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青年文摘精编版-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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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的恋人,那个名叫杨丽的女孩。
妻子赵小帆听到了他的动静,她慌乱地问,高原,你又梦见了什么?
高原依旧没有说话。他跑进洗手间,把浴缸放满水,然后闭着眼睛躺了进去。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融化,并流淌到1998年的那个夏天。他的耳朵边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响———叫喊着,哭泣声,巨大的击水声,以及自己的心跳声。是的,他就如同漂浮在一条河里,隐约之中,他看见水下有一条红色的人影倏然而过,还有一片散开的黑发,水草一样摇曳着。
高原大叫一声,他奋力伸手一抓。
他没有注意到,妻子赵小帆正站在门口注视着他,一言不发。时光慢慢流逝着。
在高原和噩梦争斗的日子里,他忽略了很多事情,比如说,他没有发现,他的妻子以惊人的速度消瘦下去。直到有一天,她终于躺在了病床上。
医生说,是癌症晚期,熬不过几天了。
作为一个经历过生死的人,高原没有过度悲伤。他整天陪伴着妻子,不管是白天和黑夜,他都死死地握着她的手。他知道,即便是死,她也希望自己的掌心是温暖的。在大部分时间,她都是昏沉沉地睡着。偶尔醒过来,高原就陪她说说往事。
她说,谢谢你,高原。
他说,谢谢你,小帆。
在最后一个夜晚,赵小帆突然从昏迷中苏醒了,支撑着坐了起来。她剧烈地咳嗽着,脸颊上泛起异常的红。高原,你想听听沉船往事吗?……有一件事情,我一直隐瞒着。那天当你快把我拉出水面的时候,我还没有完全昏迷。朦胧中我看到身边有个影子,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的身影,她并没有沉下去……
高原惊呆了。小帆,你是不是太累了?
赵小帆微笑了一下。我不累,高原,我没有说胡话。我记得很清楚,那个身影在水里游动,很轻灵,就像一条美丽的红鱼……
如果可以,可哪里有如果……
从此以后,我们这个城市里就多了一个沉默的人。他穿着破旧的牛仔裤,胡子拉碴,看上去就像是个乞丐。他在城市里为了生计而往返奔波,但是他显然没什么朋友。我们知道他叫高原。我们听说他刚失去了老婆。当然,我们都不知道那个惊心动魄的故事,更无从知晓一个关于沉没的红鱼的故事。
在一个清冷的早晨,高原收到一个沉重的包裹。他很意外,于是很快签收,然后很快他打开了它。
他看到的是一架古老的照相机。那个照相机锈迹斑斑,连快门都按不下去了,沉默着,仿佛想顽固地尘封一个瞬间。此外,还有一张发黄的小纸条,上面的字迹是他熟悉的,清秀而潦草:
我在暮霭里期待,
暮霭在我心中虚度
亲爱的男子,为何
不停留你美丽的脚步
一夜山路十年爱。
恋爱时,男孩女孩分隔在两个城里读书,女孩读师专,男孩读师大。两人都来自苦寒的乡村,是典型的穷大学生。他们的爱情,便显得贫穷而纯真。虽都是大学生,他们的命运却是被“定了向”的:毕业后,他们将被分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工作。
女孩临毕业前,到男孩的学校玩了两天。两人是否谈及未来,已记不得了。只记得最后,是男孩送女孩返校。男孩扛着一箱书,女孩也背了一大包。男孩爱读书,喜欢文学,那算得上是他的心爱之物。男孩要女孩先将它们带走,他随后也会到女孩身边。
他们钱包很紧,时间却很从容,所以坐了一趟慢车。慢车也真是慢,每站都停。摇摇摆摆到女孩读书的那城市时,天已黑了,郊线的公共汽车早收班了。而女孩所在的学校,还远在郊外一座山上,有差不多十里路。“的士”当然是有的,亮着灯在他们身边晃来晃去,但他们没钱。几乎没什么犹豫,他们便决定步行上山。
从那座叫“东方红”的大桥出发,没多久,他们就觉出那些书的重量了。走走歇歇,两人都感到了累。但路还远着呢。为了解闷,男孩开始找话说了:“嗨,想一想,假如我这一箱,你那一包,装的都是钱,你说我们会怎么样?”
这也许是一个有趣的话题,女孩“扑哧”笑了:“那我们就可以‘打的’了!”
“‘打的’算什么?”男孩似乎很不满意坐出租车,虽然那时他还没有坐过。“我们干脆买辆车,想走哪里走哪里,想啥时走就啥时走。”男孩说得认真而肯定,似乎那些书真的已“变成”钱了,可供他自由挥洒了。
女孩的情绪被感染了,也便极有兴致地投入了讨论和设想中:“那我们就随时都可以出去旅游了。”那时,男孩和女孩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一起出去旅游一趟。
男孩本就挺能侃的,见女友兴致起来了,便越发灵感飞扬,像写诗一样:“到时候,我要买一架'海陆空三用车',想上天就上天,想落地就落地,想下海就下海。”
“哇,那才美呢!”女孩为男孩的想象感叹不已,但同时又有些疑惑:“恐怕,世界上还没这种车卖吧。”
“那有啥,我们慢慢研究啊。要是哪天真发明出这种车来,我们就到瑞典去,拿它个诺贝尔奖回来,还可以为咱中国人争一点光呢!”
就这样,话题像被抻着的面团,越扯越长,路却越走越短。不经意间,居然已走到女孩读书的校门前了。而他们,居然一点儿也没再感觉到累。
这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当年的男孩女孩,现在只好叫做男人女人了。他们结了婚,成了家,有了聪明的孩子,并且从那个偏僻的地方,调到了女孩当年读书的城里。但他们依然很穷,他们的感情也一如当年,贫穷而纯真。只是,更多了一些坚韧。
他们常常回忆起当年的那个夜晚,那个场景。而每一次,他们都能在那虚拟的幸福中,获得一些快乐,真正的快乐。
那男孩就是我。那女孩就是我的妻子。现在,她正坐在身旁,看我写着这篇短文。而那些书,那些当年被我们背了近十里路的书,此刻正在背后的书架上,静静地看着我们。
一只鞋的爱情。
它从成为一只鞋开始,就憧憬一场伟大的爱情。但伟大的爱情究竟是什么呢?
一只鞋的爱情
一只鞋,从成为一只鞋开始,就憧憬一场伟大的爱情。
它瞧不起兄弟姐妹们的爱情,平淡、无趣,从出生那一刻开始直到死,即使被错误的手一经搭配,也依傍一生。有的,甚至终生没有过真正的对话,没有心心相印的火花,却厮守一辈子,可悲呀可叹!它要寻找,寻找自己倾心仰慕的那一位。伟大的爱情必须走遍天涯海角才能找到!
它走了,离开了纷纷的挽留和规劝,头也不回地走了。它相信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是具有深远历史意义的。剩下的,只是义无反顾。
也许因为它太美了的缘故,一只手拾起了它,啧啧赞叹,再四下里寻找,却只有失望。那只手几乎想扔掉它了,可犹豫了一下,还是揣在了怀里。
从未享受过人的温暖,尤其是贴近和聆听过人的心跳的它,兴奋极了,莫不是高贵的人看上了自己?他们的爱情可是无与伦比,足以令世界为之变色的。可隐隐地,又有些失望,他们的爱情难道就是一见之下就携手回家、过柴米油盐的日子?连起码的对视、心动、脉脉含情乃至相爱的过程还没经历呢。
正胡思乱想着,到家了。它被那只手掏了出来,犹豫再三,扔进了一个黑暗闭塞的空间。这,怎么会呢?人,不是爱上我了?它想流泪,有嘤嘤的哭声在空寂里弥漫了。
它自己也搞不清楚经历了多长时间的黑暗,反正,太漫长、太漫长。它几乎已经老了,都憔悴了,都干瘪得失去鲜活和颜色了,却连阳光也没见着过。我,就这样死去吗?在远远还没摸到伟大爱情的边的时候?它,哭了,悲切,凄惨,那一方黑暗也不忍倾听了。
“吱吱、吱吱”怎么会有叫声?它收住哭声,开始瞪大眼睛寻找。不用找,一对绿豆大的光亮正在它的面前。是我的白马王子来救我了吗?它努力地抖了抖已经僵硬了的身体,想换一个优美些的姿势和表情来迎接白马王子的到来。没等它调整好,其实,它已调整不了了,那光亮已立在了它的身体之上。别,别……它想叫,它还是个贞洁之身呢,连爱情的样子还没看到,连对方的面目还没看清楚,就……不太……它想不出该用什么词,该怎样表达了。待它看清对方的模样时,它已结束了它的少女时代。
它太痛苦了,那竟是一只老鼠,一只臭名远扬形貌猥琐的老鼠。那老鼠可不管它是什么滋味,开心地叫着,把它往洞穴里拖。它,又成了老鼠们的沙发、床、摇篮、卫生间甚至食物,要不是它实在干枯得不能再干枯了的话。
它想,地狱可能就是这个样子的吧?它想逃离,可不能够。它几乎要发疯了。
它正昏昏然睡着,或者说是呻吟着,一只脚穿上了它。脚,不正是它久久期盼着的那一位吗?它对脚感激涕零,努力地使脚舒服些,再舒服些,无论踩还是踢,无论走过尖利的石子还是污水坑,它都不在乎,都心甘情愿。
它不知道,那是一个乞丐的脚,跟定了对方,就跟定了苦难。另一只朝同一个方向前进的脚上,是另外一只鞋,比它还要破烂,相比之下,它还算是美丽的。可脚并不另眼看待它,这使它有些心酸。再一想,又释然了,爱情怎么可以有埋怨呢?伟大的爱情更不应该。
它几乎以为,如此的日子会天荒地老。可它错了。
它被抛弃了,喜新厌旧的脚又爱上了比它年轻漂亮的新鞋。它被扔在了道路边的草丛里,任蚊虫叮咬,任风吹雨打,任霜寒雪冻。它快要散架了。
这时,路说话了,浑厚而又沧桑的声音像是慈祥的父亲。
孩子,请恕我叫你孩子。在我面前,你应该还算是孩子。你的伟大爱情找到了吗?你注意你的兄弟姐妹们了吗?你看,并肩携手,共赴前程,无论痛苦还是欢乐,即使没有言语,可心却相融在一起啊。从成为一只鞋开始,就憧憬一场伟大的爱情。睡吧,别后悔了,好在你的追寻之路也算是丰富的一生了,不虚此生。就让后生晚辈们从你的身上汲取教训吧。
一只鞋,一只终生寻觅伟大爱情而不得的鞋,虽不甘心却也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在漫长无尽头的梦里,它应该如愿了吧?
因为年轻。
从山东来到南京,终于见到了秋天。山东的秋天空很蓝,而这儿却终日下着析析沥沥的小雨。走在路上,忽然一阵风吹过,金黄的梧桐叶飘落下来,我也却象被揭去了覆在伤疤上的布,心忽然痛起来。
那时的天空总是很蓝,就象她的眸子。我和她是7年的同学,从初中一直到高三复读。她说话不多,经常静静的呆在自己 位子上,看着书,或者 窗外。
我那时也不爱说话,她真象我 ,我 常想。
直到那一天晚上,我走过去,对她说,“英,我可叫你姐姐吗?”
“啊?”
“ 我说要认你当姐姐,我~‘~~~”
然后是难以忍受的寂静,我终于决定要走了。她忽然抬起头,“弟弟。’
以后的日子总是波澜不惊,平淡的象开水。但我已经是她的弟弟,而她是我的姐姐,这关系我们都知道。我们去过护城河边,是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们说者不相干的话,已经临近高考,学校有着暴风雨前的静,河里有水鸟在叫,我们有时就会停下来,寻觅鸟的方位,或看水里的月亮。
我虽然是她的 弟弟,却在教室里从来没有叫过。别人不知道我是她的弟弟,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她也从来没叫过我,每次她总是“哎,哎~”的叫我,连名字都省了,我们有了一种默契,有时我在抬头看她时发现她也在看我,可我们只是姐弟,我不知道为什末。
日子过的虽然很慢,但终于到了高考,6。8号的那个晚上,我的 高中生活结束的那个晚上,我和几个同学喝的酩酊大醉。我想着和她的事情,忽然觉得很虚无,一口白酒进去,我的眼泪就出来了。
当天晚上我吐了一地,第二早上,再吐,就只剩胃酸了。
毕业后在家的日子,我骑车去了她的街道,我们眼睛盯着别处,说者我们还不确定的未来。后来她就上了车,她用手扶着我的肩膀,我将车开到60脉,只听到耳边的风声,只感觉到她用力抓住我的手。后来她说:“慢点”我放慢了速度。 后来我发现,戴的帽子被吹掉了。
她比我大三岁,很多事情也比我想的多。可是却终于有点多愁善感了。她 常常会叹气,很轻,象一根羽毛,却经常重重的砸在我心上。她常会想我们的未来,和我幽幽的说,然后叹一口气,说:“我是你的姐姐”。我们只是姐弟关系,这我知道。
在我们山东已是初秋的九月,我来到了南京,这儿还很热。她去了青岛的一个民办学校,来信中说‘我们这儿很凉爽,经常吹过有腥味的海风。弟弟,保重自己。’后来的信中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