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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巫言-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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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修饰的大破洞,就铁梯垂直往上爬。

爬洞出,炸眼逆白光,第三类接触?光从无数缝隙射进因此曝掉的铁皮屋,充斥魔术家当,浮隐于光尘里。浮出一面老海报,古味又复丽,是逃脱大师胡丁尼,神主挂在屋中央,燠热将融。胡丁尼,我的偶像,声音说。变形,或叫做替换衣箱,是至今为止最多人表演过的戏法,就是胡丁尼发明。超厉害,那时候字典都有他名字,胡丁尼——兹,动词呀,使从手铐、捆绑、拘禁跟扼杀里逃脱。上个月我卖掉一套替换箱,十二万。箱子不要做得太炫,越普通,魔术显得越有说服力。

声音说,每次我趁放假把道具拿回家,之后就利用要出来拿道具的理由请假。这次魔术比赛,我弄到二十天荣誉假。有个南非来的,对我大锯美女特别有兴趣,当场下订单,可道具归部队,我得再做一架。像这个黏假脚,给脚涂色,穿袜子。所以箱子下半截你们看到的脚,是假脚。

火焰变手帕。

还有空中结帕,剪不断的手帕。陆光综艺团,坐船三天才到大担小担,一个排,劳军给三四十人看。

是啊明年七月退伍。陆光艺工队,在库伦街那里,队上有综艺团,就是劳军。那些会唱会跳的女生,圈外聘来的领薪水,上下班制。混熟的话,早点名晚点名当然人要在,中间跷兵跑出来就蛮容易。跑出来陪她买鞋啊。还有买电脑,帮她设定网址信箱,帮她下载戏谷麻将和扑克牌。

结果第二天她一起床打手机来说上去了,可是不会玩,动作太慢被赶出来了怎么办?叫她找陶小株。后来她下班就早早回家,连线打麻将到第二天中午,玩了十二小时共四十九道,交到一位澳洲牌友。戏谷麻将台八千多人,她一天之内排到第四千名,蛮厉害。

通常她是睡到下午三四点起床,洗澡出门,骑小绵羊到东区,买好晚饭进第五元素,六点的班,十一点打烊,但她总要晃到十二点才回家。看电视《香帅传奇》,一边吃夜市买回的东西。然后坐电脑前玩接龙,上网聊天啦,打电动啦,清晨六七点上床,躺床上继续打Game Boy到倒毙。

当初会租这里,因为上面有这间铁皮屋可以放道具,竹笼子,剑刺笼中人。这个戏法的要诀是,竹笼子必须口小身大,以及助手缩进笼子的姿势,要尽量把身子缩在笼底,然后就是不断练习把每把剑插在助手的手脚之间。像这样,一边旋转笼子,一边刺剑。印度魔术师的发明。

鸽子是藏在袖子里,拉很多屎。闷死过一只。

开洞的三脚圆桌,镜子,屏风。这个魔法叫做,会说笑的断头,利用镜子的反射原理。

白鸽们挨蹭在笼子里,秃毛露颈魔法尽失的。而小绿小龟两只不动,似乎会发臭的无波鱼缸。违搭铁皮屋,热如雨下。

所以从狰狞破洞往屋底下看,十一点半她回来。东西随手放,泡面,饼干,饮料盒。

十二点,她表姊的朋友山姥来,十根深绿指甲吐着金属光泽。来就凑上电脑桌,连线打麻将。

一点半她表姊妞妞来,超小个儿。台湾版的TLC团员,超大T恤,超粗银色钥匙链,超宽超低腰牛仔裤,露出颜色毒艳艳之四角内裤。沙哑声音,刺青手臂。我不给新宿大毛刺,他刺青要预约一个多月,不爽给他刺。我看他那本目录可爱就干来了。点支烟,红色万宝路。来帮我擦药,ㄟ这个还会痛ㄟ。

表姊妞妞脱掉T恤,里面黑色运动型内衣,趴地上,摊成一张标本,叫她擦药,是脖子后方贴发根处的一枚,蔷薇刺青。

她忽然,感到顶上有窥伺目光而忽然抬头看。

看着镜头看着你。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荧光妹

那时,安德烈带着我,往美术馆的停车场走去。天已昏暗,从停车场驶离的车,纷纷开亮了车头灯。就在那时,我发现自己开始闪避一些离我很远的车。安德烈问我怎么了?我告诉他,我的眼角被开大了。就是说,我发现我的眼角余光,起码扩大了十倍,离我身后尚远的车灯,像曳光弹,一颗颗擦脸而过。

——蔡氏

这么说吧我的爱,一个E丸E过还未退的眼睛,一个眼角被开大的眼睛。

黑。黑是黑曜石的黑,透着一种雪花结晶的靛青电气石光。

女DJ,电音巫师Techno Shaman,或随便怎么叫她,女祭司?背对唱盘打碟,用脚混音,闪手大师的风格,又会播歌又会娱乐人。而可敬的酷哈洛克,就是趴在唱盘上播歌?

黑透结晶里,DJ跟DJ台,远远悬吊于钢梁,琥珀凝封的史前蜘蛛?如此远,远得像时间一样远?

如此黑。荧光点点,荧光棒,荧光环,遍处摇。

如此之黑呢?浮浮踩阶往上走,却黑里黑得流沙往下陷。无明长黑之甬道,我的爱,莫回头。相信此时你听到的心跳声,呼吸声,空气擦过声,直直往前去……陡地,钻出地下室,幽明镜厅,是湖水泛着光?就大胆学耶稣踏上湖面走过去。是国际商银大楼,非住人区,地下祭场,祭司打碟。一头撞上太阳光,张不开眼,金融区巨块的天际线在头顶旋转了三百六十度。

云飘过大时钟,七点零三分。

帷幕墙万丈直下折映着对面帷幕墙,冰山镜境,地底出来二三个移动点,人吧,给收进艳黄甲虫里,开跑了。

排班计程车,谢谢不搭。地底祭场,没有招牌没有标识,知道的就会来。通宵达旦,上午十点钟歇业。清晨,正回光返照,疯到不行。于是街道在透明液体中剖开,走过,即泌合。剔亮极了,我的爱,街景微微摇曳着。

无比空敞。只有公车,一只,两只,领航鲸?三只,四只,好几只小抹香鲸?其上贴有不认识的大头脸叫人投票给他为什么?看啊有怪兽,两个,三个,袅袅迎面来。一种物种,名字叫学生,跑错界了?三个五个六个好多个,涌现于前,都是睡觉里被挖起来而此刻仍在睡境边界的支着一茎一茎白糊糊脸。

时间动线上绝对碰不到的人,地下人,地上人,异次元人,不同界面人,这时间,互相碰到了,映入视网膜,暗叫,有怪兽,有怪兽!假装没看见的话亦即不存在,互相是空物,飘渺过。

清锵,收银机。

荧光的粉红,蓝,黄,紫,维珍汽水瓶,曲线好窈窕。5℃冷藏茶,玫瑰,紫罗兰,菊花。辣莱姆,辣蓝莓,麻麻碳酸水。小宝特瓶,Arizona有一仙酋长人像,红茶,绿茶。还有透光细长好现代主义的DNA。

欢迎光临,叮咚果冻门切开。

还有老牌黑松呢,鲜泡1222,荧光黄,荧光橘,新包装出现个呛到脑袋裂破的大头人,舌头开花似大汤匙的尖牙人。耳边响起ㄅ…ㄤ'音棒'汽水的警告说,味觉胆小者,资深世故人,幽默感贫血重症患者,请勿尝试。

一口哇沙米卡滋卡滋辣卡滋,一口蓝莓辣汽水,辣到爆。

收你一百元。谢谢不用塑胶袋。好样喔,做环保。

结果只喝矿泉水。像一台净水过滤器。

看,天上驶过蓝白捷运,穿云,出云,倒影在帷幕墙上。云中之城,何以如此高?高得像最早最早的祖先坐在那里朝下望。

望见你,我的爱。

满头塑胶夹子,昆虫夹,星星月亮心形夹,珠珠球束发带,麻花绳。如果在地下,黑暗里,全是荧光色。腕到臂,套满塑胶圈,琳琅塑胶环。十根指头戴满塑胶戒。在地下,一概发荧光。荧光睫,荧光唇。削肩白T恤削到肋骨边。眼尾太阳穴贴片,荧光泪。

地底荧光人,出地面,煞白煞白人,挂满见光死的廉价塑胶物。摘下即卖,五十元,一百元,整数不找了罢谢谢,暴利哦,半夜至天明,好好赚。

于是放慢格地大跨步,墨镜银骇客的步,有磁浮?一跨一丈远。手握一束荧光棒,拎瓶矿泉水,指尖拈烟。拖到膝盖长度的斜背包,一丈一飘飞。

不是背包长,是个儿小,小到只有在童装部找衣服。直筒牛仔裤,勾勾复古白球鞋。

寻得小绵羊骑回家了。

但且慢,再吸口烟。一口好深的烟,连靥,连胸腔,连肺,吸得瘪瘪,瘪瘪的。是红色的,红色万宝路。

我的爱,万宝路牛仔肺癌死的喔。

你们知不知道点点最近在干吗呀,她居然还晚上喝酒,在我手机里留话。我这样真的喔,就烦恼吔。我实在不晓得怎么跟她说了,我说什么她都不愿意听。不然我什么都不要说,让她作决定好了。可是三年多的感情难道一定要这样吗?上次也是,我真不该把钱的事情跟她说,结果她每天在家乱想一堆。我真的烦恼吔,不晓得怎样才好。

——胡丁尼

一个报复的眼睛。

歌声单直似小儿,手机答录里自唱的自创曲,来电留话前先得听完这首歌,歌曰,你讲你不爱我,我就爱认命,为什么,为什么,天公伯你奈ㄟ不疼我。

电子花车上钉满灯泡和霓管,一枚红纸劈劈啪啪,风静时见墨黑字,庆祝福德正神千秋。

二人幻丽如冥偶杵在花车上,他跟她。

夏雨要落不落。轰然爆开来配乐,潮湿扩音器乱炸着,007之黄金眼,煽悬疑。

钻进道具箱,准备给大卸八块。

我的爱,身首异处。

四肢支解。

分装于三组盒子中。然后,盒子给拢到一起。

他,抓一把符咒往箱子撒,揭开箱子的话,她会出现,完美无瑕。出现的不是她,是DJ女祭司?是薇其?娆骄一头美洲豹,迈开长步绕着他,嗅嗅他,似乎决定等会儿再吃他。

飘开去,飘离开,坠坠往上飘。电子花车渐小去,变成一只腹底放出荧荧光晕的黑背甲壳虫。小去了,住家屋顶,一撮一撮。是山屿怀抱的小港湾,东澳吗?湾上有船,船外大海,那里无云所以月亮沉在海底成金币。

仰脸,却碰到滞留的云,下雨了。

还是泪?

湿漉漉飘坠着,好重,好重啊。轻盈于一切之上的,自己的歌声,纯净似透明,你讲你不爱我,我就爱认命,为什么,为什么,天公伯你奈ㄟ不疼我……

雨停了。在哪里?在盆地上空。奇怪盆地一片黑,全岛大停电?全岛大停电。于是盆地鸟瞰图,藏蓝跟黑盖满广告全版面,除了一栋楼,亦仅有,惟有,盆地里的一栋楼,遥遥亮着萤火黄,Weare here——惟有苏黎世人寿给您完整不打折的保障,做您一辈子的发电机。

是的在那里,那卜星,萤火黄的那卜星。

坠过去,坠下去,树从脚下拨剌剌过。

街在树底下,芒果行道树。好重的露水,故以为树是藻,涉潮藻登上那卜星。

南机场一期整建住宅。

前世纪中叶最早最早的第一批民宅,水泥之回旋楼梯,三十五柱,攀爬,支撑着,七百户住家,今世纪依然在。其所繁殖,违建,招牌,霓虹鹰架,荒草,盆景,机械马达,排油烟之蟒长囱筒,塔桶,水瀑,电线,缆管,无尽延伸结成峨峨一座那卜星,悬吊于盆地之中。盘旋直上第五层,楼顶,她跟他的窝。

黑里,如果适应了黑,黑里是有颜色的。艳泽文身,无限曳展在那儿,占据着她电脑桌前的榻,优渥而从容,美洲豹薇其。顿时,躯壳的她,道具箱里的她,攫住飘坠的她。血肉占满的她,心脏,压缩成一碗汁。

所以最后的那一瞥,她看见她自己,在镜中——浴厕门打开时出现的他,跟他背后盥洗台镜面里的她。妒恨,而炯炯发光的她,终于烫到了他。

因此他来不及抓住她的那一瞬间,她从阳台投下。一片黑。

砰电来了。

在哪里?如果低眉垂目往下看,我的爱,你会看见南机场夜市炽热的灯,横过东西,跨越南北,形成一个辉煌大十字平躺在地下。它们像是都睡着了,连那些睁着眼睛的也是。又或许它们皆置身于一种迷茫的荒凉而无法入睡,连那些闭着眼睛的亦然。

——《帕洛玛先生》

在死亡边界的眼睛。

电话响,屋子是一只共鸣箱,响彻。

睡在外间椅子上。一直睡,睡出重重的黑眼圈,苍白脸,灰紫嘴唇,以及?

以及帕洛玛先生观察的鳄鱼眼睛。啊鳄鱼眼睛,死亡边界的眼睛,那阴暗与光亮的凝滞并陈,那白昼与黑夜的静止混合。我的爱,剩下听觉。

听,最细末的声音,滋,滋,蛇吐信?啊不完全燃烧的一氧化碳,漏自瓦斯热水器,逐渐笼罩于屋中。

最横暴的声音,电视。在播报选举开票,整栋楼,从上到下整个覆盖了那卜星。

噜——噜——洗衣机转动着负荷过重转不动的洗衣声。排水声。听,肥皂泡沫渣渣声。注水声。二次清洗因此轻盈得多的呼噜声。是螺旋楼梯上来第三层,后户,右侧人家在洗衣。轰隆轰隆,机身简直要裂解的脱水声。

吹风机吼吼声,一楼的电棒染发烫发。铲炒声,锅盘锵锵。

喀嚓,钥匙转动声,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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