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窥-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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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留在军中,可骊瑶却执意要走,商量无果,赵佗只得应允。
但先前赵佗便已留了个心眼,暗地里对这个操着楚地口音的女孩做了不少调查。他早就听闻南海有氐人之国,从救起骊瑶时她的衣着打扮来看,很可能便来自于氐人国,至少也是同氐人国有些联系。虽然此时他仍不好下定论,但骊瑶执意要走,他便趁机派了一名心腹,名为护送,实为监视,陪同骊瑶一齐沿着海岸线向北进发。
头几日,骊瑶只觉得这个赵佗派来的心腹憨厚老实,她渴了立刻便能递上永远都装着清水的水囊,她饿了便能找到各种水果和野味充饥,她睡觉的时候,还一直守夜。于是骊瑶便趁着这心腹出去找食物的时候,独自偷偷地离开了落脚的临时营地。
谁料行了没有半日,正当骊瑶庆幸,已经甩掉了赵佗的耳目之时,猛一抬头,却看到那心腹正坐在前方不远的一根粗大的树藤上,手中捧着一片装满了水果的芭蕉叶,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骊瑶却仍不死心,之后又尝试了多次,想要将那心腹甩掉,但每次均以那人毫不费力地找到自己而告终。骊瑶心中不快,知道赵佗此次派来的是个难缠的笑面虎,自己几乎被赵佗用一个人便软禁了起来。想要甩掉这条尾巴,着实需要费些功夫。
于是,她便也不着急将逃跑付诸于行动,而是安分了下来,反而主动和那人攀谈套近乎,借机寻找那人行动的规律和破绽。那人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匹刚成年的小野马,用藤条做了缰绳套上,成天握在手中从不松开,摆明了便是为了防止骊瑶再次逃走追踪所用。如此又行了一月有余,眼看着便要走出象郡的莽莽山林,到达其与桂林郡交界的边境,终于让骊瑶找到了一个可以成功逃脱的机会。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仔细观察和了解,骊瑶发现那人从不进食任何鱼虾贝类,他们在海岸便经常能捡到一些贝壳,或是搁浅的小鱼,但这些食材从来都只会是骊瑶独自一人享用,而那个赵佗的心腹则仅吃一些随身带来的肉干,连汤都分毫不沾。问起来,那人只道自己来自漠北,不爱鱼腥,说是吃不惯那个味道。
骊瑶却觉得此事大有蹊跷,便找准机会,趁着有天那人打来一只野鸡熬汤的时候,放了几枚蚌肉在汤中。待得汤水煮开,那几枚蚌肉也早已化在了锅中,不见踪影。多日来未曾吃过新鲜的油荤,那人早已馋得口水直流,更是对汤内的腥味丝毫没有怀疑,一连吃了好几碗。
饭后才过了半个时辰,那人便道身体不适,浑身奇痒难耐。没过多时,只见那人脸上臂上,发出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风团,并开始呕吐起来,瘫倒在地完全无法行动。那人登时便明白了过来,自己方才吃的汤里,一定混入了鱼虾海鲜。
骊瑶见那人症状,便已明白,原来他对鱼虾贝类过敏,只要吃入腹中,便会似中毒一般。骊瑶是楚人,曾见过有人也似这般,呼吸急迫、四肢发麻,但应该不至有生命危险。骊瑶看那人少说也须得躺上半日,方能转好,便从他手中夺过小野马的缰绳,扬鞭而去,只留那人在原地躺着,却无法可想。
奔出许久,骊瑶才下了马。这次她留了个心眼,寻了一处草木繁茂的地方,用两片树叶将鞋底裹起,随后猛抽马的屁股,让它向西南方向跑,自己则向东北方向跑。这样那人即便恢复后追到了这里,也很可能随着马蹄印迹走岔了道,而不会注意到自己的行踪。
随后骊瑶独自一人一路向北狂奔,直到午夜时分,才找了一颗大树,爬到树冠上沉沉地睡去。而赵佗的那名跟班,虽然寻到的马蹄印迹折向了西南,他却没有丝毫的怀疑。因为赵佗先前曾判断,骊瑶若是同氐人国有关,则必定不会深入内陆,所以向心腹交代时,也曾提醒他,若是骊瑶伺机逃跑,一定要留心她逃跑的方向。这样却恰巧中了骊瑶的障眼法,那人只道骊瑶终究还是要逃回百越之地,便跟着马蹄一路追了下去,却是越追越远。
之后,骊瑶便靠着双脚,走了足有数月。直到第二年春末,才入了桂林郡,来到郡治所在。在城中盘桓数日,骊瑶改换了容妆,更换了衣服鞋帽。此时她听闻,扶苏被贬去上郡监军,虽然心下牵挂,但想到扶苏暂无性命之忧,始终未忘氐人国先王嘱咐的骊瑶,仍是找了处驿站,用身上的银两换了马匹,打算继续向咸阳进发。
有了马匹后,骊瑶的脚程加快了不少,从桂林上了武关道后,一路疾驰,没出几天便已到了咸阳。随后她便在咸阳安顿了下来,并且寻到了蒙毅,向他寻求帮助。为了保证绝对安全,蒙毅没有向任何人透露骊瑶的消息,而是给她取了新的名字,又稍作打点,在宫内最容易听到各种传闻的地方——永巷令的手下,当了一个小差。永巷令,是专司掌后宫宦官、宫女的生活,以及宫人犯罪惩处的,也是宫内是非的云集之地。
骊瑶在永巷令手下,虽能四处打探“廻魂罍”的消息,但也需要耗费心力,避免自己招致怀疑和非议。于是这一打探,便又是一年过去了。这一年来,始皇帝深居简出,并时常携“廻魂罍”进入尚未完工的陵寝,并再三加重赋税,投入无数财力人力,对陵寝进行几次重大修改。骊瑶看在心中,便早已确定,始皇帝已被“廻魂罍”夺去了心智,但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继续深入调查。
可就在此时,始皇帝突然决定,于那年的祭祀大典之后,开始他的第五次巡游。谁料始皇帝走后不到半年,甫一入夏,宫内便突生了变故。先前蒙毅替骊瑶买官之事不知为何暴露,相关人等均被打入大牢。蒙毅在听到风声后,提前将骊瑶送出了宫,她这才逃过一劫。随后,她便一直在城中躲藏,这才逐渐了解到,是皇帝驾崩,赵高等人扶胡亥登机,而扶苏与蒙恬,则被下诏赐死。
骊瑶心如死灰,眼见着自己熟识与亲近的人都相继离开,她心中满是复仇的火焰。可是,始皇帝已死,而又无人使用那一璧一珠将其重新封印。按照氐人国先王所言,此时那“廻魂罍”中的至邪之物,应正处于随时可以释出的状态,它究竟又会侵占谁的身体呢?!可随着始皇帝驾崩和骊瑶的出宫,所有调查的门路都已被堵死,骊瑶也不知,自己究竟该去何处调查。而就在她踌躇犹豫的时候,竟奇迹般地在咸阳城中,再次见到了扶苏。###第一百六十一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始皇初即位,穿治郦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诣七十馀万人,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满之。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史记》
【扶苏 咸阳】秦二世元年二月初一黄昏
听完骊瑶的叙述,扶苏已几欲哽咽,同时二人也深深感到,自己同对方的命运,已经如此牢固地纠缠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正是这几近于神话一般的命运安排,再次让两人重逢、相聚在这风雨飘摇的咸阳城中。
扶苏忽然想起了蒙恬——他帮助自己逃过一劫,此时应是赵高等人最为痛恨之人,应会被压入天牢。于是他便问起骊瑶,最近是否有打听到蒙老将军的下落。骊瑶却摇了摇头,只道赵高心狠手辣,一定不会留蒙老将军活口。但她可以肯定,蒙恬此时并没有被关押在咸阳城内。此时,怕是蒙老将军正被关在某偏僻之处,听候发落。不过前些日子,她听闻宫中不日便要将蒙毅处死,估计不日便将行刑。
二人眼下一无财力,二无可以信任之人,即便有心想要搭救,可此事毕竟非同小可,稍有差错,便会有去无回,一时间竟是无法可想。忽然间,屋外悉悉索索地,传来了犬吠,其间还有人声。隐约中,只听那队人边走边商量着,方才收缴了多少银钱,似乎是王宫禁军,正在城中逼催税款。扶苏赶紧示意骊瑶噤声,熄灭了烛火。那队禁军越走越近,说话的内容也已经可以依稀听见。
扶苏竖着耳朵,仔细分辨着这些禁军的对话,捕捉一丝一毫的信息。忽然听得其中一人道:“于大哥,你前些日子同那新任的郎中令一同外出数次,之后回来,便每日魂不守舍地,到底是是去了何处?”
扶苏一听“郎中令”三字,登时紧张了起来。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此时遇到的这一队禁军,竟在谈论赵高!赵高自胡亥登机后,便升为了郎中令,权倾朝野,此时这几名禁军竟然公开谈论他的行踪,可见来头也不小。他赶紧屏息凝神,生怕漏掉一丝有用的消息。
只听被称为于大哥的人清了清嗓子道:“别提了,我如今兵役只剩一日,便到了期满的时间,只希望能凭着这些日子里跟着赵大人搜刮来的金银首饰,在乡下地方换个一官半职……”
其余几人听他这样一说,更是不肯放过他,一队人竟恰好在扶苏他们藏身的土屋附近停了下来。那于姓禁军经不住几个人的央求,终于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听过之后,千万不可泄露出去!否则不光是你我这几个人,就连当今小皇帝的项上人头,都很有可能不保!”
扶苏听来,心中一惊:弟弟胡亥虽自幼顽劣非常,却还能分辨是非曲直。况且先前父王对他也疼爱有加,如今虽上位,但城中的这些苛刑重典,却不似他能做出的事情。如今看来,莫非正如自己所料想的一般,胡亥竟也受了赵高控制?
“怎么可能!”其余几名禁军也不大相信,催促道:“我们大秦有法有度,怎会轻易便连皇帝的性命,都如此危在旦夕?于大哥别卖关子了,赶紧说罢!”
那姓余的便小声道:“始皇帝下葬之后,赵大人便从禁军中钦点了几个身手敏捷的人,协助他与新王进入始皇帝陵寝之内,我便是其中之一。这始皇帝的地宫下,机关密布,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中招。第一次我们共去了五人,还未走出墓道,便已死了四个,赵大人逼我继续向前,我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了。
赵大人没有办法,便只得带着我先退了出来。一个月之后,也就是半月前,他又找了五个人陪同他一起下去。这次他更是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图纸,大部分致命机关的位置,都已经在图上标了个清楚。据说,通往地宫的路上,满是死囚的尸体,怕是赵大人用死囚探路后,这才绘出了那张地图。
据说他们一路直达摆放始皇帝棺椁的白玉阁,赵大人便命那五人在外面等候,自己同新王一起进了地宫。谁料这一等,就是整整三天,可就当有人大着胆子向白玉阁内走时,却恰好碰到了赵大人带着新王出来。赵大人见这无人不听号令私自行动,颇为震怒,急忙带着他们出了地宫。
先前新王还曾对赵大人的苛刑重典颇有微词,可自那时起,新王便对赵大人言听计从,再也不敢有何臧否。可是,到底这三天里,赵大人和新王究竟在白玉阁内做了些什么,却无人知晓。”
“对对!我好像听隔壁营里的陈兄弟也说过,他的一个同乡,也曾跟着赵大人和新王进了始皇帝的陵寝!但陈兄弟说,自那之后不久,似乎那人就已经回乡去了,再也没有见过他。他现在也每天疑神疑鬼,不敢再向我们透露半句……”
那于姓禁军冷笑了一声,继续道:“回乡?你们可知,这第二次陪同赵大人下去的五个禁军中,有两人先后离奇身亡,而剩下三人,失踪的失踪,回乡的回乡。只有天知道这回乡的,是否还尚在人世。也不知他们究竟是受了陵寝内阴邪之气的侵害不幸身亡,还是他们撞见了赵大人在陵寝内做的什么对新王不利的事情,而被——”
“嘘——于大哥,这事可不好乱说!自始皇帝驾崩后,赵大人几乎已成这咸阳城只手遮天的人物。你说的这些万一传到赵大人那里,那岂不是——”
那于姓禁军叹了口气道:“我不说时,你们非让我说,现在却又怕了。罢了罢了,如今我们这些陪同赵大人进地宫的禁卫,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如今已经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你们,万一我这两日里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也别想好过!”
一群人吵吵嚷嚷地,这便要继续向前走。扶苏正待挪动下一直紧绷在墙角的身体,却不料一脚踩在一根干稻草上,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嚓”。禁军队伍中的狗立即被声音吸引,对着这一片土墙内的低矮房屋低吼起来,发出那种咕咕的吼声。禁军也反应过来,这片土屋里有可疑的动静,便也纷纷拔刀出鞘,如临大敌般地向扶苏他们藏身的土屋围拢过来。
屋内的骊瑶还想伺机溜走,但扶苏在火把的光线中,隐约看见屋外的人影已经四散开来,将片土屋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