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她死了-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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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尊贵地驾临本村时,我和莫莉震惊得无暇他顾,只顾得上板起面孔不要笑出声来。可偏偏莫莉突然间无法保持严肃,她俏丽的鼻子里突然冒出压抑的喷笑声。她赶快转过脸,手扶着门栅栏努力压抑自己。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端坐在轮椅中,坐在酒吧门口,视线透过眼镜片向我们射来。他伸出一只手指满含恶意地指向我们。
“你看,我就知道会有这种反应。”他说。
“嘘!”费雷斯悄声制止他。
“为什么我从来就得不到一点同情?”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对着空气说,“为什么我就像个印度贱民一样得不到丁点同情?如果刚刚的不幸降临在其他任何人身上——你相信吗?刚刚那确实是一场悲剧——他肯定会得到许多嘀嘀咕咕的安慰和同情。但是,发生在我这糟老头身上,就成了滑稽剧。孩子,我可以想象在我的葬礼上,牧师说不上两句就会笑得喘不过气,不出十个字,葬礼上的所有人都会笑得在走廊上打滚。”
“他们是我朋友。”费雷斯说,“跟我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我可以打开引擎吗?”亨利爵士饱含希望地问道。
“不可以。我推你过去。坐着别动。”
高街终于安静下来了,只有几只小狗还警惕地埋伏在街角,疑心重重地观察着静止不动的轮椅。汤姆刚刚为了加入追逐队伍,把车子停在米勒的铁匠铺那头,这时他驾车离开,要赶在午饭前再出个诊。我们伟大的爵士先生,努力摆出个悠闲的优雅姿势,一手扶着方向控制手柄,颠簸着穿过街道向我们驶来。
轮椅刚一动,激烈的犬吠马上此起彼伏。有几只犬还激动地从藏身处冲了出来,但都被人赶了回去。
“你们大概已经猜到这位是谁了,”亨利爵士终于停止挥舞拐杖后,费雷斯说,“这位是卢克·克劳斯里医生,汤姆医生的父亲。这位忍不住发笑的年轻女士是格伦吉小姐。”
我必须承认,保罗·费雷斯今天显得比任何时候都更近人情。他是,或者说曾经是那种愤世嫉俗的人,三十多岁,身材瘦削,高鼻子,酷爱教训人。他身穿染了绘画颜料的法兰绒长裤和旧毛衣。如果人们想谈谈画画的明暗对比法,他会立刻大喊大叫起来。
“我真是太抱歉了,亨利爵士,”莫莉带着真诚的歉意说,“我不是故意嘲笑你的,这样做太不礼貌了。你脚趾伤势怎么样了?”
“糟透了,”这位“大人物”伸出打了绷带的右脚说道,别扭的表情稍稍缓和了几分,“我很高兴总算有人懂礼地问起我的伤势。”
“听说你受伤的消息我们都很难过。顺便问一句,你是怎么受伤的?”
亨利·梅利维尔好像根本就没听到姑娘的问题。
“他想要向我们表演,”费雷斯赶紧解释说,“1891年他是怎么代表剑桥大学队踢橄榄球的。”
“我仍然觉得这里头有鬼。如果我能在背后的小伙子身上证明……”亨利·梅利维尔顿了顿,大声哼了哼,然后令人震惊地直接向莫莉打探起隐私来,他这种直截了当的说话方式,在我们之后的交往中屡见不鲜。
他问:“你有男朋友了吗?”
莫莉身子僵硬起来。
“说真的——!”她刚起了个头。
“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肯定有男朋友。”那“大人物”说道,他这么不吝赞美只不过是为了回报姑娘刚刚关怀他的脚趾伤势,“你肯定有很多男朋友。你这样善解人意的姑娘,肯定每晚都有小伙子为了求爱爬上你的窗口。”
然后,对年轻人的事一窍不通的我,偏要在这种时候多嘴多舌。
我说:“史蒂芬·格伦吉认为莫莉现在谈婚论嫁还为时尚早。不过我们一直希望她和汤姆可以……”
莫莉屏住呼吸,努力保持着尊严。
“能不能让汤姆自己来说?”她厉声说道,“而且,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大家突然讨论起我的私事来了。”
“莫莉,你这纯粹是浪费时间,”费雷斯脸上闪过一丝猫眯般狡黠的神情,“汤姆是那种天生的单身汉,对他来说,穿裙子的生物纯粹是用来摆在桌上解剖用的。你就不能换个对象?”
莫莉迷惑地看着他。
她回答说:“那得看他的经历了。”
“经历?”费雷斯嘲弄地说,“从你身上得到的经历吗?”
他高高的鼻子下露出一丝浅笑。他把手揣在沾满颜料的法兰绒长裤兜儿里,身体歪着,重心放在单腿上,瘦削的手肘像翅膀一样在身体两边张开。
“不过也许你是对的,”他补充道,脸上布满阴云,“现在可不是讨论恋情的时候,不管是正在发生的恋情,还是计划中将要发生的恋情。在我看来,上周六晚上,我们这附近的某个恋情刚刚画上了尴尬的句号。顺便问一句,关于那件事.你们谁有新消息吗?”
也许费雷斯的问题不像听起来那么随意。他肯定看到了,我们都看到了,从临潭方向开来一辆警车,正经过高街。警车放慢速度,越开越慢,最后在我家大门附近停了下来。克拉夫警长下了车。我和克拉夫认识很多年了,他是个长脸高个子男人,一只眼是玻璃假眼,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声音低沉。
玻璃假眼让他看起来稍有些邪恶,与他本人的性格完全相反。克拉夫挺好打交道的,而且和许多人一样喜欢喝上两口啤酒。他办公室设在巴恩斯特普尔,家也住那儿。这家伙研读过世上所有的警察手册。
他径直走向亨利·梅利维尔。
“先生,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他声如洪钟地说,然后停下来略一犹豫,用假眼对着其他人,故意说道,“警方已经发现了尸体。”
* * *
1 苏格兰的一种长毛小狗,常用来猎狐。
2 万能梗犬是特大型梗犬,名字取自其原产地约克夏郡的Airedale溪谷,强壮且具有活力,通常用来猎水獭。这种犬善游泳,尤喜生活水中。
3 黑色的短毛小型犬,原产英国,特点是长有褐色斑纹和尖细的尾巴,体质强壮。
第六节
温暖的街道上,“闲杂人等”全都保持沉默。亨利·梅利维尔把拐杖搁在轮椅边上,不怎么热情地抬了抬眼皮。
“你是说,”他咕哝道,“星期六晚上那两个跳崖者的尸体?”
“没错。”
“那你为什么要来见我?两个人都死了,不是吗?”
“是的,爵士,他们全都死翘翘了。不过关于证据还有一点小疑问。”克拉夫警长看了看我,“医生,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找你聊两句。”
他用那只独眼意味深长地看着其他人,说道:“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单独谈谈吗?”
“我们干吗不进屋去?哦,我有更好的主意,去后花园怎么样?”
“我没意见,医生,如果亨利爵士也没意见的话。”
亨利·梅利维尔哼了哼。费雷斯掏出烟斗,从一个油布烟草袋里取出烟丝,一边往烟斗里塞,一边疑惑不解地看着那两人。
“我猜这意味着其他人不得在场?”费雷斯说。
“不好意思……先生,”克拉夫并不知道费雷斯的名字,我看他也不打算问,“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要聊正事。”
费雷斯丝毫未感到局促不安:“这样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帮忙把咱们这位大人物推到后花园去,半小时以后再来接他。如果他非要发动这可怕的引擎,我也阻止不了。但我得陪他回到里德农场,免得他再尝试摔断自己的脖子。顺便问一句,尸体是在哪儿发现的?当然,如果这也是最高机密,你无须回答我。”
警长犹豫道:“今天一大早被海水冲到欢乐谷的沙滩上。现在,我们走吧,爵士!”
莫莉·格伦吉转过身,一言不发地走开了。我隐约记得她刚刚说起要给我看什么东西。不过很显然,那可以先等等。
费雷斯不顾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的抗议,将他推上弯弯曲曲的小路,一路来到后花园。阳光灼热,他戴不住病人披风,取下来塞到身后。他、克拉夫警长和我坐在苹果树下,警长掏出一个笔记本。
“听我说,”亨利·梅利维尔用令人吃惊的恭顺口吻大声说道,“我要向你们坦白一件事。”
“什么事,爵土?”
“老家伙我闷坏了。”亨利·梅利维尔说,“我好像已经无所事事了几年之久。伦敦方面不需要我,”他的嘴角耷拉下来——“到处都不需要我。所以我有些失落,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记得有人告诉我他在国防部担任重要职务。)
“所以,如果你想问我的事比较刺激的话,我知无不言。但首先,我想间你个问题,就一个问题,孩子。我必须提醒你,回答的时候千万小心。”
“什么问题,先生?”克拉夫干脆地问。
亨利爵士敞开亚麻套装,露出挂着金表链的大肚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烟盒里装满令人作呕的黑色雪茄烟。他点上一支,长长地吸了口,仿佛他也觉得气味难闻。说句老实话,那气味确实不怎么样。他锐利的小眼睛一直盯着克拉夫。
“现场那些脚印有诈吗?”他问道。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怎么个有诈法?”
亨利爵士阴沉地看着他。
“哦,我的孩子!跟你说我疑心重得很。”
“那又怎么样,爵士?”
“你们在现场看到了两排脚印。一排比较大,是男人的鞋印。另一排比较小,是女人的鞋印。两排脚印穿过柔软的泥地,直到完全消失。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痕迹。好,在一双纯洁无瑕的眼睛看来,这意味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双双走到悬崖边蹦了下去。是这样吗?但是在狡诈卑鄙的小人眼中,”亨利·梅利维尔拍拍脑门,“整个场面可能全是伪装的。”
克拉夫警长皱起眉头,把笔记本摊在膝盖上。
“怎么个伪装法?”
“好吧。假设因为某种原因,这两人想装死。好,那他们会怎么做?女人站在后门台阶上。她独自穿过红土地,走向崖边的草丛中,手里拿着一双男鞋。到这里听明白了吗?”
“是的,爵士。’
“好。然后她脱下自己的鞋,穿上男鞋,倒着走,靠在来时的脚印旁,倒着退回台阶边。”亨利催眠似的挥了挥雪茄烟,“瞧啊,这不也能弄出现场留下的两排鞋印吗?简单至极的把戏,孩子。’
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恼火地瞪着克拉夫警长,看起来就要忍不住爆发了。因为,我们的警长大人闻言哑然失笑。
他笑声又轻又低,几乎不可耳闻,但听得出真被逗乐了。笑容照亮了克拉夫阴郁的面容,和他的玻璃假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且他埋着头笑,下巴都抵到了领子上。
“我的话有这么可笑?”亨利·梅利维尔问道。
“没有,爵士。你说的不错。如果是小说情节的话,相当不错。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事实并非如此。”
说完,克拉夫严肃起来。
“你瞧,爵士,是这么回事儿。我不想空谈,足迹学已经是犯罪学相当成熟的一个分支学科。格罗斯1的书对此有专章介绍。跟人们的想象不同,脚印可能比其他任何东西都难伪造。事实上,想要伪造脚印几乎是不可能的。至少用你刚刚说到的方法肯定不行。以前曾有人试过‘倒退着走’。对那种足迹,一英里外就看得出是伪造的。”
“一个人在倒退着走时难免会留下蛛丝马迹。步子迈得更短;鞋跟向内靠;重心变化和正着走时刚好相反,足尖先着地,再是足跟。而且还有这两人体重不同的问题。”
“你可以看看警方星期六晚取回的石膏模型。脚印是真实的,完全没有使诈的迹象。男人身高五尺十一寸,体重一百六十四磅,穿九号鞋。女人身高五尺六寸,体重一百三十磅,穿五号鞋。如果说有一件事警方可以肯定,那就是:温莱特夫人和沙利文先生走到悬崖边缘,并且不曾返回。”
克拉夫停下,清了清嗓子。
现在我总算是听明白了,他说的肯定没错。
“噢,啊。”亨利·梅利维尔咕哝着,躲在雪茄令人生厌的烟雾后打量着他,“在这些事情上,你完全相信所谓科学的犯罪学不是吗?”
“没错。”警长肯定地说,“虽然没什么实践机会,但我笃信犯罪科学。”
“也就是说在本案中你坚持使用所谓科学方法?”
“让我告诉你发生的一切吧,爵士,”克拉夫用那只好眼睛谨慎地四下看看,放低声音说,“正如我刚刚告诉你的那样,尸体今天一大早被冲到欢乐谷上。他们早就死了,星期六晚间早些时候就死了,之后一直泡在水里,那些恶心的细节请恕我不赘述了。很自然,人们会认为他们死于撞击或者被水淹死。但事实并非如此。他们既不是死于撞击,也不是淹死的。”
亨利·梅利维尔眼中露出非常困惑好奇的神色。
“不是死于……?”
“不是,先生。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