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魂-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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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那传道堂主樊彤接口说道:“属下也这样想,宰了小的,何愁老的龟缩不出,咱们既要称雄武林,与那华天虹势同冰炭,极难相容,何不宰了这小子,痛痛快快的大干一场。”
此人好大喜功,显然不信华天虹的利害,因之肆无忌惮,气焰极盛。华云龙看不惯他的气势,畅声大笑道:“动手啊,华某眼下是俎上之肉,你怎么不动手呢?”
那刑名段主厉九疑阴声接道:“迟早总是要动手的,只要教主下令,老朽先叫你尝尝「燃指焚香」之刑。”
这刑名殿主厉九疑顶门微秃,身形高大,眼睛黑少白多,眼白满布血丝,无疑是个凶残狠毒的暴戾之徒,华云龙暗暗忖道:“这人是个屠夫,靠宰人起家的,外公的从仆戴昱就是这等模样,这种人心肠歹毒,万万容他不得,只要动手,我先取他的性命。”
那司理堂主葛天都资格最老,对九阴教主的思想也最清楚,这时忽然越众而出,朝那九阴教主躬身作礼,道:“教主缅怀故旧,对华云龙眷顾至深,怎奈华云龙不识抬举,自命侠义,对教主毫不尊敬。此人刁钻古怪,想以故旧叫他知所感戴,怕是难以如愿了。”
这些人七嘴八舌,言词纷纭,气势不一,但九阴教主默默不置一词,显然都与她的心意不合,唯独这司理堂主葛天都了了数话,却使他缓缓颔首了。她颔首,但却仍未开口,只是吟哦沉思而已。须知九阴教主睿智深沉,个性执拗之极,是个极端阴险狠辣的人,当年她对白君仪极具好感,一心一意要收白君仪为徒,此事固与愿违,但那白君仪的影子,始终未从她的心头抹去,况且当年尚有另外一种妄想,那便是收下了白君仪,华天虹便有可能投入九阴教下,如此一来,武林霸业自可垂手而得。
这是往事,如今事隔多年,她那争霸之心未戢,这次出山,无疑别有仗恃,不料甫落江湖,首先便遇上白君仪的儿子,华云龙酷似父母,因之她用上怀柔之策,尽量表现长者的风度,要想凭那一厢清愿的「情意」拢络华云龙,与华天虹一家攀上交情,以达其称雄武林的夙愿,究其用心,说得上「故技重施」了。
严格的讲,九阴教主记恨之心极重,当年华天虹崛起武林,领袖群伦,阻挠她成就霸业的雄心,她自然难以忘怀,譬如谋害司马长青及其夫人柯怡芬,造就梅素若冷酷无情的性格,这些可说都是针对华天虹而发,但她也是个只求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既不能将那畏惧华天虹用心理形之于外,又无绝对的把握挫败华天虹,转而用怀柔的手段去套交情,那也是从权达变的常事。
殊不知华云龙表面随和,看去凡事都不在意,买际却是极有主见的人,加上他聪明绝顶,不拘小节,往往见风转舵,令人捉摸不定他真正的意向,因而莫知所适。为此,九阴教主颇受困扰,也曾起过杀心,在钟山之巅便曾因此而发怒,怎奈她个性执拗,不愿更改一厢情愿的想法,如今葛天都点明了,而且讲得很含蓄,也不伤她的尊严,因之她微一沉吟,便自目光凝注,道:“依你之见呢?”
葛天都身子一躬,道:“依属下之见,不如将他软禁起来,一面放出消息,看看他父母的反应,一面通知玄冥教主,请他定一时地,共商对付华天虹的大计。反正咱们已经看出,与华天虹等一伙人迟早不免一战,这华云龙能用则用,若是无用,到时候废掉了事。”他之所谓「能用」,便是可作「人质」之意。
九阴教主尚未表示可否,华云龙已自哈哈大笑道:“好主意,好主意,面面俱到,干脆了当,华某不用奔波了。”站起身来,便朝厅后走去。
梅素若身形微闪,挡住了他的去路,峻声喝道:“干么?”
华云龙眉头一扬,道:“休息去啊,你们不是要软禁我么?”
梅素若冷冷一哼,道:“想得倒舒服,你道软禁是好受的?”
华云龙肩头一耸,笑道:“软禁嘛,顾名思义,总不致于手链脚铐,加上刑具吧?”
耸肩而笑,原是俏皮的动作,只因其人风神俊逸,便连这俏皮的动作,也别有一种潇洒自如的韵味,梅素若见了,芳心好似被他挨了一拳,愈看愈不是滋味,不觉鼻子一掀,连声冷哼不已。冷哼声中,突然娇躯一转,朝那九阴教主道:“师父可是决定了?”
九阴教主但觉她气愤之极,不禁讶然道:“决定什么?”
梅素若道:“将这姓华的囚禁起来。”
九阴教主恍然道:“哦……怎么?你有意见?”
梅素若道:“没有,不过师父若已决定,请将姓华的交给若儿。”
华云龙忽然怪笑道:“好啊,有女相陪,华某交桃花运了。”
九阴教主冷然一笑,目注徒儿,道:“交给你干么?此人古怪得紧。”
梅素若道:“不怕他古怪,我要好好叫他吃点苦头。”
九阴教主想了一下,道:“好吧,让他吃点苦头。可要注意,别将他弄成残废,为师的另有用处。”
梅素若应一声「是」,转身冷然道:“走啦。”
华云龙毫不在乎,又复俏皮时作了一个手势,笑道:“请,姑浪请引路。”梅素若冷冷一哼,也不言语,转过身子,运朝厅后屏门走去。华云龙再朝九阴教主洪一拱手,道:“家父母有讯息时,烦教上通知在下一声,失陪了。”撒开大步,竟自坦然的跟随梅素若而去。
见到华云龙坦然无所畏惧的模样,刑名殿主厉九疑等一干人各现狞笑,九阴教主却眉头一皱,暗暗忖道:“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性格?他当真不怕受刑,不怕死?还是自恃……”意想愈是心烦,不觉大喝一声,道:“散啦,按预定步骤行事,葛堂主着人会知玄冥教主……”话未讲完,人已领先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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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梅素若默然前导,华云龙紧随而行,这二人一个冷漠肃然,一个笑脸盈盈,笑脸盈盈的如沐春风之中,冷漠肃然者令人望之心寒。但是,这二人的神色纵有不同,其俊美飘逸之处,却是无分轩轾,恍如金童玉女,下历凡尘。
走尽回廊,穿过一列房舍,到了一处幽篁环绕的独院。那是梅素若的住处,地当此院的东南角,这独院背临钟山余脉,门前有一条人工掘成的深深小溪,院内景色幽雅,气氛静谧之极。进人独院,一个穿着翠绿短袄的垂髫小婢迎了上来。
梅素若冷冷地道:“准备绳索,送来厅屋备用。”身子未停,迳朝一座小巧精致的瓦房行去。
华云龙亦步亦趋,笑意盎然,经过垂髫小婢的面前,还向她作了一个鬼脸。那小婢倒是怔住了瞪着一双妙目,一时竟忘了行动。梅素若倏然转过身子,峻声叱道:“发什么呆?我讲的话没有听见么?”
垂髫小婢惊然一惊,脆声道:“听见啦。”撒开步子,如飞奔去。
步入精舍,梅素若气唬唬的在中间一张高背锦椅上落坐,华云龙意态闲散,举目朝四周打量。这是一座三明两暗的建筑,格局虽小,气派极大。中间是花厅,两边是梅素若的闺房,书室、行功室。那垂髫小婢的卧室便在行功室的后面,家俱油漆光亮,都是上等招木制造,极尽精致纤巧之能事,两旁墙壁及中堂,均挂有名家字画,屋子里收拾得点尘不染,可知梅素若是个极爱整洁的人。
这时已是掌灯时分,须臾,垂髫小婢手托茶盘,另一手携带一捆麻绳走了进来。梅素若见了,顿时杏眼圆睁,喝道:“谁叫你备茶啦。”
垂髫小婢自作聪明,道:“有客嘛,我来点灯。”将茶放在几上,麻绳放在地上,便待转身去取火。
梅素若一声娇叱,道:“胡说,谁是客人?”垂髫小婢讶然瞠目,瞧瞧梅素若,又瞧瞧华云龙,一副不解之状。这小婢十二三岁,是个极端秀丽的孩子,圆圆的脸庞,大大的眼睛,稚气未脱,天真无邪,平日伶俐之极,甚得梅素若的喜爱,此刻却自变得迟钝了。
华云龙忽然笑道:“姑娘小气了,在下纵不是客,叨扰一杯清茶又算什么?何必对这么一个孩子发脾气。”
梅素若冷冷的瞧了他一眼,朝那小婢道:“苹儿怎么啦?……去喊小娟小玫来,回头再来点灯。”
苹儿无疑尚不解事,仗着平日得宠,眉头一皱,道:“何必去喊她们,什么事苹儿能做啊。”
梅素若脸色一沉,道:“叫你你就去,噜苏什么?绑起他来,你能够么?”
苹儿又是一怔,暗暗忖道:“怎样?绑起他来?他……他……得罪小姐啦?”
华云龙朗朗一笑道:“区区一根绳索,绑得住我么?”
梅素若漠然说道:“回头便知。”
华云龙道:“就算绳索绑得住我,我若不肯束手就缚,纵然是姑娘亲自动手,也不见得便能如愿哩。”
梅素若冷声一哼,道:“除非你不是英雄,小娟小玫比苹儿大一岁,你大可一试。”
华云龙闻言一怔,暗暗忖道:“这倒是难了,我岂能与她们动手?但……但……我也不能束手就缚啊。”想了一想,注目含笑道:“我真不懂,姑娘为何一定要绑我?那多费事。”
梅素若冷然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我要将你吊起来。”
华云龙道:“吊起来又如何,这算叫我「吃点苦头」么?”
梅素若道:“这算苦头,岂不便宜了你。我将你倒悬三日三夜,不给你饭吃,不给水喝。”
三日不吃饭,练武之人也许熬得过去,三日不饮水,任何人也受不得的,何况是「倒悬」三昼夜,那腑脏倒翻,血气逆行的滋味岂是好受的?这种慢性折磨人的手段,她还说不算苦头哩。华云龙暗吃一惊,下意识的朝门外一棵巨大榆树望去。
梅素若见他吃惊之状,大感畅意,不觉抿一抿嘴,接着又道:“你好象什么都不在乎,大概自恃得很,那就尝尝倒悬的滋味吧。”话声一顿,移注苹儿道:“走啦,尽在那里发什么呆?”
华云龙苦苦一笑,道:“梅姑娘,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我华云龙与你无怨无仇,纵有怨仇那也是上一代的事,你竟然想办法整治我,这……这真是从何说起。”
梅素若漠然冷笑道:“怎么样?你也有畏惧的事?”
华云龙将头一摇,道:“姑娘错了,我华云龙不知畏惧为何事,所谓「拚死无大难」,饿上三日,吊上三日,又算得了什么?只是……只是……唉,不说也罢。”
俯下身子,拾起地上那捆绳索,在手中掂了一掂,忽然目注苹儿道:“小苹儿,请你过来一下。”
苹儿一怔,道:“干什么啊?”
华云龙淡然一笑,道:“喊人麻烦,你们小姐又不屑自己动手,请你过来绑一绑吧。”此活一出,苹儿越发怔楞,梅素若目幻异彩,同样的深感意料之外。
在梅素若想来,华云龙已经被她用言语套住,纵然再加奚落,也是不能反抗。她正想看看华云龙遭受奚落时,进退两难的狼狈之状,不料华云龙倏然一变,变得温驯异常。不但话至中途,浩叹而止,而且不叫喊人,便叫那十二三岁的苹儿前去绑他,这种转变,岂是她始料所及。
她携楞的瞧了华云龙一阵,觉得华云龙坦然镇静,好似语出至诚,并无诡计,但她不敢相信,诧异迷茫中,不觉亢声道:“哼,你想暗算苹儿么?”
华云龙失笑道:“姑娘多疑了,华家的后代,没有讲话不算数的。姑娘以英雄两字赞许华云龙,我华云龙若是不知自重,岂不使姑娘失望了?”
他讲这话时,神色自然,不失端庄,了无讥讽俏皮的意味,梅素若听了,莫名其妙的心头一震,脆声叱道:“胡说八道,谁失望……”忽觉越描越黑,一阵红晕涌上了脸颊,话声倏然顿住。
华云龙怔了一下,欠身说道:“姑娘勿怪,在下的意思,是说愿意做个英雄,当不致卑鄙无耻,暗算苹儿。烦请吩咐苹儿一声,叫她来绑吧,只是……”
梅素若闻言之下,脸色更红,顿了一顿,忽然沉声道:“不,「只是」怎么样?先讲下去。”
华云龙道:“讲也无用,不讲也罢。”
仍是「不讲也罢」,梅素若大感恼怒,峻声叱道:“我要你讲,不讲我吊你七天七夜。”
华云龙坐正身子,庄重的瞧了梅素若一阵,乃道:“姑娘定要知道,在下只得直讲了。”
苹儿忽然脆叫道:“不可胡说啊,胡说小姐要生气的。”
华云龙朝她一笑,算为致谢,回过头来,一本正经道:“姑娘之美,超绝尘寰,宛若瑶池仙子,在下自觉见过的美女不少,但与姑娘相比,那有云泥之别……”
话犹未毕,梅素若嗔声叱道:“美与不美,与你无关,姑娘不听阿谀之词。”
华云龙肃容接道:“这不是阿谀之词,乃是由衷之言。凭心而论,在下见到姑娘,便有心仪之感,岂料姑娘……”
梅素若大怒喝道:“你胡说什么?”
苹儿失声接口道:“不是胡说啊,小姐确是很美,任何人见了……”
梅素若霍地站立,叱喝道:“你在帮他讲话么?”
苹儿悚然一惊,道:“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