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魂-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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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一瞥,但见华云龙仍在发呆,于是扬声道:“喂,龙哥,人走远了,看看纸条上写些什么。”
华云龙眨眨眼睛,恍然道:“正是,正是,你也来吧,咱们一起看。”蔡薇薇跃了过来,二人运足目力,齐向纸条上望去。
但见那上面写着:“妖焰传九州,前途荆棘多。归禀天子剑,慎防眼前人。”这是一张字迹娟秀的小纸条,既无上款,亦无下款,倒有一个「一剑擎天」的美女画像,那画像作金鸡独立之状,聊聊数笔,钩画得极为传神。
看清纸条的字句,蔡薇薇一声轻叱,咒道:“见你的大头鬼。”伸手一撩,将那纸条劈手夺去,就待将它撕碎。
华云龙身子一转,握住她的手腕,道:“且慢。”
蔡薇薇将头一昂,蹙眉道:“干嘛?纸条上的意思叫你提防我,难道你信它?”
华云龙摇一摇头,道:“你多心了,纸条上的意思,乃是广泛之论,未见得就是指你而言,再说,我还不一定信它。”
蔡薇薇神情一愕,道:“真的?”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自然是真的,不信的话,你再揣摩看。”
蔡薇薇果真将头一低,再次朝那纸条上望去,仔细揣摩起来。过了一忽,但见她螓首一抬,神色凝重地道:“龙哥,你看出来没有?情势好似愈来愈严重了。”
华云龙淡然道:“是指江湖上的一般情势么?”
蔡薇薇认真地道:“是啊,「倩女教」既然不是邪教,又似专为传送这张纸条而来,照理讲,应该有某种程度的示警之意才好,否则的话,这张纸条词意含混,岂非过于笼统?那就变成不切实际,一点价值没有了。”
华云龙点头微笑道:“嗯,有道理,「妖焰传九州,前途荆棘多」,这两句话,不但确有示警之意,便连眼下江湖的情势,也已讲得明明白白了。”
蔡薇薇接道:“可不是嘛,前一句乃是魔劫四起,眼前已经遍及天及下之意,后一句则是说明前途维艰,处处都有危机,下面一句,她们又叫你「归禀」伯父得知,那恐伯不仅是示警而已,而是劝你盱衡大局,谨慎从事,不可轻易涉险哩。”
华云龙眼神一亮,微笑道:“你是这样想么?”
蔡薇薇眉头一扬,道:“不是这样,「倩女教」何必专程送张纸条来?”
华云龙哈哈一笑,道:“这样讲,你不说它乃是叫我提防你啦?”
蔡薇薇蹙眉怨声道:“怎么样的么?我讲正经事,你尽揭我的疮疤,难道非要叫我口头认错么?”
华云龙但觉她那颦眉蹙额之状十分抚媚,不禁一把将她揽了过来,扬笑道:“管它哩,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必多操心。”
蔡薇薇用力一挣,挣脱了他的怀抱,小嘴一厥,道:“你看你,毫不正经,你再涎脸,看我不打你。”
华云龙心里发笑,口中连声道:“好,好,不涎脸,你讲正经的吧。”
蔡薇薇这才脸色一霁,道:“她们叫你回去禀告伯父,你是回不回去?”
华云龙道:“不回去。”
蔡薇薇听他答的干脆,不觉一怔,道:“为什么?”
华云龙突然脸色一黯,道:“薇妹妹,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要发誓,任何人都不能告诉。”
蔡薇薇惊疑道:“什么事情这么重要?我发誓。”
华云龙贴在她耳边轻声道:“家父十年前已经病逝了。”
蔡薇薇蓦然一震,华云龙点点头道:“江湖上没有任何人知道,你可明白?”
蔡薇薇点点头道:“那这么办?想那「倩女教」当是一个耳目众多的组织,她们传讯示警,叫你回去禀告伯父,自然是衡量过情势。经过一番斟酌的。”
华云龙笑道:“她们斟酌什么?是看我年轻,料我本领有限,不堪担当重任么?”
蔡薇薇一指他的鼻尖,道:“你啊,你就是好胜。”
华云龙趁机握住她的柔荑,正容道:“说真的,薇妹,这不是好胜,这是志气。一个人不能没有勇气,不是么?”
蔡薇薇见他说得正经,不觉微怔,道:“志气……你要独担重任,消弭方兴的浩劫?”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若说独担重任,那是狂妄自大,我岂是不自量力一的人,我是说,妖焰纵然方兴未已,详情却是混淆未清,咱们总得先将真情实况弄清楚,然后量力而为。”说到此处,蔡薇薇口齿一张,好似有话要讲,华云龙一见,忙又接道:“薇妹不必再讲了,总之,你龙哥昂藏七尺,乃是男子汉、大丈夫,不历艰危,如何能成大事?设若畏首畏尾,你怕也要瞧不起我了。”
蔡薇薇想了一下,幽幽说道:“好吧,由得你,反正我不离开你……”
言犹未毕,华云龙已自揽腰将她抱了起来,欢声道:“好啊,有你相助,那是愈无可怕了。”这一次拥抱,乃是面对面,彼此胸腹紧贴。
蔡薇薇纤手一伸,螓首一歪,将华云龙的下颔往上抬,道:“可是,你要听我的啊,我可不准你粗心大意,凡事毫不在乎。还有……还有「倩女教」的话也要听,说不定真有亲朋好友暗算你,那就防不胜防了,知道么?”
她讲这话十分认真,华云龙但见她杏眼桃腮,既娇且媚,一付煞有介事的模样,不由情不自禁地在她右颊亲了一下,道:“那是当然,你不讲我也会小心的。”
蔡薇薇嘴唇一厥,在他肩上擂了一拳,道:“讨厌,还不放我下来?”
华云龙道:“别忙,让我再亲一下。”他说着果然又在蔡薇薇左颊亲了一下。
蔡薇薇不依了,擂鼓似的一拳接一拳朝他肩上擂去,嘴里连声道:“讨厌,讨厌,讨厌……”
华云龙哈哈大笑,将蔡薇薇放下地来,道:“薇妹,你知道你很美么?”
蔡薇薇星眸横睇,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娇声道:“还说呢?你最涎脸了,就知道欺侮我。”
华云龙眉头一扬,正经的道:“谁欺侮你了?我是喜欢你,说真的,你的确很美,比那「九阴教」主还美。”
蔡该感右掌一扬,道:“你再讲,再讲我可真要打你啦。”
四野岑寂,星光迷朦,这是一幅似真还假的玉女含颦图,华云龙瞧在眼里,乐在心头。但见他眉开眼笑,喏喏连声的道:“不讲啦,不讲啦,说真的,咱们也该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蔡薇薇突然眼珠一转,问华云龙道:“龙哥,「倩女教」的宗旨是什么?”
华云龙道:“说来话长,如想讲个明白,那得从头讲起。”
蔡薇薇娇声说道:“择要讲嘛,将来我要帮你的,有关「倩女教」的底细,总该让我知道一点啊。”话头已经打开了,华云龙不讲已是不行。
他想了一下,于是择其所要,将那方紫玉师徒,以及「玉鼎夫人」讲过的话,简略地说了一遍,此其间,难免涉及他所知道的因果关系,也提起过「玉鼎夫人」如今已经出家为女道士,更名「长恨」的事。蔡薇薇听得十分仔细,听完以后,不觉长长吁了口气,感慨系之地道:“想不到,想不到,原来这位教主乃是暗恋伯父,所以创下「倩女教」,用情如此之深,当真罕世少见了。”
华云龙感触更多,喟声一叹,道:“少见的还是那位「长恨」前辈,她对家父不但用情极深,而且洞悉家父的为人,宁可自苦,宁可折磨,也不愿家父稍有陨越,交友若此,那是两心如一,犹胜同胞了。将来我定要设法将她老人家接回云中山去。”
蔡薇薇惋然接道:“可不是么,如说用情能以入圣,「长恨」前辈是以当之无悔了。龙哥,将来咱们一起去找她,你说好么?”言谈至此,两人的情绪已经完全转变,便连原来的目的也已忘怀了。事实上,此刻再谈「倩女教」的宗旨,那似乎也属多余。
突然,万籁俱寂的夜空之中,传来一声极为低微的喟然长叹。这一声喟叹,几不可闻,可是,听在华云龙与蔡薇薇这等高手耳内,也有平素讲话一般清晰,他二人蓦然闻之,不觉齐齐一怔,顿了一下,却又听不见任何声响。
华云龙忍耐不住,扬声喝道:“那一位高人莅临此间,何不请出一见?”话落,不闻回音,华云龙再问一遍,仍是没有回音。
蔡薇薇悄声说道:“咱们搜他一搜。”
这一回,回音来了,但听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不必搜了,孩子,老身不想打扰你们,你们要找的人,目前在……”
活犹未毕,华云龙已经一声欢呼,道:“嗨,是顾老前辈么?晚辈正想拜见您哩。”
只听那人慨然道:“你这孩子,唉,贫道原来不想让你知道的,想不到你的记忆力竟然这样好,如今我也不瞒你了,贫道确是长恨。”
蔡薇薇听说那人自称「长恨」,连忙接口道:“好啊,咱们正在谈您呢,您老人家容许咱们拜见么?”
长恨道姑道:“不必了,孩子,贫道已是世外之人,相见何益,办你们的正事去吧。”
蔡薇薇娇声道:“我想得到,眼前的正事,您老一定替我们办好了,我好想见您一面啊。”
她讲此话悦耳动听已极,仰慕之情又复溢于言表,长恨道姑不觉赞许道:“好聪明的孩子,你叫什么?”
蔡薇薇连忙应道:“我叫蔡薇薇,我娘叫我薇儿,您也叫我薇儿吧。”
长恨道姑道:“贫道记下了,倘有机缘,咱们来日再见吧。”
蔡薇薇着急道:“不,不,我想见您,我现在就想见您,您老人家为何吝于让我见您呢?”
长恨道姑道:“贫道已经讲过了,出家人相见无益。其实你刚才的谬许也错了,贫道忍恨出家,焉当得「情圣」二字。”
这片刻间,蔡薇薇一句紧接一句,不断的要求长恨道姑容许她见上一面,华云龙插不上嘴,于是运足耳力,捕捉那话声的来源,岂知长恨道姑好似真的不愿相见,所讲的话闻之在东,忽焉在西,竟像其人正在绕场奔走一般,听了半晌,总是拿捏不准真正的停身之处。
华云龙他心意一变,接口说道:“你当得的,老前辈,不瞒你讲,那天晚上您与方紫玉前辈所讲的话,我全都听到了,当时的情景,我也全都看到了,这世上既有文圣,也有武圣。您老人家便是情圣。真的,我对您老人家所知不多,那天晚上,我却感动得哭了。”
但听长恨道姑幽声一叹,道:“看来你也是个情种,孩子,你叫华云龙么?”
华云龙恭声应道:“是的,晚辈表字云龙,长者们都叫我龙儿。真正的讲,晚辈该称您姨姨或姑姑。老前辈,你准我这样喊您,也叫我一声龙儿好么?”他讲这话时充满了感情,也洋溢着无比真挚的孺慕之意,令人一听,便知他语出至诚,乃是肺腹之言。
长恨道姑显然被他的话语感动了,只听她慨然一叹,道:“贫道不是娇情之人,如果提前十年八年,你喊我一声姨姨或姑姑,贫道还不见得满足呢。可是,如今贫道已是出家人,这些俗家的称谓,贫道早已陌生了。”
蔡薇薇听到此处,忽然心中一动,暗暗忖道:“对啦,我何不趁她说话分神之际前去寻她?寻到了她,她老人家想不见我也不行啊,嗨,我就是这个主意。”她想到便做,连华云龙也不告诉一声,立刻悄悄地掩入从林,一闪不见。
华云龙却是打蛇随棍上,连忙改口道:“顾姨,称谓那有什么陌生的?出家人也有俗家亲友的啊。顾姨,您老人家喊我一声龙儿吧,您不知道,自从那晚见您以后,如非迭生变故,龙儿早就找您来了。”
这是真诚的呼唤,长恨道姑自然听得出来,因之她顿了一下,幽幽一叹道:“孩子,自古多情空余恨,你的感情也太丰富了。”
华云龙道:“我错了么?顾姨,难道龙儿不该对您有份孺慕敬仰之情么?”
只听长恨道姑道:“贫道不能讲你错,但也不同意你的想法。你记得两句古诗么?「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孩子,你的感情过于丰富,将来可有苦头吃了。”
华云龙亢声接道:“龙儿不信,鸳鸯交颈,孤雁凄鸣,飞禽走兽,尚且有一份失单与互爱之情,何况人乎?人若寡情,那就与冷血动物无异了。”
长恨道姑道:“唉,你涉世未深,想法过于天真,须知人生变化多端,许多困难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到时候情天难补,恨海常存,你就知道禽兽与人不能相比了。”
他二人你言我语,一时忘情辩驳起来,谁也没有注意蔡薇薇早已不见。华云龙聪明绝顶,反应灵敏,言谈至此,不觉将长恨道姑引入彀中,长恨道姑一时情急,竟自无话可反驳。华云龙听她半响无语,忙又接道:“顾姨,你别难过,说真的,您也没有错,错的是咱们华家的人,咱们不该冷落顾姨,使您老人家怀情忍恨,以致于出家当了道姑,这事龙儿原无所知,如今既然知道了,龙儿定无不顾之理,顾姨,您让龙儿见您一见,好么?”
这时始闻长恨道姑一声喟叹道:“你这孩子舌粲莲花,是想说服贫道么?”
华云龙忙道:“不是的,顾姨,我娘也说咱们华家对您不起,您若不信,可以去问我奶奶,龙儿若有半句虚言,让您打十板屁股。”
长恨道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