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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飞花溅玉录-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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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也太过孤陋了!”

我老脸微红,已经听惯了旁人说我少见识,反正我对这天下所知有限,被嘲笑也没办法。

“还有啊,美名远播的琰昊君,当真是美好得让人不舍侧目!”又一个少女加入粉红八卦,迫不及待地接口道,“他贵为栎炀国的皇世子,身份比咱们公子还尊贵些呢。”

公子荻?琰昊君?两个陌生的名字,两个无从听闻的人物。

我斜眸瞅着她们娇羞不已的笑容,想来少女情窦初开,何况又是那么美好令人向往的男子。

看她们肆无忌惮地笑闹,我突然有些坏心地想吓唬她们一下。轻嗽嗓子,掐尖了装腔作势地说道:“姐姐们自然是比我有见识多了,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多妙人,可惜我孤陋寡闻,眼中只一位公子兰呢!”

话落音,她们蓦地收了笑容,一个个脸上露出惊恐悔恨的神情,心里定是后悔刚才失言,竟说出了对公子不敬的话。

我‘哈’一声笑,大摇大摆地抬脚走人,擦身而过时特意偷瞟了几个小美女的脸色,当真是精彩纷呈如开了染房。

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笑到内伤,全拜公子兰的熏陶,我也快成变态了!

还没踏进冼觞阁,远远地听到里面丝竹弥漫的热闹喧哗,门口的护卫见我穿着华贵,没加阻拦就放我进去了。

抬脚跨过门槛,迎面数十根盘螭金丝楠木柱直插天井,冼觞阁中没有悬挂纱幕,只从挑得极高的横梁上坠下数不胜数的珠花挂帐。挨墙一溜儿落地合体莲叶青铜宫灯,共是一十三樽整齐摆放,烛火摇曳,明珠流光,步行其中仿佛走进了琉璃浮光世界。

想来冼觞阁的主上很会享受,我肚里暗笑,难怪公子兰也跑来凑这个品酒大会的热闹,刚才进门时隐约瞄到大殿尽头的黄金榻上,一袭白衣翩跹在浮光掠影中,勾得左右那些个宫人们目光如痴如醉。

我挤身从回廊下的人群中穿过,凑到离他几丈外的地方停住脚步,极目望上去。他懒懒地斜倚在锦垫上,一手支着头,另只手里捏着银脚杯,眉目中薄含三分酒意,眼眸微乜,颊上淡染着红润,原本辉月清雅的芙蓉面貌此刻直教人看得愣了神,魂销神醉。

妖孽啊妖孽,这人一张祸害脸还偏偏跑出柔兰阁残害大众,也不知道身边有多少人正冲着他流口水。

他一定是故意的,跑来这里装醉惹人遐想!

我在内心唾弃了下他这种不道德的行为,顺手擦掉嘴角滑下的口水。

……厄!

他似乎是觉察到什么,眸光流转间投了过来,我缩脖子躲进阴影,却还是感到周围的空气骤然降下几分。

方才还一阵荡漾的小心肝,此刻被冻成一片片,零落在风中……

硬着头皮从人堆里钻出来,抬眼和他对视,估计刚才我那满脸花痴表情全被他看入眼底。他盯着我看了片刻,唇边浮起古怪的笑容,我瞬间红了脸,仿佛无数根小针同时扎在脸上。

就知道这人不会轻易放过我,这次让他逮着机会耻笑我的失态,心里暗恨自己不争气,明知他芙蓉面貌铁石心肠,却仍旧不受控制地被美色迷惑。

男色啊男色,罪过啊罪过!

破罐破摔,反正我就是喜欢看他的脸,索性看个够本,我梗脖子顶上他的目光,恶狠狠色迷迷地瞪过去,他眸中笑意更深,喉咙里发出咕噜几声低响。

憋笑吧,最好憋死你!

我在心里默念,和他较劲似的互瞪,佛曰我不丢人谁丢人,大不了就让别人误会我为他绝世容颜倾倒,激情澎湃到难以自已。

空气中咝咝冒出电光,胶着的目光达到浑然忘我的境界,身边的宫人们早就远远地躲开,生怕引火烧身。

我正预备坚持到底就是胜利,公子兰忽然掉转了视线,望向天井中歌舞的美人们,彩衣翩飞,歌影摇曳,一派富贵风流景象。

我讪讪地正要低头,蓦地两道刺骨的视线兜头罩下来,我怔忪地看过去,他饱含警告的目光扫过我,又轻描淡写地移开。

呆立原地,穿堂风吹过后背,阵阵冷汗凝落……

无暇细想他那冷冷一瞥中的含义,冼觞阁里丝竹乐声轧然而止,一个华服丽颜的中年女子迈着端步走到黄金榻前,拂身拜了下去。

“冼觞阁流矽,恭贺公子千秋百载,如日之升。”说完,她盈盈叩首,旁边早有随侍的宫人捧上酒樽。

公子兰从流矽手中接过金樽,将原先所握的银杯放到榻旁。他的手臂刚抬,大殿上所有人都在顷刻间跪下身去,口中高喊‘祝公子千秋百载,如日之升。’

我跟着大家跪了下去,长殿中挤满人,颇有点不好下脚。喊过祝词后,众人恭敬起身,衣裳细碎声响彻大殿。

公子兰睥睨环视长殿回廊,缓缓将目光转回流矽脸上。

“两日后,含章宫中贵客迎门,还望阁主莫让我失望。”

流矽浑身一颤,不由又跪下身去,公子兰把玩着手里的酒樽,一双眼眸淡淡地看着她。无形的压力铺天盖地弥漫在整座冼觞阁中,所有人屏息静气,生怕发出丝毫响动。

大殿上静得出奇,公子兰仰起下颌,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一个白衣少女绕到他的榻前,伸手接过金樽。

他慢慢倚回锦垫,空气中紧绷的张力逐渐消失,流矽扶膝站了起来,额头上满是汗珠。白衣女子双手端起酒樽,清雅容貌上凝了抹傲视众人的冷漠,她冲流矽点点头,将金樽递过去。

“公子属意此酒极佳,色味甘醇,冼觞阁阁主办事得力,妹子这里代公子谢谢阁主了。”

她恭身微拜,流矽立刻诚惶诚恐地笑道:“哪里敢劳驾连浣姑娘,这本是我份内的事,做得好也是应当的。”

她二人一唱一合,公子兰稳坐高宇,我自那女子走出的刹那便认出她正是娴月殿连浣,想不到两年工夫,她出落得越发超逸雅致了。

怪道如今公子兰对她青眼有加,他们原有些相似,都是清冷寡情的模样,高高在上,完美得仿若世人眼中不可望及的星辰辉光。

没等冼觞阁里面散场,我早早遁形逃了出来。被公子兰盯了几眼,我浑身上下似被扎穿了几个窟窿,再待下去只怕当场就要立地成佛,回头他不定又想起什么花样拿我开整,我可玩不过那只狐狸成精的妖孽!

没蹭出两步,肩上被人一拍,惊得我差点跳起来。回身怒瞪过去,一个和我年岁差不多的少女手里抱只坛子,正冲我柔柔浅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按捺下火气,问道:“姐姐找我何事?”

她将坛子递了过来,面上笑容不减:“姑娘是天香阁的人吧,这是咱们流矽主上吩咐,劳烦姑娘去洗天池的碧渊绿涧里汲点泉水,再调和了苏合香丸,主上要酿百花香药酒。”

我讷讷接过酒坛子,说道:“请流矽主上放心,我尽快把泉水送来。”

她撤开手,妩媚一笑:“洗天池在含章宫外九华里的樱山深处,这是冼觞阁玉符,你凭此物可出宫去。”

她将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珏塞进我的手里,说完轻巧旋身,在廊下转了几步消失了踪影。

隔日清晨,我吩咐下宫里的驭行司备好马,在鞍子两旁各绑上一只酒坛子,套上棉布软套,省得途中颠簸磕碎了。

遥想在花家寨时,君亦清曾教我骑过几日马,虽然闪转腾挪还不算顺手,但平地长驰已不在话下。拢住辔头,我翻身一跃上马,双腿在马腹上轻夹,马儿乖觉立时沿着宫墙一遛儿小跑起来。

刚到宫门,阙楼下两名护卫跃身上前,其中一人扬手间按下马头,马缰被他牢牢拽在手中。

这马虽说性憨,可合身前冲的劲道也着实不小,那人一手就制住了马身,我暗自惊诧,从腰上拽出那块冼觞阁玉珏。

美玉流彩,我刚把玉上的丝绦捋顺,他已恭身放手侧立到一旁,宫门也早有人打开。我一声短喝,座下骏马洒蹄腾身而去。

昨日回到行香水榭,我着人打探清楚了洗天池的所在。含章宫西南九华里外有一座樱山,洗天池碧水潭就在山中,脚程够快的话,用不了小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明溪绿水,碧波连天,据说洗天池是个极美的去处。每到春浓时节,那些围绕在山溪的桃李香杏盛放,满山谷的野樱蒸霞映瑞,山风过处,竟难分哪里是天,哪里是地,惟有满目姹紫嫣红。

听人这么说,我心痒难耐了一整晚,只盼着赶紧天亮,我就能出宫去玩它个痛快。自进了含章宫,这还是我首次出门,终于走出身后那道如渊宫墙,我恨不得永不回头就这么一路狂奔到天涯海角。

纵马前驰,路旁的景物倒退而过,我看着如斯山景,不由地想起了高傲不驯的神骏灯笼,还有绿川冈地的漫天花海。

花家寨里的姐妹花,君家少主亦清,扎着冲天辫的楞小子铁牛,不知他们可好?

爹爹和娘亲……可好?

虽然心里日夜提醒自己不需留恋,仍是忍不住地念起他们,念起在花家寨里那些自由自在的日子。

花飞雪一定已经长成了绿川十八寨最美的姑娘,不知她是否如愿嫁给了君亦清?小弄影会不会嫉妒到吐血?铁牛那小子,还在偷偷地喜欢着弄影这个刁蛮的小丫头吗?

迎着风,我呵呵而笑,任由胸口涨痛,只盼风能将我的满怀心绪吹散。

驰过古道,放眼所及被清晨的薄曦笼罩,樱山就隐在层层氤氲下。我收了缰绳,让马缓和地小跑,慢慢挨近林子,数株野樱挡在山脚,我翻身下马,拉住缰绳踱进林去。

绕过樱树,桃花开了漫野,粉桃白桃繁杂挤在一处。青山绿树,荼蘼花絮,与含章宫中人力穿凿的景象自有一番不同。

人面桃花不知处,这樱山果具绝妙风流的好景象。我将马缚于树下,解下鞍旁的酒坛子,一手抱了坛子,一手分花拂叶地走进花海深处。

行了盏茶时分,耳中隐隐听到近旁有潺潺的水流声,觅着水声而行,转出樱阵,一湾碧潭陡然显于眼前。

洗天池水天一碧,开阔处绵延到一眼望不尽的彼岸,几丛芦蒿漂浮在水面上,沿着山涧流下的泉水丁冬跳跃着奔进池中。

怪叫一声,我将坛子扔进绵软的泥土里,甩掉了脚上的绣鞋,提起裙摆冲进洗天池。

“好冰!”

沁凉的池水刚好漫过我的脚踝,不敢走到深处,我在浅滩闹了一会儿,突然童心大作,顺着水岸跑起来,踏起许多水花。

绿水四溅,云淡风清,水珠在日光下闪着耀目华彩,我跑了几个来回,拖着湿透的裙裾淌回岸上。

流矽要清泉水酿酒,我偏要先用来洗脚,想起她用这满池碧水酿成美酒进献给公子兰,那人美滋滋地喝着我的洗脚水……

我抱着肚子笑到内伤,实在受不了,光是想象一下那张清俊难言的面容在极优雅地品尝着我的洗脚水,我就快要把肺笑爆了。

坐在岸上晒干双脚后,我穿好鞋子,抱起酒坛去寻池水的源头。想不到洗天池幅员极广,我沿着水岸闯进密林中,拐过十七八个弯也没找对地方。

刚转过一棵参天古柏,激扬的水声蓦地吓了我一跳,我赶紧闪身躲进水畔的苇子荡里,探头探脑地朝声响处望过去。

斑斓日华自树顶倾洒而下,水面波光轻漾,未及腰深的地方伫立着一抹淡影,高挑旖旎的身姿朦胧在山林氤氲中,一举手一投足间透出无尽优雅。

那身影背后的幽黑长发随着水波晃动,紧密地贴合着脊背的线条,山风拂面而过,丝丝缕缕的碎发扬起了绮丽弧度。

我咽下口水,猛然发觉喉咙里干得厉害,身影转过角度,我听到‘咚’一声,竟是心脏猛地抽了下。

眼前是个及至美丽的浴水裸男,美却不足以形容他,我满脑子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只觉得目光无论如何舍不得挪开。

那人将水往身上泼去,唇边突然绽起一丝浅笑,仿佛九天之上云曦流瑞的日华。我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美如炽烈的朝阳,令人不敢逼视。

水珠滑过线条柔美的锁骨,白皙的胸膛,胸口上浑圆挺立的两点浅褐,紧绷的下腹,壮观的……

视线再兜一圈,从锁骨一路看向……

啊啊啊啊啊!!

直到目光停顿在不该看到的事物上,我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躲在芦苇丛里偷看男人洗澡。抬手捂上脸颊,灼热得烫手,脑子里嗡嗡直响。

我,我这是怎么了!?

不仅偷看了男人洗澡,还从头到尾细细地品位!?不仅细细地品位,居然还反复不停地看个不够!?

噗!

口水被鼻血替代,我边擦血边在心底由衷地赞叹着他的完美无瑕。

如果说公子兰是天上皎月,他就是灼灼烈阳,一冷一热,相得益彰。

没看过裸的公子兰,不知道他们两人谁更美些呢?

想起公子兰,脑子里一个激灵,满腔风月刹那化作流云散。

裸男正在享受天体浴,我犹豫着是等他洗完澡我再开溜,或者趁现在悄悄地闪人。

山林寂静,偶尔几只飞鸟渡过水面,扑打着翅膀溅起涟漪。

嗵!

一颗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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