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嵬军-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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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把子弹拿来！”
“没有。”蓝正奇摇摇头说：
“全城都没子弹了，你们辛苦了，下去休息吧，接下来就是我们的事了。”
“开什么玩笑！”那连长跑出地堡一看，就六个人。
“就你们几个能守住阵地？”他疑惑地问。
“你们两人都能守住，我们六个就守不住？”蓝正奇笑着说：
“放心回吧！”
说话的功夫，鬼子已经爬上来了，蓝正奇对那连长说：
“告诉军座，说我蓝正奇说的，人在阵地在，人亡阵地亡！”
说完话，他拔出军刀冲进敌人之中，后五人也不说话，拔刀卷了进去。
一直到8月8日，方先觉被俘，衡阳城破，苏仙井都没被鬼子攻下。
弹尽援绝，接下来的就是肉搏战了。这样的战斗打下去，其结果可想而知了。衡阳保卫战战况之悲壮，惨烈！言语无法表达。
看看这组战后的统计数据，我想，诸位就能想象之惨烈了！
“守军第十军，一线阵地，第30团，幸存8人；第29团，幸存20人；第28团，幸存30余人；第7团，幸存40余人。二线阵地，第8团，幸存70余人；第9团，幸存90余人。”
8月7日中午，中央银行地下室，十军军部，方先觉向重庆长官部发出最后一封电文后，下令砸烂一切通讯设施，他准备最后一拼了。
电文的内容是，
我军现已弹尽援绝，敌今晨自北门突入，我已无可堵之兵。生等决心以死报国，不负钧座作育之至意，此电恐为最后之一电，来生再见。
傍晚，方先觉召集师以上军官开会，商讨下一步的计划，事已至此，会开着开着就转到了最后的出路问题上来了，是全员战死殉国还是部分有生力量突围？
“突围，那几千伤兵怎么办？”方先觉问。他这一问，会场鸦雀无声，此问无疑表示突围不行。
“那干脆，投降吧！”
沉默良久，3师师长周庆祥站起来说：
“除了以死殉国外，只有投降以待时机了。”
“投降？”
方先觉从没想过此问题，连这俩字他都没想过，他的脑袋“嗡”的一响，部下们说的什么话，他听不见了。
方先觉取下军帽，年纪轻轻的他竟然已生华发，真是一夜愁白头！他将军帽放到桌上，艰难地站起来，一声不吭地离开会场，进了里屋。
王舜东看他这个样子，悄悄紧跟其后进屋。
“唉！”
里屋，方先觉仰天长叹，他思绪万千，虽然投降是下下策，也许这个下下策能保全衡阳城里几千伤患官兵的性命，可是……。
“我怎么能投降呢！”
方先觉突然从枪匣子里掏出手枪，对准自己的脑袋就是一枪。
“军座，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方先觉背后的王舜东抢前一步，两手抓住方先觉开枪之手向上一托，子弹从方先觉的头飞过，打到房顶上去了。
屋外，主战派和主降派还在那争论不休，听到枪响，吵闹声顿时停下，参谋长和葛师长忙奔向里屋。
屋里，方先觉的枪被王舜东夺下，他望了望王舜东。
“四十七天啦！援兵在哪里？校长，你为什么要骗我？”方先觉仰天喊道。
“军座，弟兄们都看着你，你千万不可有轻生之念，你要三思啊！”参谋长进屋对方先觉说。
“军座！”葛师长一把跪在方先觉面前哭着说：
“不是我们不拼命，我们已经没得拼了，兄弟们伤的伤，死的死，所剩无几了，你就给兄弟们一条生路吧！”
—》文—方先觉抱住葛师长跪下，两人抱头痛哭。
—》人—“军座！我们可以派人，要求停战，讲和的呀！”
—》书—还是参谋长圆滑，将投降说成停战讲和。
—》屋—方先觉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是！”
参谋长似乎明白方先觉的意思。
“王副官，一刻不离军座！”
他命令王舜东，他担心方先觉又自杀。
“是！”王舜东回答。
参谋长立即出去与开会的人员通了气，议出几项停战协议，准备与鬼子洽谈停战。
8月8日凌晨，军指挥部都已经听到鬼子的枪声在逼近，方先觉下令炮轰。
“没炮啦！”
炮兵指挥官的一句话又把方先觉拉到现实中来了，他知道大势已去，绝望之及。
一清早，3师师长周庆祥就带来日军联络官，这回他赶了个早，趁热打铁，逼方先觉停战。
事已至此，方先觉只好命令各部待命，只身前去与横山勇谈判。当方先觉见到横山勇时，他连参谋长给他的有关停战的七条协议都没拿出来，他只提出“保证生存官兵安全，保证伤兵得到救治。”两点为停战条件，绝口不提“投降”二字。
仗打了这么久，又打到这份上，敌我双方都很疲惫，再继续打下去，战士难免生厌战之心。
横山勇深知中国人置死地而后生的谋略，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他担心把支那人逼急了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诡计多端的他对方先觉提出的要求当然满口答应。他想，先诳住你再说，等你部缴械了，那还不是我说了算。
“方军长，同为军人，我一直很钦佩你们十军将士英勇顽强的作战精神，对方军长你本人也很敬重。胜败乃兵家常事嘛！你部在内无弹药补充，外无援兵救助的情况下，能打到现在，已经十分了不起了，所以你也不要太介怀，只要你令部下停火缴械，一切好商量！”
横山勇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不愧是老奸巨猾的家伙！
方先觉见话已说到这份上了，为了让横山勇的承诺兑现，为了全城的伤患官兵，他只好下令全城守军停火缴械。
这一声令下，伤透人心。七千伤患官兵，于痛苦中嗷叫，或举枪自杀；或跳井投江；或悬梁而亡者随处可见。真是惨不忍睹！
那些不愿缴械投降又有战斗力的守城官兵战士，趁日军防范松懈的空挡逃出衡阳城。
他们的这一出逃，方先觉率部投降的谣言不胫而走。俗话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经众人这一传，方先觉缴械投降之事就成了板上钉钉不争的事实。
有道是，流言止于智者。方先觉如果真要等到打到这份上再去投降，还不如在此四十天之前，趁着自己的部队伤亡不大，有足够的作战能力之时，率部突围，倒还落得个英雄之美名！
一名令日寇都充满敬畏之意的骁勇善战之虎将，就因为这谣言而终身背上耻辱之名。
纵观衡阳保卫战，无论是在任务完成方面（蒋委员长先命方先觉坚守两个星期，后命方坚守十日，方全体官兵坚守了四十七日），还是在杀敌效果方面（据战后统计，日军伤亡达两万余人，我军守城官兵仅有一万七千余人，阵亡六千余人，伤兵达一万多之众；敌我伤亡比例为三比一）方先觉以及他英勇的第十军的表现都是无话可说的了。
可是我国自古就有不成功则成仁，崇尚以身殉国的传统。
所以当被俘的方先觉历尽千辛万苦逃回重庆时，虽有蒋介石为他保驾，但朝野上下一片喊杀声，时为国民党高官的中共秘密党员王昆仑尤为突出，他当面指着方先觉骂道，
“你为什么不以一死报国？”
这一骂，有如利剑穿心，方先觉为此耿耿于怀，以致郁郁终老。
后人评价衡阳保卫战，谈及方先觉，皆说：
“方所欠缺者，只差一身殉国，以换取千秋忠烈之美名耳！”
唉！以成败论英雄乃我等国人之陋习也！
第十八章第一节
第十八章 大营救
第一节
四十七天！衡阳城攻防战整整打了四十七天后，在外无援兵内无弹药之情况下，最后的枪声终于在8月8日的黄昏仰天凄厉一啸，远去了！
后人评价此役，说它是中国抗战后期最为凄厉、惨烈的一声绝响！一点也不假。
纵观日军对华“一号作战计划”的后面几场战事，号称“能打三个月”的桂林，仅仅三十六个小时就被日军拿下，柳州、宜山、怀远，全部不战而弃，一攻即破。
日寇在衡阳沦陷后，短短几天内就打通了南北交通线，一号作战计划完美收官，可谓神速。
而广西地区的那些守军长官，战前叫得比是人都凶，开战却跑得比是人都快。与衡阳保卫战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还是让我们把目光转回衡阳城吧！此时此刻，衡阳城内的那些守城伤兵和被俘的方先觉等高级将领们又将面临怎样的现实呢？
苏仙井阵地，蓝正奇六人与鬼子拼杀了几天几夜，鬼子的后续部队上来的人，叽里呱啦一通喊，
“你们的长官投降啦！命令你们缴械。”
“投降？不可能！”
蓝正奇不相信，杀完这几个鬼子，就再也没见鬼子来人了。
“走，进城！”蓝正奇下令。
六人趁夜色进了城，城里东一堆火，西一堆火。鬼子押着走得动的国军伤兵在走动，将他们集中起来。
城丢了！蓝正奇想，他回头对身后的人小声说：
“城已破，小心行事，注意鬼子！”
几人沿着废墟垛子，趁着月色在黑夜中前行，慢慢向枪械所方向前行。
“兄弟！”
蓝正奇碰到坐在地上的一名重伤兵，那伤兵拉住蓝正奇说：
“我快不行了，我不想投降，送兄弟一程，谢谢啦！”
“啊？”
蓝正奇这才知道那些鬼子说的话是真的，他强忍着悲愤和悲痛。
“兄弟好走，来生咱们还做战友！”蓝正奇轻轻一刀，送走战友。
“先找到阿康。”蓝正奇放下那位不知名的重伤兵的遗体，对身后的人说。
几人摸到枪械所，枪械所乱糟糟的无一人，看来鬼子已经来过了。
“渡边，警戒！四位师弟随我进去找找。”蓝正奇下令。
“阿康！”
“阿康”
几人分散四处寻找，无人，来到院子里集合，蓝正奇等人正要离开，院子角落的大铁钟“嘡嘡”直响，像是有人在踹它。
蓝正奇蹲到大钟旁听了听，用手敲了敲，里面又踹了两脚。
“快，找几根木棍来。”蓝正奇对四位师弟说。
几人合力撬开大钟，阿康从里面钻了出来。
“好一个藏身之所！”蓝正奇笑着说。
“别提啦！”阿康说：
“鬼子来了，没来得及跑出去，只好躲到这个大钟里面，好在你们记得我，不然，此处就是我钟家康的葬身之地了。”
“看来你跟钟还是蛮有缘。”蓝正奇说：
“钟救钟家康，刚好！”
“阿弥陀佛！”钟家康双手合揖说：
“感谢那些乡亲们把这个衡阳城的镇城之钟送到我这里来，救我一命，感谢！”
“咱们去军医院找赵勇他们去。”
蓝正奇说着话出门了。
“听说方军长投降啦！是怎么回事？“阿康边走边问。
“你在城里都不知道，我在战场上怎么知道？”
蓝正奇回避这个问题。
说着话，几人来到军医院门口。
军医院是个野战医院，伤员太多，绝大多数伤病人员都住在外面露天的简易帐篷里。医院外面鬼子已经加了岗哨，蓝正奇他们躲过鬼子哨兵，一个帐篷一个帐篷找，总算在一棵大树下的帐篷里找到赵勇，帐篷里还躲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女护士，正是林汐语和黎敏。
“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蓝正奇拉着黎敏问，因为只有她在军部，知道发生的一切。
“昨天中午，方军长发完最后一份电报，就下令砸烂所有电台，当时他说要跟衡阳城共存亡的。”黎敏说：
“可不知为何，今天一早，周师长就带了个鬼子联络官来协商停战，再后来，方军长就跟鬼子走了，接着就来电话要全军停火缴械，我也搞不明白，就跑来找林姐姐躲到她这里来了。”
“哪个周师长？”蓝正奇问。
“3师师长周庆祥。”黎敏回答。
“王八蛋！我非杀了他不可。”蓝正奇生气地说：
“一定是他要挟方军长。”他始终不相信方先觉会投降。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逃出去。”赵勇说。
“你的伤怎样了？”蓝正奇问。
“腹部贯穿伤，已止血，行走困难。”旁边林汐语说。
“汐语，黎敏！你俩去找个担架来；四位师弟留下保护，渡边！我俩去探探路。”蓝正奇下令。
众人分头行动，蓝正奇和渡边悄悄摸向城西，侦察城西鬼子的部署。
“走，快走！”
一队鬼子押着一群士兵过来。
“胜斌！”
蓝正奇高兴了，总算又见着活人了，他示意渡边，两人悄悄摸上去，手起刀落，杀了几个鬼子，柯胜斌听见动静，反身用绑着的双手箍住身后离他最近的鬼子，用劲勒死鬼子。被抓的弟兄们见机一起上，悄无声息地将这一小队鬼子干掉。
“我还以为你不来找我们了呢？”蓝正奇帮胜斌割断身上的绳子，柯胜斌笑着说。
“你们怎么在这？”蓝正奇问。
“干他娘的，长官们都投降啦！我们只好跑啰，谁知跑到城西被拦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