想和智慧的结晶。谁都清楚这文章之道,重要的是立意和思路,文字到底是第二位的。好立意和好思路是文章的灵魂,不是谁都给得出来。文字却不一样了,那是仓颉所造,并非哪个写文章的人自己临时弄出来的,即使该给点稿费,照理也只能给仓颉本人。只因仓颉是黄帝史官,他又没有留下银行账号和通讯地址,网上也没法查询,就是想给他寄部分稿费过去,也没地方可寄。”
说得甫迪声夫妇忍不住笑起来。骆怡沙说:“润身你还挺能自圆其说的。”甫迪声在稿费花名册上欣然签下自己大名,说:“稿费标准还不低嘛,万把字的文章就有两千元。”蔡润身说:“领导这是头题文章,按千字两百元的标准算稿费,其他文章都在千字五十元以下,位置越后标准越低。”甫迪声说:“稿费也分等级?”蔡润身说:“文章有等级,稿费自然也有等级。比如领导的文章,属于重量级,各级各部门务必努力学习,认真领会,贯彻在思想上,落实到行动中,对促进社会政治稳定,发展地方经济文化事业,有着不可估量的巨大作用。这么重要的文章稿费稍高些,也物有所值。如果刊物有钱,别说千字两百元,千字千元千字万元都一点不算高。”甫迪声说:“莫非后面的文章却真那么不值钱?”蔡润身说:“后面的文章题材轻、内涵浅、结构小,肯定不能跟领导的头题文章相比。作者身份也不够,文章也就难得有什么分量,叫做人微言轻。文章等级低,读者不容易往心里去,效果就不可能像领导文章那么显著,难得产生广泛和深远影响,我们发起稿费来自然只能表示表示,给点小意思。”
骆怡沙笑道:“这理论听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只是我问你,为什么大多数读者阅刊读报,对前面假大空的东西没胃口,习惯从后面往前翻?比如我吧,报刊在手,总喜欢先看后面文章,难得瞧眼头版头条,有时连标题都懒得瞥上一眼。”蔡润身回答得巧妙:“骆姐家里就有个头版头条,天天看,夜夜瞧,自然对报刊上的头版头条失去了兴趣。”
说得两位又是一阵大笑,觉得蔡润身的话中听。趁着屋里气氛好,蔡润身翻开纸袋,拿出石莲,轻轻放到桌上。见石莲高洁雅致,且与红木底座浑然天成,夫妻俩自是喜欢。还有底座上“莲心”两个字,甫迪声也觉不错,连说:“好好好,这“莲心”二字甚合我意。”
甫迪声和骆怡沙高兴,蔡润身自然暗自得意,顺便说了石莲来历。比萧副教授说得更神奇:当年达摩始祖在五乳峰洞中面壁参悟,一直未见佛心,后得此石莲,才将一颗心渐渐安顿下来。慧可追随始祖多年,始祖始终不肯开口传道。冬天大雪封山,慧可肃立始祖面壁洞外,直至夜雪埋膝不去,才感动得始祖开口道:“吃得苦中之苦,忍得难忍之忍,行得难行之行,方可体悟佛之无上妙道。”慧可闻言,抽刀断臂,获得始祖石莲,成为二祖。后慧可将石莲传给三祖僧璨,再传四祖道信,又传五祖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