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归孤山-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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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出色的一件作品,短时间内自己大约是再难超越自己了。
叶丹歌笑着放下铁锤,看着已经被自己捶打成长条形的钢材,满意地点了点头,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长长地舒了口气,终于是熄了炉火,难得地准备好好休息一天——这一个月来,除了吃饭睡觉,她几乎都在挥动铁锤,就算是铁人,也是需要休息的。
推开门出去的时候,屋外已是漫天繁星。叶丹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仰头看了看天幕上的一轮满月,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竟是中秋,摇着头苦笑了一声,干脆纵身一跃上了屋顶,枕着手臂躺下。
时节已至夏末,夜里的风带着微微的凉意,吹在身上说不出的舒爽,叶丹歌微微眯起了眼睛,翻了个身,却忽然在街道上看见了两道身影正踏着月色往对面的客栈里走,立时就笑着挥了挥手:
“叶城主,真巧?”
叶孤城停下脚步,仰头向着屋顶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似乎是略略露出了些许意外之色,纵身也上了屋顶。
叶丹歌撑着屋顶坐起身来,仰着脸看他:“锻打已暂告一段落,我歇一天,明天继续。”
叶孤城点了点头。
叶丹歌笑,一双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亮:“今日中秋,城主先前是赏月归来吗?我倒是觉得,在这屋顶上看月亮,却也是别有一番情致呢!只可惜没有宵夜相伴,实在是美中不足,颇有些遗憾……”
叶丹歌其实不过是随口感叹罢了,根本就没有指望叶孤城这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的人会有回应,没想到叶孤城看了她一眼,居然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饿了?”
叶丹歌愣了一下,白皙的脸上迅速地染上了一抹艳红,掩着嘴低低地咳嗽了两声,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语气里满是不好意思:“体力劳动的消耗总是有些大……”
叶孤城的眼里似是有一抹笑意划过,还没等叶丹歌看清,他就已经回过了头去,对着仍旧还站在街道之上等他的叶远淡淡吩咐了一声:
“去醉仙居买些饭菜来。”
叶远恭敬地应了一声,正转身要走,却是忽然被一道软糯的嗓音喊住——
“等一下!”叶丹歌双手撑着屋顶倾了倾身子,探出脑袋来,长长的双马尾在身侧轻晃,“能不能顺便从醉仙居带一坛梨花白来?有月无酒,却也是一桩憾事呢!”
第7章 夜谈
第七章
夜谈
叶远的办事效率一向都是无可挑剔的,很快就带着酒菜回到了屋顶上。叶丹歌看着食盒里那几个精致诱人的月饼,神色间划过一抹惊讶,手下微顿,旋即就抬起头来,仰着脸给了叶远一个分外明媚的笑容:“叶兄辛苦了,多谢!要一起吃吗?”
小姑娘说着,还很是热情好客地冲着他招了招手。
叶丹歌的相貌本就生得极好,这会儿随意地撑坐在屋顶上,身上又像是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率性和温柔,在月光下笑意盈盈的模样不知为什么竟看得叶远无端有些尴尬了起来,略有些不自在地低咳了一声,转头看了眼脸上面无表情、喜怒难辨的叶孤城,垂下眼帘告了声退,便一跃下了屋顶,回了客栈。
叶丹歌有些遗憾地往叶远身影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收回视线,而后有些出乎叶孤城意料之外地,她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去吃宵夜,而是抱起那坛梨花白,随手拍开封泥,仰头喝了一大口。
醉仙居的梨花白素来都是有口皆碑的,叶丹歌一口酒入喉,只觉得整个人浑身上下都熨帖了起来,难得有些不顾形象地用衣袖抹了抹嘴角,而后才像忽然想起了些什么似的,仰起头看着仍然站在一旁的叶孤城,笑着问:
“城主要不要也尝一尝?”
问虽是这么问的,但叶丹歌一边说一边却是不由自主地又把酒坛往怀里抱得更紧,满脸的不舍得。
叶孤城低头,看向她的视线里略略带上了几分意外,语气却仍是淡淡:“我不喝酒。”
“如此……”叶丹歌点了点头,脸上明显就是一副“正中下怀”的欢喜之色,“那我便不客气了。”
叶孤城没有说话。
叶丹歌能感觉到叶孤城的视线仍然还停留在自己身上,但她对此却并不怎么在意,兴致勃勃地将叶远买回来的菜一一取出,在屋顶上放好,然后很是惬意地就着怀里的梨花白一一尝了一口,很快就满足得连一双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一直到……叶孤城终于再一次开口:
“剑客不该喝酒。”
叶丹歌愣了愣,放下筷子,仰起头看着依然面无表情的叶孤城——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轮廓看起来似乎是柔和了些许,可脸上的神色却好像是越发清冷了。
“酒能伤身,也能乱性,”叶孤城的语调依然很冷,“手抖对剑客是致命的错误。”
叶丹歌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努力消化他话里的意思,片刻后,却是忽然间笑了起来,一手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一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叶城主,你也坐吧?我这样仰头和你说话,很累的,而且……吃东西也不方便啊!”
叶孤城神色微闪,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没有动。
叶丹歌晃了晃脑袋,脸上的神色似乎是有些苦恼和无奈,却随即就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些什么似的眼神一亮,从怀里取出一块做工精致的帕子,展平后在自己身边认认真真地摊好、抚平,而后终于再次仰起脸来看着叶孤城笑,语气里竟像是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邀功”的意味:
“别担心,这样就不会弄脏白衣服啦!”
叶孤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还是没有说话,却到底还是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叶丹歌轻笑一声,没有再去动筷子,只是抱着酒坛仰头喝了口酒,转过头来笑吟吟地看着就坐在自己身边的叶孤城,晃了晃脑袋:
“偶尔为之,只要有分寸,那也是不妨事的。城主总是这般冷静自持,好,却也不好。”
叶孤城转过头,和她对视。
叶丹歌看着他,神色一片坦然,良久,终于移开了视线,低头又喝了一口酒,小声地呢喃了句什么,声音低得也不知究竟是在说给叶孤城听还是在自言自语,但叶孤城却还是听清楚了——
“明明不爱说话却还是要告诫我喝酒伤身,叶城主有时候……其实也是很温柔的人啊。”
叶孤城的眼神一暗,看着已然空了一小半的酒坛,冷冷道:“你喝醉了。”
“我没醉!”叶丹歌立时就摇了摇头,一张原本白皙的脸因为喝了酒而染上了淡淡的粉色,但清亮的眼神却昭示着她此刻无比清醒的事实,“我的酒量可好了,才没有那么容易醉……”
叶孤城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又喝了一口酒,忽然仰起了头,定定地看着天上那一轮格外明亮的满月,软糯的嗓音里却到底还是带上了几分酒意:
“又到中秋了,每逢佳节倍思亲么……”少女长长的双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在她的身侧轻轻晃着,“哥哥和师兄们都爱杯中物,小时候常常逗着我和他们一起喝,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其实,酒真的挺好的。”
少女说到这里,忽然间笑了一声,晃着脑袋曼声吟道:“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孟德此言得之。”
叶孤城似乎是微微一愣,看向她的视线里带上了几分意外和深思——她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显然家境优渥、教养良好,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忧愁?她既有兄长和师兄,而今又何以孤身一人?
叶孤城原本并不是一个好奇心强烈的人,但此时此刻,他却莫名地觉得好像突然有些……好奇,有些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他没有问,非但没有问,也没有说任何一个字,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变,只是一言不发地坐着。
事实上叶丹歌也根本就没有指望他回应些什么,她只是——在中秋这么一个合家团圆的日子里,有些难过罢了。再加上又喝了酒,难免有些心绪难平。
有些事,在心里实在是埋得太久……太久了……与其说是在说给别人听,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只不过恰好身边的这个人——明明她和叶孤城一共也只见过区区几次,此时此刻却莫名地觉得安心,不知不觉中,竟是把话都说了出来,也许是因为……哪怕只是一点点,但毕竟还是有些相似吧?
“我师父啊,比你还不爱说话,有时候一整天都说不了几个字,但其实……他也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叶丹歌忽然觉得看着月亮的视线有些模糊,掩饰性地揉了揉眼睛,抬起酒坛喝了一大口酒。她的动作太急,一时不妨就被呛到,捂着胸口猛地咳嗽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了下来。叶丹歌下意识地伸手探向自己怀里,却是忽然意识到帕子已经拿去给叶孤城垫着了,手下微微一顿,干脆就着衣袖擦了擦自己因为咳嗽而沁出的些微眼泪,却仍旧还是固执地看着月亮——
“我再也没有见过比师父更温柔的人了,明明什么话都不说、什么要求都没有,却永远都站在大家的身前,为大家遮风挡雨,把每一个家人都护在身后。可是无论是我和哥哥,还是师兄师姐们,其实常常都希望能替他分担一些,我们……也想保护他啊!”
“只可惜……世易时移乃是不可更改的天道,一切……都过去啦!”叶丹歌笑着,终于仰起头灌下了坛中最后一口酒,而后随手一抛,酒坛自屋顶摔到地上,发出了“哐当”一声大响,立时就摔得粉碎。叶丹歌笑了笑,微微晃着站起身来,对着叶孤城敛衽施了一礼,软糯的嗓音因为酒意而多添了几分沙哑,让这个才只有十六岁的女孩子忽然间就好像多了几分沧桑:
“酒后失持,醉后失言——果真酒能乱性,城主所言极是。失态失礼之处,还请城主见谅。”
叶孤城微微抬头,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心绪和喜怒。
叶丹歌似乎是对他的沉默丝毫不以为意,行过礼后,蹲下身来将碗碟筷子一起收拾好,整整齐齐地放进食盒里,而后将食盒提在手上,再次向叶孤城行礼:
“餐具食盒待我明日洗过,定当原物奉还,今日多谢城主,也有劳叶远兄了……天色已晚,城主也请早些休息。铸剑之事,我必倾尽全力。”
说完,也不等叶孤城回答,提着食盒就一跃下了屋顶,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夏末夜里的清风将少女软糯而酒意微醺的一声声长吟断断续续地传到屋顶: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今夜谁家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
叶孤城站起身来,握着手里做工精致却微微沾了些许灰尘的锦帕,默然无语地独自站了片刻,一直到院内再也没有声音响起,深深地往少女身影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纵身自相反的方向一跃而下,回了客栈。
第8章 三餐
第八章
三餐
前一晚虽然喝了酒,但第二天早上,叶丹歌还是习惯性地早早醒来,揉了揉终于已经彻底清醒了的脑袋,想起昨晚的事,忍不住苦着脸叹了口气——她的酒量一直都很好,昨晚自始至终也一直都清醒着没有喝醉,只是中秋夜孤身一人总是难免有些伤怀,喝了酒后不知怎么地就话多了起来。幸好叶孤城不是个多事的人,自己昨夜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说了也就说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叶孤城其实意外地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叶丹歌笑着摇了摇头,起身下了床。
洗干净了昨晚的碗碟和食盒,拿去对面客栈还给了叶远,叶丹歌回来换了一身衣服、盘好了头发,再一次回到了剑炉前。
普通锻打已经完成,可整个锻打的部分却还没有完成,接下来是更费力也更耗时的折叠锻打。
炉火已经从橘红色变成了纯橘色,屋内的温度更高了,叶丹歌还没有什么动作,额头上就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少女不以为意地用衣袖抹了抹额头,然后将已经烧成长条状的刚才放进炉中,待到它已经被高温烧得柔软,这才将它取出,手边的轻剑“铮”地一声出鞘,几乎是与此同时就有一道凌厉的剑芒划过,柔软的钢条上瞬间就多了一道横切口——她这一对轻重剑都是她的师父、藏剑山庄的大庄主叶英亲手为她所铸,考虑到铸剑的需要,全部都经过特殊的处理,不惧高温。
切口已成,叶丹歌不敢再有半分迟疑浪费时间,下一刻就还剑入鞘,而后挥起铁锤不断重重锤下,就着这道横切口将整块钢条对折,而后再一次放进炉中烧软,取出后,又是新一轮不断的捶打……
折叠锻打大约可以说是整个铸造过程中最为耗时的一项了,每一次折叠,都要经过无数次的捶打才能使得折叠过的两层钢密密实实地紧贴在一起,再也没有任何缝隙。而像这样的折叠,通常一共要进行十五次——也就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