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第2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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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在看见,原来老太太也在座——苗人不像汉人那般的讲究内眷规避的礼法,旁人神态自若,崇实也不好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态来。听老太太说,“大人不以我等粗鄙为弃,反倒这样瞧得起自己母子,真正感激不尽。”
“不敢当,老夫人太客气了,朝廷之礼不可废,老太太这样说话,倒让本官无地自容了。”
“小意思。”老太太客气了几句,转而问起了崇实的家世,诸如祖籍哪里,府上还有何人,是否婚配,几位少君之类的,说了一大通。崇实此来本就是有意和宣慰使衙门拉近关系,也不以为忤,一一答了。
过了片刻,有人来报,说晚宴已经准备好了,请大人入席。崇实应主人之请,换上便装入席,居然是一桌很丰盛的筵席,听老太太说,她身在苗乡,总也是吃不来苗人的饮食,阿熊之父疼惜妻子,从成都府请来一个厨子,常年伺候。“今天临时匆忙,有些菜来不及预备,不过左右大人也不会就着急的公务,就在这里多住几天,我改日再好好请你。”
“多谢,多谢。这就已经很好了。”
“可惜我这里没有绍兴酒,”老太太问:“大人是喜欢喝茅台还是大曲?”
崇实心中一动,他和孙瑞珍有几分相似之处,都是酒量不很大,却很喜欢喝,当年在肃顺府上尝过一次云贵总督乔用迁进贡而来的茅台酒,蒙皇上赏赐,齿颊留香,总想找机会再尝一次,便说道:“茅台就好。”
于是老太太命人取来茅台,打开坛子上的泥封,顿时满室飘香,尚未入喉,便有熏熏然之感了。
崇实酒量有限,偏阿熊和下面几个安抚司、长官司都是海量,轮番劝饮,不觉大醉。当夜便留宿在了宣慰使衙门的客房之中了。
等到夜半酒醒,崇实只觉身边软玉温香一般的多出一个人来,这一下可把崇实吓到了,撩起被子看看,女子受凉,也随之惊醒过来,问她才知道,是老太太身边的侍女,名叫红莲,方才酒席之间,崇实多打量了几眼,等到他沉沉睡去,就给老太太送到床上来了。
崇实又悔又怒有心当场整衣而去,红莲看他脸色难看,姑娘委屈得哭了起来,说,若是不能留下大人,到明天早上,老太太和宣慰使大人生了气,自己的一条小命肯定就保不住了。
崇实知道,苗人于家中的下人有随意处置权,不要说是让她伺候自己,就是如她说的,一顿棍棒活活打死,也不稀罕——他心中不辨真伪,万一她说的是真的,自己无端造下杀孽,又于心何忍?
于是勉强在宣慰使衙门中住了一夜,到了第二天,阿熊和安抚使到房中给他请安,崇实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给他们看,草草说了几句,起身告辞。
应该说,此事是阿熊母子做得冒昧了一点,弄个不好的话,昨日的一番宾主和煦就全数化作了流水,只是,崇实到四川来,有皇命在身,也就由不得他的一己好恶了。
咸丰五年的六月初九,是皇上的二十五岁寿诞,崇实把任上的差事交代给下属,赶赴北京,一来是向皇上祝寿,二来是述职。
君臣见面之后,崇实把在任上一年来的经过说了一遍,也把自己和红莲的一夜孽缘如实做了禀报,皇帝大为恼怒:“公务尚未有半点进展,你就在省内先起了金屋了?朕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崇实连连碰头,“奴才糊涂,奴才糊涂,请皇上恕罪。”
“你别忘了,你今年还不到30岁,就以一省道台委任,你知道朕为你担了多大的风险?不说差事做得好与不好,只是这等有伤官箴之举,旁人看在眼里,不会说你如何,最后只会说朕没有识人之明”
崇实真给吓坏了,心中又愧又悔,落下泪来:“奴才上负主知,罪不容诛,皇上……”
发了他好大的一顿脾气,皇帝懒得再和他费口舌,将他哄了出去。崇实无法可想,只好求到肃顺门上;肃顺对自己的这个拜弟很是重视,当天又进宫求情,皇帝依旧不理。
一直到过了万寿节,崇实随班祝暇结束,递牌子陛辞的时候,皇帝才又见了他一次,这一次,他的情绪似乎好了很多,和他交代了一番公事之后,把话题转到了那个叫红莲的姑娘身上:“那个红莲姑娘的清白身子给了你,你是个什么打算啊?”
崇实很觉得无奈,诚然,这件事是自己惹出来的,只是非本心所愿,而且,他的家眷都在北京,若是给人知道,自己在任上另起金屋,一定会有御史以不修官薄为名,上章弹劾,还不用提此事给太太知道了,会闹出什么样的风波来,所以只好含糊的答奏:“奴才的山荆善妒,奴才想,不如给她几两银子,打发了。”V!~!
第11节咸丰南游(7)
皇帝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转而问道,“你可有子嗣?”
“奴才有一个小犬。”
若是没有子嗣,不看在妻子的面上,只顾及堂上二老的念头,男子也可以纳妾,做妻子的任什么也不敢说,不过有了承继香烟的儿子,就不能这样措辞了。
皇帝想着,对他说:“女子善妒,也是犯了七出之条,而且,你任职外省,身边没有一个代你操持的女子,总不是事。朕想,你府里的太太也不会说些什么。这样吧……,”
他的神情很觉得好笑似的,对崇实说:“此事啊,也不要等到那些都老爷说话,你上个条陈,朕批一下,留中也就是了。至于那个红莲,朕给你做主,收了房,也省的你成天为这样的事情烦心,到时候,连差事都做不好。”
崇实并不是很喜欢那个叫红莲的女子,只是将她收入房中是皇上的旨意,做奴才的焉能抗命?碰头谢恩已毕,这才跪安而出。
等到他回转四川任上,提前得到消息的王庆云等居然连洞房都给他准备好了。另外一边,皇帝下旨让崇实与红莲圆房的事情传回到宣慰使衙门,老太太把红莲认作的女儿,吹吹打打把她送到成都,一路上有人问起,只说是新任成绵龙茂道的崇大人小登科之喜。
纳妾不同于娶妻,而在满族人来说,风俗与汉人又更有不同,不过在四川这样距离中原遥远的边陲省份,便是再讲究,也没有合适的人跟着操持,于是王庆云做主,一切从简,将一对新任吹吹打打送入洞房,就算是谐了好事。
红莲原本在宣慰使衙门是伺候惯了老太太的,说起那份女儿温柔,比崇实的原配,旗下女子开朗健趣全然不同,时间久了,崇实倒真心喜欢上了这个小妾,这还不算,到了咸丰五年的年底,红莲有了身孕,又产下一个女儿,更令崇实父怀大慰。
这一次接到军机处的廷寄,命他即刻从任上启程,赶赴山东陛见,崇实把公务料理了一下,从水路出发,绕行清江浦,改走运河,来到了山东德州码头。
到园子门口递牌子请过圣安之后,回府休息,随时准备听皇上的传唤,刚刚坐下,还不等到内堂去给母亲请安,椿寿就急急忙忙的回府了,“儿子给阿玛请安。”
“哦,你赶来了?”椿寿听人回报,知道儿子回来了,匆忙回来,是有事要儿子在皇上面前进言的。不过这样的事情做父亲的不好开口,只得托门下的清客,那个叫马大隆的,向崇实说明。
只说了半句话,还不等崇实弄明白这其中是怎么回事,园子中有内侍来传:“皇上起了,叫崇大人到行宫见驾。”
于是也只好中断谈话,一路到了行宫,由端华任御前大臣,到行宫陛见。行礼已毕,皇帝问他:“这一次,夏日炎炎的从四川赶过来,很辛苦吧?”
“奴才蒙主子垂念,此番从成都顺水而下,路上风景着实不恶,奴才只顾着贪恋沿途美景,倒也不觉得辛苦。”
君臣两个说了几句,皇帝问起了这两年来,川省境内苗汉之间的交融之事,崇实娓娓道来:“奴才在任上,几次蒙皇上颁下诏旨,指授方略,两年间已小有成效。民间百姓,对苗疆外民多有包容之心。苗人感念朝廷的恩情,更本心之中有意与汉人交好,双方可谓一拍即合,故而四川省内,自奴才到任之后的三年中,极少再有汉苗彼此仇杀之事发生。治下各县,也觉得再无彼此呈诉的官司,公事上,清闲了很多。”
他说的很多事都是在给皇帝上的折子中详细列明的,找他来,也并不是为了这一节,而是另有所差,“据你所知,在四川省内,有没有苗汉通婚的?”
“这,据奴才探查,苗汉通婚大有,不过只是在宣慰使、宣抚使、长官司等身份贵重之人府上,有与汉家女子通婚的,百姓家中,并无其事。”
“这,可有什么缘由吗?”
“有的。”崇实答说:“若是汉家男子,迎娶苗妇,会给当地人瞧不起,认为读书耕作之家,居然娶了一个连汉字都不大识得的摆夷女子,是很丢脸的事情;反过来说,若是苗人娶汉女,女家更会为乡梓诟病,以为女家父母只是贪图苗人家中的钱财,有卖女之嫌。”
“这样不妥。”皇帝摇摇头说,“入关已经有二百年了,还有人以民族、畛域之别来分得那么泾渭分明吗?”他用手撑住额头,那副大为伤神的样子,让崇实心中不忍:“皇上,奴才有话说。”
“你说吧。”
“奴才蒙皇上龙目捡拔,以浅薄之才陪伴君父,数年之下,耳闻目睹,都是皇上国事操劳,宵衣旰食,只为继武先朝列圣。重现我大清辉煌”他抬头看了看,见皇帝面带讥讽,赶忙又说道:“奴才是主子提拔而起的,万万不敢语出欺瞒。这番话不但是奴才心里所想,诉诸口中,更是朝臣所共见。”
“你也不用学周祖培,整天想着怎么拍朕的马屁,有什么话就说什么。”
实又碰了个头,说:“奴才想,国富民强本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道理,我天朝自皇上登基以来,锐意进取,推行各项利民利国的新法新政,若说一开始的时候,百姓未得其惠,尚心存观望的话,这几年下来,早已经通过其中种种,大见其功,奴才在下面听说,往年朝廷有新政公布到州道府县,百姓的第一反应就是,朝廷怕又要借机征收钱粮了。而近年来,再有誊黄贴出,百姓不论心中识得不识得其间的关碍,总会说,皇上又要有便民、利民之策颁行了。”
他又说:“奴才想,言为心声,而民为根本,百姓尚未知道誊黄上所写,就有这样的心声,可见主子圣明之名,早已经深入人心。”
皇帝叹了口气,“你这番话啊,朕在京中、到山东的时候也曾经听你阿玛、劳崇光等人说起。各项新政的推行,数载而下,已经略见成效。百姓不懂什么国政大事,他们只知道、只关心能不能让自己的日子每天、每月、每年的平安度过,国家没有大的天灾人祸,一日三餐有一个温饱,就已经是天大的满足——嘿天朝的百姓啊,真正是大千世界中最最温顺,最最良善的人群了。”
“圣人曾言:仓廪足而知礼仪。百姓心向良善,这也是圣天子在位,圣心常常将百姓疾苦记挂在心的明证。”
“你这句话说的有大道理。”皇帝逐渐收敛的笑容,对崇实说道:“身为上位者,不论是朕躬,还是你们这些代天守牧一方的风尘胥吏,时时刻刻都要想着百姓。朕多次说过,将心比心,是使我天朝绪统永远传承而下的不二法门。若是离了这条路,将老百姓挤兑得无路可走,前朝多少王朝兴替,还不够你我君臣引以为戒的吗?”
“皇上教诲,奴才永志不忘,今后行事之间,定当多存将心比心之念,常保我大清江山不缀。”
说了几句题外话,皇帝又把话题扯了回来:“刚才朕和你说的,也是其中应有之义,便如同这苗疆之地的原生民吧,自前明以来,不受教化,不知王道久矣。若才长此以往,等到百姓受欺不过,愤而举事,西南各省惨遭兵燹之祸,这在高宗朝是有先例的而朕,断然不允许在咸丰年间出现大小金川那般的事体否则的话,崇实,不但是你,就是王庆云,朕也绝对不容其留在世上”
和崇实谈了几句正事,皇帝移驾到园子中散步,“近来,你和翁同龢见面了吗?”
“自从奴才奉旨外任,就不曾和叔平兄见过面了。上一年他不孚众望,大魁天下,奴才也是心中替他欢喜莫名,从任上托人给他送去四色薄礼,并书信一封,遥致祝贺之意。”
崇实也是真心替老友欢喜,笑眯眯的说道:“奴才在任上也看到了刊行天下的朱卷集成,真不愧是在主子身边承教多年出来的,他的那一笔文字,奴才自问,就写不出来。”
“和你比较起来,翁同龢是有大志气的人哩”皇帝笑着说道:“殿试取中之后,朕问过他,他说,只是从咸丰二年,朕将他选在南书房侍读的时候开始,就发下宏愿,一定要蟾宫折桂,以图不复主知。天知道,朕几时说过,要让他一定抡元夺魁的?呵呵……”
崇实陪着笑了几声,说道:“不过,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