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天阙-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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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就说吧。」看进来之后便坐在椅上直喘着大气,到现在才调匀气息的风采旬终於说了话,绛仙心中暗叹,连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虽说事不关己,但她的芳心原系在郑平亚身上,虽因白璧染垢,郑平亚又和蓝洁茵蓝玉萍二女有了婚约,两人已无配合可能,但对他的事总还悬在心上。真没想到人马集结已毕,事成已然在即,竟会突然传来这么严重的坏消息,打的大家原本高昂的士气,一时间竟一泄千里,犹如蔫了一般,也不知道风采旬还要传什么坏消息出来。
「是。咦?」伸袖一阵抹,总算将面上的尘沙全都抹净,放松地吐了口气,风采旬抬头正要说话,却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怪事一般,咦的一声之后,后头的话竟再也接不下去了。
原本听到这么大一个坏消息之后,绛仙的心情自不会好到那里去,看风采旬张目结舌,眼睛直瞪着座上的蓝家三女,绛仙不由得在心中鼓气,早知这傢伙风流好色,却没想到这么见不得美女,蓝洁芸、蓝洁茵和蓝玉萍确实各有各的俏丽明艳,己所不及,但这傢伙竟会当众出丑,完全不顾自己身为排帮长老之尊,众人面前被美色震的连话都说不下去,也未免…未免太过份了吧?
当绛仙心中一阵怒火,正打算出言说这全无长老风范傢伙几句的当儿,蓝洁芸也察觉了不对,只她看到的和绛仙却是大有不同,蓝家处於吉州一带,位处在鄱阳湖南方,虽和鄱阳三凤一样和天门不对盘,但蓝家传承久远,和鄱阳三凤这新起的势力也是互不相善,彼此的小冲突比和天门都多,若非有天门这威胁存在,逼得两边都不敢妄动,生怕给天门趁虚而入之机,怕早已大打出手了。看风采旬见到她们三人的面孔,竟是连话都不敢出口,这回天门突袭鄱阳三凤,虽不大可能顺道对蓝家下手,但看风采旬的神情,难不成…难不成这回的事,连蓝家也牵涉了进去吗?
正当蓝洁芸看出情形不对,打算带着蓝洁茵和蓝玉萍託词先行离开,好让风采旬没有顾忌的说话的当儿,赵平予却伸手阻住了她,先发制人,「洁芸小姐已嫁给平予,蓝家的两位小姐和郑少侠也已有白首之约,和绛仙师姐也算得上是一家人,我想她们若留在此处,该不会有什么妨碍吧?你说是不是,郑少侠?」
「嗯?没错啊,怎么可能有什么妨碍?」听赵平予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没头没脑的,若不是郑平亚心中正混乱着,也不知天门对付鄱阳三凤的行动,只是普通平常的对外出征,还是针对着他们一方的下马威。若是后者的情况,自己一方又要有什么处置,以免击灭天门一事功败垂成,脑中正一片浑沌,以他的性子,光听到赵平予说话,恐怕连想都不想,反驳的话已冲出了口去。
「没错,」给赵平予这么一点,绛仙也惊醒过来,这小师弟说的的确没错,仔细一看,风采旬看到蓝洁芸时的表情,与其说是见色动心,还不如说是惊慌失措来得正确。她心中怒火虽消,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个疑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向来风流自喜,对女子特别有一套的风采旬竟惊呆了?她本想是不是风采旬竟和蓝家的女子有瓜葛,才会在看到蓝洁芸时惊慌失措,不过看起来又不像啊!「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吞吞吐吐的,风长老,我们都正洗耳恭听呢!」
「是…是。」风采旬低下了头,不只声音变小,连说话时都谨慎了不少,生怕说错了似的,「据管长老探知,天门两位堂主在夺下鄱阳三凤基业之后,除了长江本流一带的航运交吉州分堂掌理外,往东的部份送给了建康陆家,鄱阳湖各个分流的航运之利,则全交割给了吉…吉州蓝家。另外从长江上游过来,以前本帮和鄱阳三凤曾有航利冲突的地方,也已通知本帮派员接收…」
「什…什么!」不只是尚光弘和郑平亚,连一向自矜遇事镇定的赵平予,都被这句话震的脑中直发响。本来当第一次听到天门对鄱阳三凤出手的当儿,他们还可当那和他们的计画全盘无关,只是天门对外扩展的一步棋而已;但现在听到风采旬的报告,众人心下登时一凉,阴京常这一手漂亮之至,不只解决了据有鄱阳一带的敌方势力,让己方的吉州分堂势力大增,不但立威,还能对排帮形成夹击之势,逼使排帮更与其亲近,顺带还能结好建康陆家和吉州蓝家。
那陆家向与天门相善,也还罢了,吉州蓝家和天门向不对盘,竟也凭空获得这么大一笔利益,若是蓝洁芸当家,权衡轻重之下或许还可以抗拒这笔利益的诱惑,蓝元清也该有此见识,但现在却是蓝元清的两个弟弟当家主政,以蓝元素和蓝元权的为人,见到这么大利益上门,和郑平亚一方合作又未必能一举歼灭天门这么大的势力,那有不立即弃郑平亚一方而投向天门的道理?
阴京常这一下直截了当地将蓝家拉了过去,硬是在他们之中狠狠下了一刀,蓝洁芸已嫁赵平予,蓝洁茵和蓝玉萍又和郑平亚订下婚约,夹在敌对双方当中的她们难做人还是小事,若此事传了开去,众人不对她们的立场有所疑惑才怪!赵平予还可抽身事外,但事关郑平亚家门深仇,妻家却变成了天门的盟友,这下子教郑平亚还怎么领袖众人去对付天门?真是想想也头痛了。
「这…这个…我想…」整颗心都慌了起来,尤其当他撇见蓝洁芸那发白的脸色时,赵平予的心中更是绞在一起,一阵阵强烈的痛楚传了上来,连想说话都变成了结结巴巴,辞不达意。搞到了这个地步,阴京常都已擒下鄱阳三凤,用鄱阳航利来结好蓝家,简直就像是已知道了他们的敌意,才若无其事地来了这一招下马威,逼的他们非得先安定内部才行。赵平予便想安慰郑平亚,认为阴京常这下只是错有错着,才对他们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但这话头却是怎么也提不起来。
原本赵平予虽是行事沉稳,但绝非心思如此缜密之人,动脑筋其实该是蓝洁芸的工作,她经事的多,对形势的发展和控制,比起赵平予来她还较有经验;但自从知道阴京常是站在天门一方之后,赵平予也只能逼着自己尽量动脑筋了,以往阴京常虽和他只有百余日的相处,教导自己的也不过是些最基本的东西,但对这人的才智,赵平予却忍不住要佩服到极点;如今他变成了自己的敌人,己方虽不缺高手,但天门实力也不弱,若自己还想把握胜机,就非得小心翼翼不可。
看到厅中的众人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那沉默的压力比原先还要强烈,连在江南一带向是最出名宁定沉着的『雪莲香』蓝洁芸,竟都有点儿坐不住的样子,风采旬不由得暗自佩服管桓的远见,这老傢伙的日子果然不是白活的。「启禀帮主,属下尚有下情上禀,是管长老的分析。」
「嗯…你说…」
「在得到消息之后,管长老考虑良久,才做出决定要采旬转告帮主,」望了众人一眼,确定全部人都在注意自己,风采旬清了清嗓子,放大了声音,「管长老说这次天门出手,一来是杨逖立功心切,二来是想以此立威,震慑本帮,顺道结好…结好长江一带的各个势力,应该和郑少侠无关。由此推知,天门对郑少侠的计画该仍瞒在鼓里,诸位大可放心,只是为兹万全,入蜀路线最好是重新设定,长江本流一带现在几乎都已在天门俯视之下,若走水路入蜀,必无密可保。」
「对…是这样没错,」听到风采旬转述管桓的话,赵平予差点高兴地跳起来。倒不是他真信得那么实,天门对郑平亚的计画仍是一无所知,而是现在最重要的,便是鼓舞己方士气,减少阴京常这一击对己方的损害。若能让大夥相信,天门对己方仍是一无所知,此次对付鄱阳三凤,也非针对他们而来,劳师袭远仍有取胜机会,这一仗才有办法打下去,否则若众人这样消沉,未出师便可未卜先知必败无疑,还不如取消这次的计画算了。「我已向绛仙师姐报告过了,天门里头确在商议如何不战而能威慑贵帮,只没想到天门会使出这种手段来,你说是不是,师姐?」
「嗯,没错,平予你是这么说过。」虽不知道赵平予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但绛仙何等心思灵动之人,一看厅中众人闻言之后的神情,虽不致大喜,却也有些解脱之感,和方才的窒闷直如天壤,便知管桓和赵平予的剖析必是深中要诀,虽还不甚了然其中关键,现下却也只能随着他的话头扯下去,总好过众人继续这样消沉。
听绛仙也这么说,郑平亚脸上的阴霾总算散了不少,只他虽信得及蓝洁茵和蓝玉萍绝对站在自己这一方,不会和蓝元素他们一样变成天门的盟友,但吉州蓝家别说是走到了天门一方,便是严守中立,不协助自己这一边,少了他们和鄱阳三凤的财务援助,自己该伤的脑筋可还不少哩!
「关於蓝家之事,郑少侠也可放心,」看到郑平亚的表情变换,赵平予大致也猜得到他在担心什么,他虽不怎么想为他排纷解忧,但此事关系到蓝洁芸,他就不能不出面说话了,「虽说新得了鄱阳湖各支流的航运之利,但蓝家和天门关系本来并不甚好,不会这么快就变得融洽无间,我们倒不必担心蓝家会扯我们的后腿。至於此番远征所需财力嘛…不知排帮能不能加以协助?」
「这个…」望了绛仙一眼,风采旬踌躇了一会,才回答了这个问题,「本帮历年受天门苛索,财源方面并不充裕…但这次各位系为维护武林正义,决定对天门动手,义行受武林景仰,也为本帮除去一大桎梏,本帮自应倾力相助。至於能出多少嘛…此事关乎本帮兄弟生计,还要重新估算许多财力上的配置,恐怕…恐怕要请帮主回帮后和管长老商议才能决定,请帮主英断。」
「若…若真能这样就好,平亚在此先谢过帮主了。」郑平亚轻吁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财源的问题虽解决了些,但身上的重任犹在,他还得先去和其余人解释,不让蓝洁茵和蓝玉萍的角色变得太尴尬呢!蓝元素和蓝元权竟如此不知好歹,实在教人生气,偏又是妻家长辈,想骂也骂不出口,他只能在口中嘟嚷着,「都是天门不好,堂堂一个大门派,竟是如此欺善怕恶,专挑弱小之辈下手,大一点的门派就连碰都不敢碰了,如此畏首畏尾的小人行径,实为武林同道之耻…」
看着郑平亚出去的背影,尚光弘眉头微皱,原先收这徒弟的时候,他一来见郑平亚资质极佳,乃是个可以造就之材,二来郑平亚报仇心切,那番心意也着实令他感动。但郑平亚实在太过年轻,遇事又没有细想,在他的倾囊相授之下,郑平亚武功虽已有所成,在见识方面终究要吃亏,竟到此时也只当天门是欺善怕恶之辈,却看不出天门在这行动之中,所隐藏的高明意图。
本来鄱阳三凤虽只是地方势力,和各个武林名门正派也没多少渊源,即便天门将其歼灭,本来倒也不用顾忌其他门派的干预。但鄱阳三凤久据鄱阳湖,又兼时当大乱之后,朝廷极为倚重东南财赋供应,简直以之为生存命脉,不只是经营北向运河的漕帮,连掌握鄱阳湖这长江流经之地的鄱阳三凤,也让人看高一线,便不重其武林地位和威名,也不敢轻视其所掌握的财赋。
天门以长江航运为其重要经济来源,对长江一带的势力向来最为重视,十余年经营之下,除了鄱阳三凤以外,洞庭一带的排帮和长江下游的建康陆家,均与天门相善,特别和天门不合的鄱阳三凤自是天门的眼中之钉、肉中之刺,必拔而后快;与其相较之下,吉州蓝家非位於长江本流,天门和蓝家的关系虽不算好,比起其与鄱阳三凤的关系更差,但蓝家倒不是他们的首要目标。
本来鄱阳三凤也非笨人,自知以己之力,绝对不足与天门长期对抗,因此长久以来都在尽力寻找能与天门抗衡的势力作为外援,是以若天门轻举妄动,势必成为不少地方门派的众矢之的。
但阴京常简简单单的一个手段,便将这危机排除在外。攻灭鄱阳三凤之后,其原有的势力范围,除了长江本流一带分由排帮、天门与陆家三分外,最精华、也最有利益的鄱阳湖各个分流,全划给了与天门向有夙怨的吉州蓝家。表面上天门吃了点亏,但这下子天门对付鄱阳三凤的行动,从本门大举变成了和排帮、陆家与蓝家的联合行动,原与鄱阳三凤相善的几个地方型的小门派实力都不强,想与这四派联合相对抗,实是癡人说梦,便连想要出手干预,怕都没了理由。
不但如此,阴京常这一仗下来,一来和原本与天门相善的陆家关系更佳,二来也能震慑有离心之势的排帮,教排帮中人不敢不亲附於天门,最重要的就是原本和天门关系不佳的吉州蓝家,在这么大的利益诱惑之下,便是不变成天门的盟友,至少也不可能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