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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变脸师爷-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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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微微皱眉,问站在身后的韩千芝,“刘府公子怎么了?”

韩千芝一叹后道:“我方才正在为他医治,他的头顶重穴被人用透心针封住,而且时间不短了,情况很是凶险。我刚刚正要为他取针,你们就来了。”

采花郎(11)采花情缘

只有韩千芝与刘立阳留在了内室,其余人都退到诊堂之内等候。沈白、陆元青、柳琴风、夕露各自寻了座位坐下来,柳琴风和陆元青面对面而坐。柳琴风一直瞪着陆元青,瞪得他无可奈何地抬起头来与她继续大眼瞪小眼。

沈白见此光景,干咳一声后说道:“柳姑娘,其实元青什么都没有对我说。”见柳琴风一脸不信的样子又道:“既然还要等待韩姑娘医治,就请柳姑娘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柳琴风冷笑一声,“陆公子不是从我这里知道了不少吗?难道大人不知吗?”

陆元青摇摇头,“大人,还是由我来说吧。”

“不,”一直沉默的夕露摇摇头,“我自己来说吧。小女子本名不叫夕露,这夕露的名字是我入潇湘馆之后,为自己取的风尘名姓,我本来的名姓说出来实在怕辱没先人,所以也请诸位不要逼问。我本来也是显贵人家的小姐,又是嫡女,家中衣食无忧,日子就像普通闺阁女子一样,每日绣花写字、拨琴下棋。虽然每日里无趣了些,可是却也算过得自在。后来待我及笄之后,父亲帮我谋了一门亲事,对方无论从家世门楣都与我家匹配。据闻那家公子为人也算上进,有秀才的功名在身,而且品貌端正。古来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得此夫婿我也该欢喜了,如果没有后面发生的事,我想我的一生大概就是相夫教子、平稳庸碌地过一生罢了。”

夕露说到这里微微一叹道:“可是世事多舛,在我临嫁前两天的晚上发生了一件事,将我的一生彻底改变了。”她微微扭转视线看向内室,片刻之后,又半是忧伤半是欣喜地继续说道:“我遇到了我命中注定的魔星。那夜,我本已早早上床安歇了,可是到了后半夜似是听到门响动的声音,半睡半醒,我想喊丫鬟看看是怎么回事,可是起身时发现丫鬟已经躺在地上人事不知。我心底一惊,刚想喊叫,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捂住我嘴的是个男人,他的手指纤长光滑,他的男性气息将我笼罩,可怜我一名深闺女子,从未与男子私相授受,当时经此变故,早已方寸大乱。我的眼泪不断涌出来,可改变不了即将发生的事实。那人将软倒的我抱到床上,就开始解我的衣裳。我就算再不经世,也明白我是遇到了采花贼。我无法形容当时自己心底的感觉,自幼的妇德熏陶,让我觉得自己该咬舌自尽保全清白。可是,我,我看到了那人的脸,和我想象中的采花贼不同,他竟然没有蒙面,也没有穿什么黑糊糊的夜行衣。他一身锦缎白衣,俊朗如画中仙人一般,那样近距离地皱紧了眉头看着我。他的眉眼那般年轻生动,就像烙在我心底的一幅画,历久弥新。他的神情中没有一丝猥亵或轻浮,有的只是数不尽道不完的哀伤与痛楚。他离我这般近,眼底星映湖波般的光辉撒进我的心底。他喝了酒,身上有淡淡的酒香,他低头亲吻我的时候,那醉人的味道就随着他的动作流淌到我的四肢百骸、全身的命脉。我想他一定是给我用了毒,或者他身上那醉人的酒香本身就是毒。我也醉了,醉得不轻,醉得分不清是非善恶、礼义廉耻。我慢慢放弃了挣扎,我不顾羞耻地搂紧了他。我想安慰他颤抖不止的身体,我想拂去他不断掉落下来的泪滴。他仿佛感到了我表现出来的亲昵,然后用力吻我。我就这样和他纠缠在一起,难分难离。那一夜,我失去了女子的清白,在我婚前的这个夜晚,我和一名不认识的陌生男子共赴巫山云雨之后,竟然只觉得欢愉……”

夕露微微顿了顿,苦笑了一下,“直到今时今日我依旧未醒,大概再也醒不过来……转日天明,看着床榻上的落红,身边榻上的冰冷,那昨夜与我一夜缠绵的人已经离去,我竟不觉得恨,只觉得失落和惆怅。那是我十六年来从未有过的感受,别人看不起我也好,别人轻贱我也罢,我就是想他,想这个夺去我清白的男人。我想念他……想这个人人憎恨的采花贼。我见过他的相貌,如果我愿意,我可以指证他,让他如过街老鼠般惶惶不可终日地逃避衙门的搜捕。我知道我说出来,我爹不会放过他,所以我替他隐瞒了。我偷偷将染上落红的被褥处理掉,并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我屋内守夜的丫鬟撵出了府。我装得一切相安无事,我顺理成章地出嫁,成为别人的妻子。我新婚之夜没有落红,我那秀才夫君大怒,要去与我爹理论。我丢不起这个人,也不敢面对父亲的逼问,所以我趁乱逃了。我终于逃出了那个牢笼,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寻找那个人。我藏匿行迹,我昼伏夜出,我彻底抛弃了过去的身份。我变得不像我自己,我做尽荒谬之事,我心底渴盼着能再次遇到他。我开始和下九流的人混迹在一起,所以我知道了玉面狐狸柳音。我知道就是他,可是他轻功绝顶,我根本追不上他,所以我又疯狂地从各种渠道学习轻功。那几年,我每日醒来只为两件事,一来是想方设法打探他的消息,二来就是修习轻功,让自己脚步越来越轻盈,速度越来越快。我控制自己的饮食,我寻找关于他的一切消息,然后我变得越来越瘦,我的轻功也越来越好,然后我终于遇到了他。”

说到这里,夕露停了下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接下来要说的事令她觉得痛苦,“我在一个深夜再次遇到他时,他正在采花,然后我就坐在房檐上等,他似乎知道我在房上,就是不出来。于是我就掀了瓦,一边等他一边看他采花。我看着他拥抱了那个不知是谁家的小姐一次又一次,那夜我的心也被碾碎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我把自己的手掌抓得鲜血淋漓,他才终于从那间屋子里走出来。他蒙着面巾,穿着夜行衣,看起来越来越像一个采花贼。可我知道就是他,就是他!他轻盈地上了屋顶,然后冷冷地问我为什么一直跟着他。我也问自己为什么。这追寻他的一路上问过自己千百次了,可是面对他的时候,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们长久的无语凝视,然后他终于一叹后说:忘了我吧,别再跟着我了。”

采花郎(12)刘府之谜

说到这里,夕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讲述这样一段离经叛道的往事,竟然如此毫无顾忌,每个人似乎都被这样的故事惊呆了,包括柳琴风在内。她虽是知晓夕露的来历,但是这样听她详细完整地讲述自己的过往,却也是第一次。她催促道:“后来呢?”

“后来?”夕露似是陷入了往日的挣扎当中,她握紧了手掌继续道,“后来,他说到做到,他再也不让我找到他。那段时日我找不到他,每日急得快要发疯,可是他是那样绝情而狠心,明明就在这县城之内,我却找不到他了。我终于绝望了,那时我脑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你既然不让我找到你,那我就让你来找我!所以我去了潇湘馆。”

她说到这里抬头看向柳琴风,柳琴风也在看她,两人目光相接,一时间都有些感触。夕露一笑又道:“柳馆主是我见过的最奇特的女子,明明做着妓院的生意,遇到我这样自己送上门的女子,听了我的过往,竟然拒不接受。她说潇湘馆做的是迎来送往的生意,虽说都是自愿入馆为妓,可是像我这样为了找人才进馆的,却是第一个。她仗义承诺我这个与她萍水相逢的人,说人她自会帮我去寻,让我回家等候消息。可我那时心灰意冷,脾气倔强得很,我不肯白受她的好意,就一直跪在潇湘馆的门口,直跪了两天两夜,最后柳馆主终于答应让我入馆。她对我说,既入潇湘馆,往日重重皆化泡影,让我重新取个名字。我一直觉得我和柳郎之缘,就是始于那一夕的采花雨露,所以自取贱名——夕露。”

柳琴风似是回忆起了那时的往事,一直冰冷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笑意,只听夕露接着道:“然后在柳馆主的有意帮助下,我渐渐在这汴城县有了名气,每日慕名而来者甚多,可是始终没有我要等的那个人。后来有一次,我赴一富商府上饮宴,回来时天色已经很黑了,我从轿子上下来,还未走进潇湘馆,就见一人喝得酩酊大醉,醉握酒壶就这样迎面走来。他一身白衣在夜中闪烁得耀眼,可是更为耀眼的是他的面容,无论何时在我面前出现,我都会为之心跳加速。我按捺下激动的情绪,在他快要与我擦肩而过时,用力拉住了他的手腕。他许是真的醉了,并没有太过挣扎,就由了我。我将他带回了潇湘馆我的房里。那一夜他一直喝酒,喝醉了就哭泣,我总觉得他的心底似有无尽的悲伤与困苦,令他无法挣脱。我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我甚至暗暗欣喜如果他不是烂醉如泥,我又如何近他身旁?我无声抱紧他,他也用力抱住我。他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肩膀,他一直半哭半笑地低低呓语着:我爹要成亲了,他又要成亲了,他要娶那个女人了……那一夜我都没有睡着,后半夜他推开我,将我轻轻放在床上,似是看了许久我的样子,又摸了摸我的脸,然后起身离开了。我装作睡着了,可是我知道他又离我远去了,我却不知该怎么挽留他……”

“几天之后,刘府的老爷新娶了一位夫人,传说年轻得很,也在那时我才知晓,柳郎原来是刘府的少爷刘立阳。我早该想到柳(刘)谐音,立阳连起来不就是个音字吗?我突然很想知道他的过往,他那哭泣、伤心、绝望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呢?我不过是个弱女子,虽然为了追寻柳郎的踪迹没日没夜地修习过轻功,可是除了轻功我什么都不会。刘老爷大喜之后,我曾以为他会再来找我的,我确信那夜他并没有醉到认不出我是谁,可是他再没有来过,我对他思念成狂,所以终于决定铤而走险夜探刘府。”

说到这里,一直静静听着的几人都抬起头看向夕露,似乎感觉到她接下去说的话会很重要,夕露也开始紧张起来,“刘府很古怪,好像随时防备什么一般的护卫重重。刘府上有许多护府的护卫,他们轮班站岗放哨,看身手似乎都不弱,我心底暗自奇怪,刘府不过是个商贾之家,可是这护卫之众,比起我去过的官宦之宅也不遑多让。我入刘府真是万分小心,所幸仗着轻功出众,他们并没有发现我。刘府很大,我找来找去,都没有发现立阳的身影,可是我又不能继续耽搁下去,三更已过,没有了夜色的掩护,我再留下去,只怕一定会让府中护院发现,所以我虽然心有不甘,可是不得不先离开刘府。我打定主意,沿着原路返回,路过一个偏院小屋时,听到里面发出男女奇怪的声音。我已非清白女子,那声音我一听之下便知,是有男女藏在其中行那苟且之事。我心底一动,虽然我不信那屋中之人是柳郎,可是我还是鬼使神差地循声走了过去。”

“借着月色,我看到屋内一男一女正神魂颠倒地行那云雨之事,男人满口令人面红耳热的下流话,女人却是哼哼啊啊不停。我虽看不清那男人的面容,却知道不是柳郎,他从来都是沉默的,不会如此聒噪多言。我有心打探柳郎行踪,所以忍住没走。果然,两人事毕后搂在一起说话。只听那女子问男子:魏周,我们这么来往也不是办法,你何时娶我,给我一个名分?那男子只是叹气道:无论如何,如今我和我爹在这刘府都是仆人的身份,府中规矩你又不是不知,小厮和丫鬟不能通婚。那女子便不依道:你怎么这么窝囊,我怎么就跟了你?我告诉你,我再也忍不下去了,我家小姐天天阴阳怪气的,我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出。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下去了。魏周,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自己想法子。我红衣说到做到,你到时可别后悔。那男子问道:你能有什么法子?女子得意道:你说我要是攀上了这刘府的少爷,算不算飞上枝头了?那男子怒道:你敢!那女子也怒道:事到如今,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什么都敢!男子服软道:你别说气话,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刘立阳是个傻子!你就算攀上他也没用。那女子哭道:你欺负我,你就知道欺负我,我都有了你的孩子,你还这么对我!你个死鬼!男人忙问真的假的,女人呸他一句:你说真的假的?男人笑:准是假的,你骗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女人似是生气了,男人又赶紧哄,然后他们又滚在了一起……”

“可是我的心沉到了谷底,从听到那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刘立阳是个傻子!’开始,我就听不到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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