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伐清-第2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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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省已经全部光复了。”杨来嘉坐在船上,对着洪福慨叹道:“不知何时能够回去啊?”
“现在回去可不是时候。”洪福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人家那水师,已经不比郑家差,哪里有咱们的位置?这里呢,正缺水战人才,等混个一官半职,就算退役了回乡种地打渔,那也不是平头百姓可比的。”
“你倒是挺知道军中规矩的?”杨来嘉笑骂道:“还种地打渔,有没有点出息?”
“嘿嘿。”洪福赧然一笑,说道:“那就卖点力气,咱也弄个王爷啥的,够威风,够体面吧!”
“还想当王爷?嗯,这可就出息大了。”杨来嘉哭笑不得地蹬了洪福一脚,脸色突然阴沉下来,“这鞑虏真不是个东西,把咱们弄到腹地,闻不到海腥味。还搞了个沿海迁界,有亲戚千里迢迢地跑来投奔我,说了那边的惨事,家破人亡啊!”
洪福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光你有亲戚朋友遭难哪?要不是这,我还没那个反叛——不是,是那个反正的胆儿呢!”
“这步棋呀,应该是走对了。”杨来嘉思索着说道:“郑家内乱,少不得要杀些人。世子别的没学会,老王爷的杀伐果决倒是让他学了个全。嗯,这也是郑家的传统。每换个当家人,便是一批人头落地。”
“此时可不比往日。”洪福冷笑道:“明军占了闽省,郑家的那些闽籍兵将能没有回归故土之心?他敢杀,别人就敢跑。岷殿下又是个有担当的主儿,老王在世时,忠勇侯都敢收留,何况现在是郑经这个毛头小子?”
“嗯,就是这话。”杨来嘉点头赞同,“此消彼长,岷殿下又有朝廷大义,郑家怕是要败落了。”
“摊上岷殿下这样的对手,鞑虏和郑家都够呛。”洪福撇了撇嘴,说道:“看着吧,顶多一年,这大江以南可就全是明军的天下了。连那个吴三桂,怕是也要反正投降。嗯。三个汉家王爷,就剩他一个了吧?”
“吴三桂,嘿嘿,走私茶叶都跑到河南去了。”杨来嘉失笑道:“你这家伙。收了茶商不少好处吧?”
“养家糊口。没办法。”洪福笑着摊了摊手,“你当这事佟国瑶便不知道嘛。朝廷都睁一眼闭一眼,糊弄着钱粮,只要吴三桂两不相帮便可以,他就敢跟朝廷对着干?”
“人心散了。这天要变喽!”杨来嘉往船上一躺,抬眼望着天空,似笑非笑。
心变了,天变了!
不仅是抗清的烽火在大江以南熊熊燃烧,照亮了怀念大明的民众的心,原本依附满清,并为之效命的汉人官员也开始倒戈相向。杨来嘉、洪福只是其中的一例。而广西将军孙延龄在明军的逼迫下易帜反正,则更是震动了清廷。
永历十六年(康熙元年)九月二十一,孙延龄带着家眷,领了朱永兴的谕令赏赐。离开桂林,赶往南宁赴任。叙国公马惟兴率军进驻桂林,开始了紧张的整编训练。殄朔军由此建制完全,但三师分驻桂林、贺州、韶关,暂时还不能集结出动。
永历十六年(康熙元年)九月二十六,可能就在清廷收到孙延龄叛反的加急报告时,晋世子李嗣兴统率征朔军由邵武誓师出发,攻入江西,一战破建昌(江西南城),兵锋直指号称“襟领江湖、控带闽粤”的要地抚州。
抚州又有“南昌远郊、闽台近邻”之称,若失守则江西省府南昌将直面威胁。其时江西清军一部在赣州,一部增援江浙,省内兵力相当空虚。江西巡抚董卫国急奏上疏,请求朝廷发兵救援,并急调袁州、吉安等地清兵至省城助防。
为策应征朔军的西进行动,魏王马宝命总兵王三才、阎惟龙兵出分水关,佯攻温州。水师也对浙江沿海展开袭扰,以致浙江官员急奏惊呼:宁海、象山、新昌、余杭四县“贼众蜂起,争相附敌”。
其时江浙清兵最多,但闽省明军取佯攻牵制之势,江浙沿海又频受袭扰,几乎完全被困住了手脚。面对明军的攻势转向,江浙清军只能做有限度的支援和呼应。参赞军务护军统领桑遏、副都统席布率军一万五千由浙江衢州出动,南下增援抚州。
但准备充分的征朔军让敌人知道了什么叫攻掠如风,来往报信,整顿人马,赶来增援,这些时间已经足够征朔军达成入赣的第一步作战计划。
三天破抚州,两天后便攻入饶州(现上饶地区),连下东山、余江(现鹰潭地区)等县,一部于横峰地区构筑工事,迎击南下的衢州清军;主力沿万年、乐平,向昌都(现景德镇)推进。
……………
房门被猛地推开,几名士兵闯入,横眉立目,直等长官吩咐。
“赵将军,王爷要见你,请跟我走一遭吧!”吴三桂的侍卫张建皮笑肉不笑,上前一步草草拱了拱手。
叹了口气,赵良栋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整了整衣服,迈步走出屋子。阳光刺目,一瞬间他眯了眯眼睛,然后又缓缓睁大,舒展了下胳膊,惬意地说道:“天气不错啊,是个上路的好日子。”
嘿嘿,张建冷笑两声,伸手示意,“赵将军既是明白人,那就请吧!”
赵良栋轻篾地一笑,边走边说道:“那伪宗室又有何作为了?王爷急着用某家的人头买好,必是出了什么大事吧?”
“告诉你也无妨。”张建满不在乎地说道:“广西孙延龄举义反正,桂林已为明军所占;荆襄之地为十三家攻掠,已连下五城;明军由闽入赣,连破抚州、饶州;明军水师凶猛,江浙沿海处处告急。”
赵良栋的脚步一顿,皱紧了眉头,被拘押日久,消息不通,但张建一番述说,还是令他心惊不已。
“伪宗室果非常人,南明不灭,天降此人也!”赵良栋慨叹着连连摇头,随后又笑道:“孙延龄叛降,滇省、桂省明军已成夹击之势,难怪王爷心急啦!哈哈,以某家人头能取悦伪宗室,某家倒是荣幸得很哪!”
“张勇,王进宝,还有你,是岷藩必欲除之而后快的人。”张建翻了翻眼睛,不屑地说道:“若你现在悔悟,还可留得一命。王爷可送你去广州,生死由殿下定夺。”
“悔悟啊?”赵良栋突然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偏头对张建说道:“那王爷悔悟了吗?先降闯逆,又降清军,再降南明,这三姓家奴的滋味如何?”
“放屁!真是给脸不要脸,给我捆起来打。”张建怒不可遏,一挥手,几个孔武有力的兵丁一拥而上,将赵良栋打倒在地,绳捆索绑。
“哈哈,哈哈……”赵良栋被打得满脸是血,仍是笑个不停,还骂着污言秽语,“吴三桂,你没脸来见我吗?为了陈圆圆那个婊子,你卖了朱家江山,现在又如何,要把你大小老婆,女儿、孙女都送给伪宗室献媚讨好吗……。”
“堵嘴,快堵上他的狗嘴。”张建气急败坏,狠命地踢打着赵良栋的脸,命令士兵把赵良栋的嘴堵上,拖走。
…………。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三桂之谋,郑家再乱
赵良栋,顺治二年应募从军,隶属陕甘总督孟乔芳麾下,并署理潼关守备,后随征秦州(今甘肃天水)、巩昌(今甘肃陇西),击败明将贺珍、武大定,升任宁夏水利屯田都司。顺治五年,镇压米喇印、丁国栋起义,因作战有功,升任高台游击。顺治十三年,赵良栋随经略洪承畴征讨云南、贵州,授督标中军副将,后留任贵州,归贵州提督李本琛节制。
吴三桂退出滇省,经营贵州后,赵良栋受排挤,秘使人前往京师告吴三桂与明军勾连,有异心,书信却为吴三桂所获,遂遭拘押。加上朱永兴对所谓的河西汉家三名将始终关注,张勇、王进宝已死,独剩赵良栋一人,便屡向吴三桂索要,以证吴向明之心。
现在形势突变,吴部失去了广西孙延龄这个缓冲,黔省处于两面夹击之下。而吴应熊又尚未营救回来,吴三桂为争取缓和的时间,终于下了杀手,以赵良栋的人头向朱永兴表示顺从之意。
河西三汉将,是荣,还是耻?历史上平定三藩而建功,但镇压反清起义,屠戮战区百姓,四川人更是遭到了又一次浩劫,其罪当诛,不为可惜。
“岷殿下点名要的人,为何不活着送去?”郭壮图在书房内不解地问道岳父。
“此人恨孤极深,若万一得殿下看重,日后必对孤不利。”吴三桂摇了摇头,怅然道:“且争取些时间,待应熊归来,便可向清廷勒逼,或要钱粮,或要湖南。仍不失裂地封王。”
打不过明军,就算暂时从清廷那里要了地盘,难道明廷会允许您裂地封王吗?郭壮图心中暗自叹息,觉得吴三桂越拖越不利。因为要看住贵州。明军在滇省、桂省都有重兵而不能用。岂不让岷殿下怨恨?
“岷藩有仁心,向来注重少死伤士卒。”吴三桂仿佛在解答着郭壮图的疑惑。又仿佛在自说自听,“若以贵州一省反正,可保家眷资财;若投之可定大江以南的胜势,却仍不失官封王侯。”
不是很连贯。但郭壮图听明白了。岷藩仁厚,为了少死伤,估计不会急着对贵州动兵,现在只是以势迫人。现在明军占着战略主动是不假,可若说一定能必胜,倒也未必。先观望,再在关键时候成为关键的力量。那得到的待遇自是大不相同。
“清廷猜忌日重,即便再为其拼命立功,就算暂时幸免,最后亦难善终。”吴三桂缓缓地说道:“然大江以南毕竟不适满洲八旗驰骋。与明军大战一场,纵是得胜,恐怕亦是元气大伤。岷藩有海外之地,又派晋王经营四川,败而难亡,其水师强横,必如郑氏一般,使沿海难得安宁。何况汉人的情绪已被鼓动,想稳定地方,谈何容易?”
“介时王爷可趁时而动,或割据西南,或与岷藩联手,共制满清,地位自是不同。”郭壮图约略猜出了吴三桂的想法,笑道:“满人有几许,想在南方稳固统治,少不得裂土分茅,王爷依然是一方诸侯。”
“形势万变,这只是孤的一厢情愿,成之极难。”吴三桂苦笑了一下,说道:“且等等看吧!只可惜黔省地处内陆,难有海上出路。如若不然,与西夷商贸,可得火枪、火炮等利器,实力大增之下,回旋余地自是宽阔。那岷藩,滇省未定便急着攻伐安南,由安南而出海,目光之深远却是令人难及啊!”
“或者也不是目光深远。”郭壮图玩笑般地说道:“当初形势多危急,岷藩说不定是预留后路,战若不利便出海他走呢!”
吴三桂呵呵一笑,说道:“嗯,怕是真有此想。凭岷藩的本事,只要有数千精兵,攻掠海外之地,收服蛮夷,却也不难异地称王。”
“异地称王之后,岷藩亦不是个消停的主儿。”郭壮图笑道:“反攻倒算怕是少不了的。”
“但却不会有如此大的声势了。”吴三桂叹了口气,说道:“退易进难,若真奔走海外,人心尽失,再难收拢。哪象现在,即便明军败上几场,哪怕丢失两省,亦能喘息休养,以力再战。若想彻底剿灭,除非……”
郭壮图略一思索,已经知道吴三桂所指为何,试探着说道:“除非郑家反目,重创或歼灭其水师。”
“正是如此。”吴三桂轻抚额头,沉声道:“只是那郑家小儿,岂能是岷藩对手?但这个变数,确实存在。”
郭壮图急速思索着,顿觉明军的形势也未必如表面上那么好,隐患还有,内乱的可能性也不小,岳父的谨慎倒也有些道理。
………………
广州城,岷王府。
“派人把圣旨送到厦门去吧!”朱永兴走进机要室,便发出了第一个指示。
不出所料,郑经比较轻易地击败了台湾众将的抵抗,由于朱永兴事前已经秘密派人至台湾,有些部将已经做了准备。等到主将黄昭战死,郑袭欲降,败势已定时,萧拱宸便率千余残兵败将及家属乘船仓惶逃命,至广州投奔明军。
在这个时候发出圣旨,算是满足了郑经的要求,也在圣旨上说明了朝廷早对台湾郑袭等人有所安排,便是令其收回自封的护理官职,来广州请罪。这样一来,收留萧拱宸等人也就有了理由,堵住了郑经的口,以免他向朱永兴追索叛将叛兵。
“谕令漳、泉二州官员,准许郑家上岸采买,但粮食要限量,只说战事正紧,要供应军需。”
学着清廷的封锁之策,或许能使郑家的物资陷入困顿,但却不是明智之举。台湾刚刚开垦经营,粮食肯定有很大缺口,限量买卖则使郑家不致因困生变,又使郑家难以积聚起足够的粮草,对此产生依赖。
凭郑经的短视,会不会刀兵相见。用武力夺取地盘,朱永兴确实也感忧虑。广州确实加强了防御,魏王马宝从闽省调来了一个团的精锐,再有其他拼凑起来的人马。以及刚来投奔的萧拱宸这些人。应该是无虞的。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