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经 -2004北方雪人-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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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愣了一下,说:“骂你干什么?”
“因为我和我们的老师谈恋爱。”
我爸一时答不上话来。
“我记得我上初中的时候跟一个女孩在KFC门口见面你都紧张地不得了……现在我和我们老师谈恋爱了,您就不生气吗?”我是故意这么说的。我的险恶用心在于直揭这个叫黄言的男人心中最隐蔽地那一道伤疤,我要让他疼地死去活来,甚至窒息。我怀疑我是不是太狠了一点儿,但是我确实有一种冲动这样做,我自己无法克制。
“……反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再生气有什么用?”他装地很自然,可是他的眼睛告诉我他的伤疤在流血。
“那我要是说我还爱兰贞呢?”我故意又把音量放高了点儿。
“……”我爸不说话。
“我特怀念我和她作爱的时刻,你可能都不知道,那种感觉实在太好了……我还特别留念她怀抱着我给我讲她情人的故事的情景……”
我爸腾出一只手来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我的头因此撞击到了车窗上,生疼。
“我本来要吻她一分钟的,结果只吻了五十四秒就被我妈打断了,我还想补回那六秒钟……”
他又给了我一巴掌,比上一个还狠,我的头再一次狠狠地撞在了车窗上。
“你能告诉我个办法来补回那六秒钟吗?”我坚持着说下去,我觉得我这时候需要不屈,我需要百折不挠,这样做不但是对得起我自己,更对得起兰贞。
我爸抬起手,我用脸迎着做好了再一次挨打的准备,可是他却又把手放下了。
“兰贞有一种体香,我想不会有太多男人知道,而我却知道……”我继续说着,继续折磨着那个叫黄言的人。
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在剧烈地哆嗦着,他凶狠地怒视着前方,仿佛所有在他前边的车辆都和他有着九世深仇似的。
我就这么说着,我把我能够记忆起来的和兰贞相处的所有细节都以毫无逻辑顺序混乱的叙述方式说了一个遍。我想我说过的每一个字都会像一根钉子一样钉在我爸的心脏上,让他痉挛。我一度怀疑我这种折磨人的方式是否有些太残忍,是否一些心理虐待的倾向。但是我说过我无法阻止我自己。
到了机场,我爸一脸灰青地告诉我快去快回,他累了,坐在车里等我。他说这话的时候是显地那么有气无力,全然没有了他刚才打我时那种魄力。我暗自高兴,我知道我的效果达到了,我知道我这一路上的话让他几乎死亡。
满怀着雪耻深仇的虚伪喜悦,我走进了首都机场,并且非常容易地在右手边的卫生间门口看到了身穿白色外套粉色围巾以及花裤子的莫雅。她这身打扮太显眼了,而且非常儿童化,这使她看起来像个十二三岁的少女。
“我靠,你怎么打扮地这么年轻啊?”我走过去笑着说,尽量隐藏自己的真实状态。
“唉,没办法哦,到了日本我得替我们中国姑娘争脸不是?听说日本比较流行‘可爱型女生’,所以我特意转型,好让他们知道咱们中国姑娘才是最可爱的……哎?怎么你眼圈都青了?昨晚没睡啊?”莫雅看上去心情不错,一见了面就不停气地说了这么些话。
“恩,昨晚上学习来着……”
“行了吧你?就你?打死我都不信你会为了学习而青了眼眶……失恋了吧?”
我笑了,我伸手拉住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她愣了一下,看着我的脸色,问:“怎么了钟阳?”
“没什么……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我这两天身体特寒,得病了……”
“什么病?”
“痛经。”
我心里猛地一震,这两个字像两条黑色的狼一样从莫雅的嘴里跳出来,飞速地窜进我的嘴里,直深入到我的心房处一顿乱咬,那种疼痛简直是无法形容的。
莫雅和我都沉默了,彼此站在哪里不说话。
有几个老外从我们身边走过,扭头以不满的眼神看了看我们,因为我们正好堵在男卫生间的门口。
“去往东京的938次航班的旅客请注意了……”
机场广播响起了清脆的女声,莫雅所要乘坐地那班飞机已经开始检票了。
莫雅长出了一口气,笑着说:“好了,我该走了……”
“还疼吗?”我问她。
她愣住了,问:“什么?”
“小腹还疼吗?”我又问了她一遍。
她眼圈立刻红了,说:“有点儿……”
我绕到她背后,把两只手伸到前边的衣服下面捂住了她的小腹。那里很凉,甚至我的手都感觉出来一些隐约的疼痛。我有些仓皇,我总觉得那疼痛应该是我来承受的,而不应该让她承受。于是我开始用两只肉轻轻地揉搓她的小腹,那片冰凉容易疼痛的部位。
“谢谢你……”莫雅用手擦了擦眼泪。
“是不是好点儿了?”我问。
“好多了……”
“去往东京的938次航班的旅客请迅速前往19号候机室……”
“钟阳……我得走了……”
莫雅从我的怀里挣脱出来,哭着挎起背包。
“再见了,钟阳……”她冲我摆摆手。
我笑着点了点头。
“到了东京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好……”我答应着。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就往出关口走去了。她的走路的姿势一点儿都没有变,和我第一次跟踪她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就傻傻地站在哪儿,茫然地看着莫雅走到出关口。可是她又突然停下,转过头来向我这里跑来。然而她跑到一半的时候又停住了,远远地和我对视,因为距离太远所以我看不清楚她到底是否在哭。总之她就是那么于我对视了几秒钟,然后又跑回出关口。
她再也没有回过头。她留给我的只有背影,后来那背影也消失在了人群中,一丁点儿影子都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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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我爸的车上,然后说:“咱们回医院吧。”
“人送走了?”我爸问。
“恩,送走了。”
我爸不再多说话,开车出停车场。
当我爸把车开到机场高速的时候,我斜着眼睛看了看他。突然发现他的皱纹多地简直像个老头。其实他只不过四十五岁而已。那些皱纹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大家见过江南的小河沟吗?那皱纹就和那沟一样。我当时就想,这些皱纹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呢?是用来藏污纳垢的吗?或者是用来标记岁月年轮的?
我想不下去了,我也不想再想下去了。我把头疲惫地靠在汽车坐椅上,看着我们的车把一辆又一辆的车超过,而那些车里的司机们一律都瞪着一双死鱼一样的眼睛打呵欠。生活就在这一个又一个懒钝腐朽的呵欠中恢复了正常,该留下的都留下了,该走的也都走了,谁也不会拖泥带水,谁也不会缠缠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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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言,你痛经过吗?”我突然问我爸。
我知道他根本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可能已经深刻地懂得了爱情的滋味,但是他永远不会明白痛经的感觉。
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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