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伐清-第2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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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按照朱永兴的记忆,现在的火箭还有改进的余地。比如,那根长长的平衡杆可以取消,在火箭的尾部装上三只倾斜的稳定螺旋板,由于空气动力的作用使火箭自身旋转从而达到稳定,提高精准度;再有就是配置火箭发射车,使火箭的发射有固定轨道,既提升发射速度,又能减少火箭乱飞,以致误伤己方的危险。
嗯,这么一改的话,倒有了后世车载火箭炮的雏形呢!朱永兴拿着炭笔勾勾画画,沉浸其中,得意洋洋。
………………。
“混账东西,值此多事之秋,朝廷急需钱粮兵丁之时,尚敢胡言乱语。实是该杀。”鳌拜将一份奏章愤然掷地,骂不绝口。
苏克萨哈犹豫了一下,上前捡起,细细阅读。
“窃庆阳所属一州四县。隶在西北极边。原属三秦重地,苦寒瘠薄。大与腹内不同。明季兵事,首起延庆,延二十余年,无城不屠。无村不戮。至我清顺治四年,地方稍定,所余残民,十仅存一,俱系安插降丁,并无务农百姓。今宁州、安化、合水三州县,卖儿鬻女。年深一年,男号女哭,民不聊生……”
这是庆阳府知府傅宏烈为民请命的奏疏,且是越级上奏。按照清朝的规定。知府的奏疏只能报经巡抚同意后才能上达。而当时甘肃的原巡抚刘秉政突然奉命调走,不便查验;新的巡抚刘斗才接上省务,又无暇查验。加之朝廷又颁发旨意,禁止臣下随意去巡历,而老百姓又不可能跑上两千多里路去上诉。在这种情况下,傅宏只能越级上奏了。置越级上奏的罪名于不顾,傅宏烈虽有清官,倒也有可贵之处。
从清顺治四年之后,在甘陕的战争已告结束,社会已趋安定,到了傅宏烈任庆阳知府时,已历时十五年之久。在这么长的时间之内,战争的创伤本应该平复,农业生产和人丁繁衍应该恢复;当时农村安插的降丁,在长达十多年的农业实践中,也应该变成了真正的农民。但在傅宏烈的奏疏中,以庆阳为缩影的甘陕之地因何却是如此惨景,那就只能从清政府本身去找了。
傅宏烈在奏疏中也提到了其中的根由,那就是清政府重赋暴敛,纳了过头税。地里出产仅有三分银,你却要征收五分多银,这不是重赋暴敛、过头税又是什么?民不堪重负而外逃,不如此,何以为生?虽然表面上清廷从政策上给予了照顾,但因故未将撂荒的土地报足,荒地未除,多征的白银便加在了活户身上,后又加征练饷,更使百姓雪上加霜。
奏疏中还提到了“活户包纳”这个弊政。活户就是户里还有活人,还在原地居住;死户就是户里无人了,不是死亡了,便是逃走了。死户里无人,但赋税总数未减,这就要活户包纳承担。这样活户的税更重,逼得他们难以活命,“以致活户亦逃,熟地亦荒”,“此逃累彼,残民渐至无民,残土渐成废土”。
横征暴敛,再加弊政丛生,这就是在长达十五年的时间里,社会难以安定,生产和经济未得到根本恢复,人民依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根本原因。
苏克萨哈连连皱眉,迟疑着说道:“傅宏烈虽有罪,但其为民请命,恐不好处置。不如——”
“不如什么?”鳌拜地顶了上来,“赋税钱粮不征,如何支应南方战事?甘陕、河南之兵不调,如何防御沿海地区,防御长江两岸重地,防御江浙之地?”
形势的发展完全出乎了鳌拜等人的预料,没等抽调的援军到达,福州陷落,耿藩败亡,江浙直面威胁。而长江水师的西进,以及与十三家的会合,又使清廷不得不考虑沿岸城镇的安全。舟山、崇明,明军有以岛为台阶,步步向北逼近的意图,连山东、直隶沿海地区也不得不防。
纵观整个战争的态势,清廷统治区虽大,却是漏洞多多,补不胜补。难怪鳌拜肝火上升,怒不可遏。
苏克萨哈不吭声了。甘陕凋弊,还要交粮纳税,还要征伕瑶役,哪还有多少精兵可调?况且,明军在四川步步为营,一旦攻克重庆,便可直入汉中,甘陕空虚,又如何抵挡?更重要的是,甘陕、河南之兵不习水战,调至长江沿岸作用不大。若调至江浙,倒是可能遏制住明军的攻势,保住财赋之地。
“说话呀!”鳌拜见苏克萨哈不说话了,反倒更不满意,“事情总得有个解决办法,是好是坏,不能让我一个人顶缸吧?”
苏克萨哈苦笑了一下,说道:“明军能纵横长江,皆因沿江水师薄弱,兵丁不习水战。或可下令荆州、岳阳、武汉、九江等地大造战船,编练水军,以遏敌东下。另外,荷兰人曾有通商之议,且与郑家仇怨甚深,或可联络。借其水师以安沿海。再者,我军看似兵力不敷,可若将在京诸王、贝勒、贝子以及旗主家奴全数征来,立时可得精兵数万。”
“嗯。嗯。诸王府家丁家奴原都是八旗精锐。就是那些晚辈旗奴,也都个个骁勇异常——”遏必隆听得有理。连连点头,却见鳌拜瞪了过来,忙把嘴闭上。
鳌拜还真没想到苏克萨哈能说出个四五六来,这些措施未必都可行。更非立竿见影之举,但总好过束手无策。这个家伙,还真有点脑子,日后可要小心了,莫要被他的忍让软弱所骗。
“大造战船,编练水军,非一日之功。缓不济急。”鳌拜先在口头上贬低否定,其实在内心里已决定召幕僚加以完善后,便当作自己的献计献策,“荷兰人通商之议已是昨日黄花。如今明军水师强大,岂肯与其为敌?旗奴家丁打仗虽是不错,但在京师作威作福惯了,若征之远战,恐怨声载道,不肯应征。”
苏克萨哈听鳌拜一通强词夺理,把自己的建议全部否决,脸色变得铁青,气得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鳌拜望着苏克萨哈的背影连连冷笑,回头对遏必隆说道:“遏公,请至我府上好生商议,总要拿出个万全之策,方显辅政大臣之能为。”
“啊,鳌公所言极是,所言极是。”遏必隆愣怔了一下,没口子地答应着。
……………。。
福州光复,闽省大局已定。明军趁胜进兵,陆续光复了闽省中部和偏北部的延平(今南平)、邵武(今仍名)、福宁(今霞浦)、建宁(今仍名)、长州(今长汀)等各战略要地。很多地区,但闻明军至,便纷纷响应,说是传檄而定,也不算过分。很短的时间内,福建全省便为明军所占据。
浙江清军闻听福州失陷,急忙抽调兵马,抢占仙霞岭和分水关,阻挡明军进入浙江。经此抽调,浙江防守除个别重地外,却是更显空虚。
绵亘在浙、闽茫茫群山之间的仙霞岭,在一千多年前,因黄巢起义军入闽,沿仙霞岭开山伐道七百余里,成为著名的仙霞古道。并设仙霞关、枫岭关等九处,仙霞关更被誉为“东南锁钥”、“八闽咽喉”。有文字记载:“仙霞天险,仅容一马。至关,岭益陡峻。拾级而升,驾阁凌虚。登临奇旷,蹊径回曲,步步皆险。函关剑阁,仿佛可拟,诚天设之雄关也。”
而福鼎分水关则建于五代“开闽王”王审知时,为确保闽地安全,以御吴越。也是形势险要,号称“闽东北门户”,为兵家必争之地。
但对于明军来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仙霞关和险要的分水关已经不是入浙的必经通路。有水师之助,大可以由海上迂回,绕背险关之后,直入浙江。若是如此作战,扼守仙霞关和分水关的清军腹背受敌,不战自乱。
“夺关扼守,威胁江浙。组建西路,候令入赣。”
魏王马宝反复读了几遍,将信件递给吴三省,皱起眉头,趴在了地图之上仔细研究。
“威胁江浙,而不是进取江浙。候令入赣,殿下欲攻江西?”吴三省又一遍加以确认,也有些迷惑。
马宝嗯了一声,在地图上研究了半晌才抬起头,猜测着说道:“北牵西攻,殿下欲把江浙放到最后,是要待敌军齐聚,一举歼之?还是要兵指长江,与友军会师后再合力东下,直取南京?”
吴三省不敢轻易作答,也在地图上比划研究,然后望着马宝,试探着说道:“王爷所猜皆有道理,或许殿下也不好决定,正在等待时机变化。”
马宝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先依令而行吧!若是攻取两关,则闽省无忧,更可放心抽调兵力,组建西路军。”
“我军本来便是如此打算,倒是不必再做更改。”吴三省虽然还是不甚明白,但眼前的行动却要继续进行,“殿下总观全局,而咱们只处一隅,总有些情况不知道、不了解,大可不必妄加揣测。”
马宝对此表示赞同,心中却还有另外的猜测。按照传统的理论,他已是一字王,岷殿下是否故意如此,不想让他再立战功,以致封无可封,赏无可赏。这么一想,马宝倒并无不满,反倒觉得这是岷殿下保全之意,对自己有益无害。毕竟“功高震主”这个观念,在当时的人们心里是根深蒂固的。
“一师善攻,估计西路军将以其为主。”马宝顺着这个思路猜下去,笑道:“嗯,功劳便让年轻人多立些。再者,若与讨朔军会师,年轻人没有以往的恩怨,倒是不易冲突。”
“现在唯有灭朔军齐装满员,而且还出超数万,抽调兵马另组西路军,也是岷殿下平衡之举。”吴三省与马宝想法不同,他是认为朱永兴怕引起别的军队不满而采取的措施。
“有道理,有道理。”马宝自是不便说出心中所想,就是这个想法连忙表示赞同。
……………。
第二百二十八章 善用人,攻向变
人常说愤怒出诗人,愤怒和压抑也的确能使人作出一些惊世骇俗之举。钱谦益在事业受挫之时,不顾世俗礼仪,不怕士绅唾骂,以正室之礼迎娶风尘女子柳如是;而在在深深的追悔与自责中,又不惜九死一生,拼命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弥补以往的过失。
“……先生亦悔中道之委蛇,思欲以晚盖,幸天之待先生以厚,不使先生赍志以终……”
“啊,啊——”钱谦益张着嘴,惊讶得只能发出这简单的字音,揉了揉老眼,他仔细观察着下面的印章,身体颤抖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分不清东南西北地磕头,老泪纵横,“殿下宽容,殿下仁厚,老朽,老朽……”
“钱先生快快请起。”情报局常熟站站长程冬忙起身将钱谦益扶起坐好,然后向南拱了拱手,说道:“殿下仁厚,世所称道,胸襟广阔,更无人可比。今番延请名士大儒,实是思贤若渴,亦不欲诸位大贤再置身鞑虏治下,难脱险境。”
“是谦益此时方辨清了方向,向南拱手,“殿下隆恩重情,不以老朽旧恶为忤,老朽感激涕零,没齿难报。只是,只是这——”
钱谦益为柳如是所营救,得脱牢狱后,便从苏州返回常熟,移居红豆山庄。表面上息影居家,筑绛云楼以藏书检校著述,暗中则与西南和东南海上反清复明势力联络。
“绛云楼”取“真诰绛云仙姥下降”之意,名其为“绛云楼”,中有宋刻孤本,秘册精椠较多。其藏书经重加缮治,区分类聚,分为七十三大柜。自称:“我晚而贫,书则可云富矣”。学者称“大江以南,藏书之富无过于钱”。
顺治七年(1650),幼女与乳母在上玩耍,蜡烛误落入纸堆中,起火被烧。钱自称绛云楼之火和梁元帝江陵焚书、李自成文渊阁焚书为“藏书三大厄”。事后痛心疾首地说:“甲申之乱。古今书史图籍一大劫也,吾家庚寅之火,江左书史图籍一小劫也。”
作为主要策划者谋划的长江战役因为明军的内部矛盾和私心自用而无疾而终,钱谦益灰心丧气,便将主要精力用于追录《绛云楼书目》,以期弥补绛云楼之火的损失。再加上这些年他又搜集、抄录了不少藏书,若马上弃之而去,委实有些难舍。
“钱先生不必着急。”程冬安慰道:“殿下有言:先生能去便去,不能去便安心著述整理。古籍典藏失传、已佚者极多。令人心痛。先生能于文化遗产做出贡献,亦是大功一件。”
“文化遗产?”钱谦益头一次听见这个新词,愣怔了一下便明白过来,又向南而拜,“殿下精僻之言老朽铭记,定以残躯尽力挽救这,这文化遗产。”
“殿下还说:钱谦益当官不行,做学问却是好的。中有暇。后能尽力掩之,虽有谤言于世。但终有公正定论之日,望其不必压抑。”
“有殿下此言,老朽便是立死亦心安。”钱谦益不禁失声。
钱谦益牢狱之灾后,才真正读懂了相伴自己八年,愿与之同生共死的奇女子。读懂了她身上所蕴藏的磊落和慷慨,而这股挺拔之气。正是让包括自己在内的许多昂藏丈夫所为之汗颜的血性。
于是,死里逃生的他反而倒激发起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