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伐清-第2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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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不平,讹言也随之兴起。有人流传镇守南澳的忠勇侯陈豹(即陈霸)因不愿送家眷入台,已同清朝建藩于广东的平南王尚可喜通款投降。郑成功没有弄清真相,就轻率地下手谕给郑经和洪旭,令周全斌、杜辉、黄昌等带领舟师去南澳平叛。陈豹无以自明,率部卒乘船往南海方向投奔西南明军。
这件事情是郑家内部开始分裂的征兆,而另一件事情则因为郑经的优柔寡断又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铜山(东山)的蔡禄、郭义二将暗中勾结叛将黄梧,早已密谋降清。五月间郑经已获悉蔡禄、郭义有异谋,却没有及时派兵前往防范。六月初三日接到蔡、郭二人公开叛变后才实施戒严,准备船只。初九才由厦门派黄廷、杜辉、黄元、翁天祐、何义、黄昌、杨来嘉等统军乘船南下铜山平叛。
而此时蔡禄、郭义已经纠众从容地把铜山抢掠一空,并在清黄梧、福建右路总兵王进忠、诏安副将刘进忠接应下由八尺门渡至大陆向清方投降。平叛郑军在铜山登岸已为时过晚,只好派兵防守炮台,安抚遗民。
两次事件,对于郑氏集团来说,都意味着叛逃,只不过方向不同。而郑成功专力经营台湾,其所下的严令又让金、厦诸将产生了抵触情绪,倒是让郑经的地位有所巩固。
“蔡禄、郭义反叛降清,已是仇敌,勿需多言。然陈豹转投。亦形同叛逃,当如何处置?”世子郑经环视着属下众人,沉声问道:“且西南友军连战连胜,当已至广州城下。广东清军守卫已是空虚。我军若是趁时而动。于广东夺一陆地之基,是否可行?”
三个问题。两个是要解决的。蔡禄、郭义跑到清军那边,暂时是没法对付了;陈豹呢,去投靠西南明军,虽是被迫。且算是同一阵营,但此风不可长,必须要有个交代。剩下的便是趁火打劫,趁着广东清军被西南明军所牵制打击,郑家似乎可以夺取一块陆地作为根基。不管地盘有多大,位置有多好,怎么样也比瘴疠不毛的台湾强吧!
但这要解决的两个问题却都涉及到了朝廷。涉及到以岷王为首的代表朝廷的西南势力。尽管郑家已经形同割据,但名义上还是明臣,还要顶着永历的招牌招徕士绅和民众的支持,还要尊帝虚礼。因为。无论实力和名望,郑家都不足以完全。
如果西南明廷势弱,或者山高皇帝远,郑成功自然不怕,可以跋扈自雄,可以威福自操。但形势的变化却越来越令郑家感到为难,越来越感到自己相对的性将受到限制。
西南明军东征对于郑家的利益是不利的,因为郑成功几年前不策应晋王李定国在广东的军事行动,便已经暴露了他的意图。遥奉可以,军政大事禀承于朝廷却不行。而广东清军的存在,却恰好成为了郑氏集团与西南明朝廷的隔火墙,郑氏集团自然不希望被打破,自然也就不会出兵相助李定国攻掠广东。
同样的道理,在接到西南朝廷的通报后,郑家又是故伎重施,敷衍延宕。关注是关注,却一兵一卒也未派出助战。
但现在,郑家要出兵了,要来争抢胜利果实了。这话说得有些难听,但事实便是如此。至于陈豹,也是要处理的。否则,此例一开,难免会有更多的仿效者。
“殿下,索要陈豹应很容易,派一能言之士即可。”洪磊是郑家宿将洪旭的儿子,年轻人欠考虑,开口便说:“而攻掠广东正当其时,许龙、苏利或败或亡,已不足为患,我军所至,定然势如破竹,攻无不取。”
郑经脸上浮起了笑意,轻轻点了点头。郑成功纵横海外十几年,即便是朝廷,也向来不会违逆他的意思,从来不敢轻易回绝他的要求。现在,郑经认为自己的地位和父亲差不多,自然也应该有这样的霸气。
参军陈永华微微皱了皱眉,显然很不同意洪磊的狂妄之言。尽管目前的形势有些类似于当年晋王李定国的第二次进攻广东,但陈永华却看得很清楚,这其中差异很大。
当时,李定国广东战役方案可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就是郑成功的主力,来与不来,决定了广东战役的成败。所以,他对郑成功虽寄于厚望,屡屡写书信请其出兵相助。而东征则不同,朝廷留守岷藩只是书信通报了西南明军的战略意图,却并没有开口请求相助。
一个是盼之殷殷,一个是例行公事般的通知,两相比较,便可以看出朝廷对郑家态度的转变。事实也正是如此,西南明军凭一己之力展开攻势,完全没有把郑家的助战计算在内。这说明什么,说明岷藩已经疏离了郑家,更不会以低姿态来讨好迎和。
派一善言之辈就能将陈豹要回来,这还真是有些幼稚,但也未尝不可一试。陈永华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当着这么多将领文官的面,如果实话实说,似乎有看轻郑经的意思,还是私下提醒为好。
“潮、惠向来是吾郑家粮饷、兵员补给的主要来源地,今当趁势取之。”郑经直接跳到了出兵的问题上,显然已经认可了洪磊关于如何索回陈豹的建议,“只是最便捷的停泊港口似已在明军手中,若是他们不借道,或者已克潮、惠,又当如何?”
工官冯澄世之子冯锡范拱手发言道:“殿下,潮、惠固然重要,但此时去取却未必合适。广州被攻,福建耿逆岂能坐视,必派援军西进。我军若据潮、惠,则必与其交兵,当慎之。”
陈永华面露微笑,接口说道:“此言一语中的。出兵之时机至为关键,当细察之,慎行之。或也可另取它地,批亢捣虚,亦正合兵法之义。”
既要出兵抢地盘,又不要付出太大的代价。郑经立刻听明白了冯、陈二人的意思,思索片刻,也觉得颇有道理。或者占据潮、惠,作西南明军的挡箭牌,与福建清军大战一场;或者等待时机,再进而图谋潮、惠;或者选择其他的地方,以避开与大股清军交战的敏感地带。
“先攻取南澳岛临近之地,象揭阳等地,可行否?”郑经放弃了第一目标潮、惠,便从用兵最快捷的路线考虑。
“殿下英明。”冯锡范率先恭维道:“南澳岛在我军手中,攻掠临近之地,既快捷,又方便,亦可给朝廷一个交代。”
交代得有点晚,但也足以应付朝廷了。郑经是这样想的,所以赞同了冯锡范的说法。
“父王曾言先生用当今之卧龙。”郑经突然转向了陈永华,态度也变得恭谨起来,“起兵收复台湾前,亦向吾言明,当以师礼侍之。吾想请先生至朝廷一行,不知先生——”
陈永华心中暗自叹息,这个差使竟然落到了自己头上。按照他的分析判断,岷藩可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向郑氏低头,恐怕不是郑经想的那般容易。不过,既然郑经已经点名,他又岂可推拒?
“属下愿赴西南,向朝廷申明,索回叛将陈豹。”陈永华可不敢以老师的身份和口气说话,虽然郑经的话是这么说,可要是他不知分寸,坦然接受,恐怕在郑经心目中的地位会一落千丈。
“那就有劳陈先生了。”郑经笑得更加畅快,心中可能已经在想他的运筹、决断大获成功。
…………。
第一百六十章 广州战役(六)
“……伪王永兴坐镇昆明,拥精兵数万,似有北进黔省与水西叛贼内应夹攻之势……然臣荷恩深重,叨列维藩,职守谓何?臣拟明岁二月间大举入滇,直捣昆明,扫净外孽……通计大兵、绿旗兵、投诚兵、土司倮及四项苦特勒约共十万余口,大约此举共需银二百二三十万余两,乃可以告成事,虽所费如此,然一劳永逸宜无不可也……”
吴三桂看过方光琛草拟的奏章,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道:“很好,看朝廷如何去做。无粮无饷,纵是本王有出战之心,亦无出战之力。”
明军开始东征,清廷便催促吴三桂出兵增援。但吴三桂老奸巨滑,岂肯把锋芒正锐的明军吸引到自己这边。
“蛮种惟滇黔最多,溯稽往代,叛复无常,于黔为盘结腹心之蛊毒也,应先剿除……”
“黔省系山土瘠薄之区,刀耕火种之地,水不通舟,山不通车。山多田少,民鲜盖藏,官无余积,赋税无多,每岁供兵,俱仰给予协济……”
“若非臣苦心筹措银二十万两,则黔兵枵腹,何能再战……”
理由多多,水西叛乱未剿灭,缺粮缺饷,军心不稳。吴三桂甚至还授命手下,制造了一起士兵缺饷叛逃的事件。随后他一面向朝廷汇报,请求给予治军不严的处分,一边借此施压,索要粮饷。
敷衍、诉苦、拖延……最终的理由便是粮饷。皇帝不差饿兵,粮饷不如数到位,我就是按兵不动。
如果说心里话,吴三桂未尝没有把本属自己的地盘——滇省重新收回的想法。但现在也只是想想而已,不到最有把握的时候,他是不会出手的。尽管明军东征,但朱永兴还坐镇昆明,岂能没有精兵保护?战争的方式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如果再面对类似元江城那样的胸墙、壕沟、枪炮配合的防御体系,吴三桂依然没有取胜的把握。
如果,明军东征遭到重大挫折,吴三桂倒是想着趁火打劫一把。或者再严重一些,广东、广西清军能反攻滇省,那吴三桂更是要去添一把火的。
“如此大的数额,朝廷肯定不会如数拔付。”方光琛带着狡黠的笑容说道:“但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多少还是要给些的。明年二三月,嘿嘿,不知道形势又是如何?”
吴三桂对此表示赞同,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新会既破,明军定直取广州,不知尚可喜能支撑到几时?援军又几时能至?”
方光琛冷笑一声,说道:“要说援军,明军难道没有?值此形势之下,东南郑家能坐视不理?”
吴三桂明白方光琛话中的意思,东南郑氏只要存在,便是一个威胁,福建清军必然受到牵制。就算郑氏对出兵助战不积极,但看到机会,又岂有不争取自己利益的道理?
本来在水师的力量对比上,清军便不抵郑家。借着郑成功南京之败,想来个“趁你病,要你命”,没想到却是大败亏输,损失惨重。广东水师、福建水师,这两家联手勉勉强强能起到防御作用,如今只剩下福建水师独力支撑,连防守都成问题,郑家岂能看不到这个良机?
“郑家水师强大,陆战却属末流,恐怕也未必敢大举侵入内陆。”吴三桂经过一系列分析,觉得郑家会出手,但也只能在沿海一带,再深入攻掠不太可能。
“这样也差不多够了。”方光琛突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说道:“郑家若想得陆上地盘,如今只能是在广州以东。就算是沿海地区,不能直接阻遏福建援军,也从侧后形成了威胁。福建援军不确保侧后安全,能够放心进兵吗?”
“确是如此。”吴三桂看了看地图,表示赞同。
“至于广西的孙延龄和马雄,各怀心思,谁也不肯先冲上前。”方光琛有些鄙夷地撇了撇嘴,“或者,他们还盯着王爷,想趁时而动呢!”
吴三桂咧了咧嘴,这么说来,西南明军围攻广州的阻碍很少,按照他们攻城拔寨的经验和速度,尚可喜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王爷,北京那边还要加紧安排,以免到时仓促不及。”方光琛谨慎地提醒道。
是啊,到了目前的处境,也确实得多作打算。即便现在还不能行动,但准备好应对之策,还是应该的。自己现在已经形同割据,或者说是夹在明清两边的一堵墙。他不相信清廷看不出他的心思,看不出他已经不是一条忠实的走狗,而是类似于盟友的关系。
吴三桂苦笑着点了点头,吴应熊是他唯一的儿子,必须做好营救其脱身的准备。清廷就算不满,就算不再信任,可也不会动他。毕竟他还打着清朝的旗号,毕竟他还有贵州在手,毕竟他还阻挡着明军直接北上的通路。
以后呢,吴三桂无奈地发现,投降明朝似乎才是他明智的选择。因为清朝胜利,肯定会对他秋后算账,不管他以后抓住时机如何卖力。
……………
桂林。
“嘿嘿,这尚可喜原来如此草包,新会三天便被攻破,现在怕是被困在老窝等死呢!”孙延龄连连摇头,也不知是感慨,还是同情。
老幕僚孟春第轻轻点头,广东战局急转直下,曾经阻挡了晋王李定国数月的坚城新会被轻取攻克,近在咫尺的广州已经失去了外围屏障。震惊于明军的战力,他也感到庆幸,那就是没有轻举妄动,并没有把明军的锋芒吸引过来。
“将军,这两万斤海盐差不多已全部出手,昆明所要的货物——”孟春第觉得该提醒一下孙延龄,形势大变,可不是之前观望拖延的时候了。
两万斤海盐,是朱永兴赊给孙延龄的,同时还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