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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无爱记-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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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力清了清嗓子,保持自己的克制,别当真,你应该知道,我时常说话不太考虑,不是故意这样的。你要开灯吗?房间里太暗了!

不用了。我喜欢黑暗。她在黑暗中说,似乎没有感觉到黑暗使得暧昧在他们之间不断流动,增长,添了调情的味道。仿佛情人在吵嘴,借着黑暗,彼此不需要目光的对流,可以将心掏出来慢慢解释。

他听见她冷冷地说,你说话不认真,是不是就是说明你从不说真话?她的话犹如一棒,把他揍得愣住了,他不禁走近了一步,又立即站住,反问她,什么?

没什么。她冷淡地说,好了,我要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呢。你可以走了。

那么,晚安。不要生气,好好睡一觉,好吗?他的胸突然塞住,呼吸也不畅起来。愣了愣,才倒退着出了房间,帮她顺手带上了门。

站在自己的门口,突然觉得有些伤感,不知道为了什么。只是伤感。他把钥匙插进去,电话突然响了。他看看号码显示,是维罗。那么,今天晚上的心情也许会好些吧。他推开门,将钥匙插进灯开关,屋里顿时大亮。

 

上午的会议一直到十二点半才结束,一点半又开始,一直到五点钟,才算将一天的事了结。抱起档夹疙瘩便开始苦思,哪里才有好的酒吧呢?天津这座城市对他和四月来说都太陌生了,出了门便不知是往左还是往右。不过,没关系,随便一个出租车司机都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要他带着会说中文的四月。

他忍不住偷笑起来,觉得这事儿有点古怪的乐趣。一男一女出差,晚上共同泡吧,可以干净,一尘不染,也可以心含暧昧,更可以行为暧昧。他有点想知道四月的想法,可看见她一脸端庄的模样,就不再有调笑的心。

我们明天早上要赶飞机。六点钟就走,现在就把账结了吧。他把钱包掏出来,放在总台上。

小姐把一切手续办好了,才想起什么似的走过来解释,哦,对不起,是这样的,你们明天早上如果不交钥匙的话,我们得今天晚上把钥匙收回来。小姐看着他说,表情有些生硬。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们今天晚上摸黑过?他暴怒地叫起来,愤怒之火立刻燃烧。

是这样。小姐僵硬地说,脸上有些退缩为难的神色,但仍然在坚持。

他看看四月,四月也在看着他,一脸冷漠,仿佛她根本没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你听见没有?她叫我们今天晚上点蜡烛!这是家四星级宾馆!哦,上帝!不行,我坚决不同意!疙瘩愤愤地将签过的账单推开,紧握着手中的钥匙,转身便走。

身后脚步声〃?、?〃响起,仿佛是一串脚步,不像是一个人的,但他没有回头看。他要做出毅然决然的模样来,给这帮愚蠢的小姐看看。这样,他进电梯时才发现,除了四月跟在他后面,还有总台的一个穿红衣服的男孩,他怯怯地看着疙瘩的脸,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神情极为困惑。但是,他的确在跟着他们,毫无疑问,他的眼光一直在他们俩身上打量。

他跟着我们干什么?等我一开门,就拿走我的钥匙?疙瘩回过头恼怒地问四月。

四月用她一贯冷漠的声音说,我想是的。

疙瘩立刻在电梯中开始号叫,双手挥舞,他觉得这世界上充满了荒诞,事情原本不该这样!怎么可以如此对待他,一个出钱住店的客人?他简直想伸手拽住那个男孩,用力把他扔出电梯去。

他声嘶力竭地冲四月吼了起来,你看着!我绝不给他们钥匙,我要立刻关上门,把他关在外面!我不敢相信,这就是四星级酒店的服务!操!这是什么世界!

男孩的脸因为害怕而变得苍白,神情也扭曲得有些僵滞了。他对四月说了句什么。疙瘩咬牙切齿地看他,又看四月,他又跟你说什么狗屁?!你应该知道,什么话都应该翻译!否则,要你做什么!

没什么,他说不得不如此。四月耸耸肩,有些同情地看了看那个男孩,低声不以为然地说,给了也就给了,反正是睡觉,没电有什么关系?

我可不像你!疙瘩因为愤怒而口不择言,你就像狗一样,只需要睡觉的地方!这话刚出口,他立刻便觉得不对,生了悔意。

四月脸上的同情立刻消失了,面色变得苍白,神情比昨天的态度更加冷淡,甚至,她连眼睛也没有抬,便漠然地走出了电梯,飞快地消失在自己房间门口。他愣愣地看着她消失,听到她的门发出轻轻的合拢声,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消失得甚至比发誓要将服务生甩在门外的他还要快。

走开!他也愤怒起来。如果没有这件事,他怎么会说这种话?怎么会如此口不择言地伤害她?他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这个无辜的男孩身上,伸出胳膊挡住了那个男孩出电梯的路,满眼怒火在燃烧,指指下面,生硬地说,下去。

男孩看着他,脸色越发不安,嘴巴张了张,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疙瘩伸手替他按了一楼,然后退了两步,叉着腰凶恶地退出电梯,一直看着电梯门关上,男孩惊恐的脸消失在门缝中。

他狠狠地踢了门一脚,转身朝房间走去。

十九认真被关在了玩笑的门外

【四月】:绝不要转身。绝不能转身。如果可以选择,那么我会选择谁也不爱。但,我会非常努力地让自己爱。………四月的日记

四月又没有开灯。她忘记了开灯,进门便把钥匙扔在床上,躺倒在了沙发上。伸出手去摸香烟。

菀给了她一包紫壳子的德国烟,她就放在自己随身的小包里,上飞机前看见安检牌子上写着要将钥匙、手机、香烟放在小盘子里时心里还忐忑不安了一阵。她怕被查出来掖着香烟,无论如何,她不愿意让疙瘩看见她随身带着烟,这种感觉仿佛被透视一样尴尬。她始终觉得,抽烟是极私人的事,属于背面,和正面的生活无关。

但是,显然安检的主要目标不是香烟,铃并没有响。倒是疙瘩因为身上的金属扣子而被好好地搜了一番身,搜得他龙颜大怒,极不耐烦地暴叫起来,愤怒地对安检人员嚷道,你看我像随身带枪的人吗,我一向把手枪塞在行李里!这种自己找事儿的话惹得安检人员也同样脸色大变,又把他留住细细搜了一遍,差点儿就扒了他的外套,这才放心地让他离开。

她摸了半天,才从围巾下面将香烟抽了出来,刚刚点上,便听见电话响,那边竟然是疙瘩,他尴尬地沉默了一秒钟,细声好语地问,你没生气吧?仿佛有些讨好的语气。

哦,我只不过是一条狗,何必那么认真?她顿时委屈起来。她就是一条狗吗?养在家里被人照料的哈巴狗,只要一个好眼色,就立刻屁颠屁颠,没了分寸。但即便如此,即使是宠物,恐怕也比她获得了更多的关爱。她甚至有时会嫉妒啤酒,啤酒至少还有她,可是她呢?她有什么?有谁在结婚后享受到了像她这般冷落?这所有的原因,是不是她的愿望太小,只是需要一个睡觉的地方?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一生气,就会胡说的。疙瘩哈哈地在电话那头笑,她觉得他企图用笑声来掩饰他的不安。她的气顿时因此消了一半,本来这火气就莫名其妙,根本不是针对疙瘩这话的,何况,秘书冲老板发火,这样的事情显得总有些暧昧不明。她不想再使他们渐渐因为他的眼光变得暧昧的关系再添一层暧昧。

她甚至想起了昨天,在黑暗的房间里,她站在沙发边,他站在门口,两张脸模糊不清,彼此心照不宣地暧昧争执。她甚至有点怀念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只是因为暧昧。她不无遗憾地想,为什么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想着,没有再吭声,只是沉默地听,听到疙瘩继续说,来,我请你到酒吧玩,我猜你这辈子还没去过酒吧吧。

她吸了一口烟,清凉的,滑滑的就咽到了肺里。不去了,我想睡了。她忍不住暗自笑了。她?没有去过酒吧。他把她当成了什么?尼姑还是修女?早在二十岁的时候,她就是泡吧的老手。当年,她晃着肥大的裤子在酒吧鼎沸的人海里穿梭,丝毫不觉得暴烈的音乐嘈杂,她甚至常常叼着烟,拿着酒杯四处晃动,周围是璀和璀的那帮朋友。

她是什么?隐匿于寂静之中的一团火焰,还是隐匿于火焰之中的寂静?甚至连她也想不清楚。他又凭什么如此了解般地断言?

现在还早呢,小姐,你不去,我怎么去?拜托,你是来照顾我的,记得吗?

她犹豫了一下,不由失笑,这个傻瓜男人,分明是寂寞坏了,非要找人陪不可,她稍稍迟疑了一下,以示自己的矜持,然后说,那么,早点回来?

好吧。明天早上四点就很早。十分钟后在楼下等你。他〃啪〃地挂上了电话。

那是一家极安静的小酒吧,只有约莫十张桌子,晦暗一片,惟独吧台上方亮着如蛋壳般深黄而又隐约透明的灯,每张红桌上都点了一根红烛。他们走进来的时候,除了角落里的两个男人以外,只有他们两个客人。

疙瘩一进门,就在门口的桌子旁坐下了,四月略微愣了一下,眼光朝他身后的角落飞去,然后一言不发地坐在了他对面,背对着门。

怎么?他示意小姐过来,目光却停留在她身上。

没什么。我只是更喜欢角落的位置。不过,随便吧。她将随身的包放在桌子边,用手捏花瓶里如蜡般的小花,花很漂亮,对吗?

你喜欢?他扬扬眉毛,接过小姐递来的酒水单,一看全是中文,又合上了递给她,是不是女孩都喜欢?

也许吧。她翻开酒单,你喝什么?

啤酒,百威加柠檬。他把外套脱下来,你呢?

可乐。她不再看,立刻合上了酒水单,跟小姐说,一个可乐,一个百威加柠檬片。

那么,你喜欢什么花?疙瘩继续问。

他似乎对一切都挺有兴趣,或者,他虚伪得够真诚。她想。但是她的想法未在脸上流露出来,平静地说,很多都不错呀,没有什么特别的。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撒谎。可是,她并不想谈这个问题。她曾经热爱过郁金香与百合,于是,璀便将两种花混合起来,用白色紫色的纸包扎两层,送给她,花被淡如薄薄的棉絮的色彩包围得如同一团团彩色的云朵。这些花的所有包装纸都被她仔细地折好了夹在书里,直到现在。

可是,他们之间狂热的爱情现在却变成了一种隐痛的依恋,难舍,也难留。她毫无办法,只能将这些记忆都妥帖地收拾到背后,再不想对人提及。

我知道了,你最喜欢杂草丛生。他的手拼命在鼻子前扇风,仿佛闻到了什么臭味,狂笑得几近要跌倒,引得吧台的人纷纷抬起头来看他,也跟着他莫名其妙地笑。

她滑稽地瞅着他,不觉得有什么好笑,但却被他激烈的大笑逗得也笑了,你觉得这么有意思?很幽默,是吗?

哦,当然。他强忍住笑意,我知道,你的脑子里长满乱草,疯狂生长。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而四月脸上的笑却迅速地凝滞了。她不再吭声,将脸别过去看吧台。

吧台里站了个年轻修长的男子,穿着体面干净的衬衫,正拿着一瓶汤力水兑酒。她仔细地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男子在做什么。

喜欢这音乐吗?疙瘩抬起头,刚想问她点儿别的,却看见她的笑容已经消失,脸色陡然疏冷,便意识到自己又在不觉中戳了她,虽然他并不知情,却立刻懊恼起来,努力地想掩饰自己的尴尬与小心。

四月眼见他的脸色也在陡然间严肃了起来,便明白了他此时的小心。或者她是活得太恐惧了吧。她想,若即若离的不安,躲藏在平静下随时准备跳动的警觉,这种情绪总会在她与他人之间添置众多难以沟通的障碍。

障碍。就是这种感觉,她悲伤地想,那么渴望与人交流,却每每都是沦为失败的,这就是因为她个性上存在的障碍………永无休止的恐惧。她好不容易稳住自己突然的伤感,镇定地笑笑,用刻意的微笑来鼓励小心翼翼的他,我不大懂音乐的,对我来说,它们几乎毫无区别。

别逗了。他笑了起来,伸手拍拍她裸露的小臂。她不动声色,心却猛烈地跳动起来,那手每一次下落都仿佛是迅速地砸向小腹,每一次上升又仿佛是飞快地蹿向喉管。

为什么不交个男朋友?你到年纪了。交个男朋友,你或许状态会好些。他也不动声色地说,在她面前,他第一次表现得如此镇定而含蓄。

或许这种冷静的毛病也是传染的吧。她想,他难得如此冷静而理智。她的手也自然地收了回去,抱在胸前,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交过男朋友?我有过男朋友。你又怎么知道我状态不好?我很好。

回答完了,她的脑子却突然停顿,突然意识到他竟然提及到她的精神状态。这种话题太过敏感,敏感得几乎是一种伤害。

她随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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