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里的陌生人-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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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的祖母。”常山只能这么说。
云实把盒子盖好。对律师说:“谢谢你,她值得我专程过来一趟。当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本想请你寄过来,后来想一想,我也有十多年没有回来看过了,既然奥尼尔夫人特地留遗物给我,我当然应该来,我真的没有来错。肯扬,你呢?”
“是的,我也是这样想的。”常山说,“她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女士,给我很多智慧的赠言,可惜当初年轻,不懂得。”他想当时他拿了他母亲留下的戒指想向云实求婚,奥尼尔夫人就预言过不会这么顺利。她一定是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他的命运,以她的阅历和睿智,一眼便可看出常山脸上的孤寂之相。
她一定在这些年里,一直想着这个男孩,她关心他,临离开尘世的时候。 还想着他的孤星运。她特地留了遗物让他来取,不光是他,还留了一床新娘喜被给他的心上人,借这个原因,他们两人才在多年之后重逢。她关心他,直到最后一刻。这样的情怀,也就亲爱的老祖母才会有了。
她亲手缝制了一床“祖母花园”的新娘喜被送给云实。她是希望云实能做她的小男孩的新娘吧。
而云实,也不负她花这么多心思。墓地上那一束美丽的白烛花,一定是云实献的。奥尼尔先生已经回加拿大去了,只有云实,才有这样细腻柔软的情感,挑选了这样别致的花束。别致到常山看到了,也想不到会是云实来过了。
他其实应该猜到的,在见到那么美丽的花之后。
Chapter 7 新娘喜被
常山和云实离开律师楼,手里各自捧着一个盒子。常山看着他们两人的影子在律师楼的玻璃门上,直觉得好笑。他看着云实,这么多年,她像是没变,又像是陪着他一起长大,她的样子,就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你好吗?”他问,眼睛不舍得从她的脸上移开。
“我很好,肯扬,我一直都很好,但是我看你,像是不怎么好呢。怎么这么憔悴?”云实看着他的脸,“像是多少天没有睡过了。”
常山想我确实好多天没好好睡过了,那不是要陪塞缪尔吗。但是他不说,他努力摆出颓废的样子来,想博取她的同情心。
“是,这一个星期都忙,夜里只能合一合眼。梅呢,她跟你一起来了吗?”他也常想起云实的女儿,现在,快要五岁了。人人都在向前走,有新的感情生活,有了孩子,只有他,孤独如天边的星。
“她来了,和我妈妈一起去看我家的老房子了。”云实说,“你是从我爸爸那里知道她的吧?”她有些嗔怪的意思。
“是。有一天我和云先生通电话,正好听见她的笑声,就问是不是露丝的孩子。云先生说是,又告诉了我她的名字。五月生的女孩子叫梅,多好听的名宇。就跟她妈妈的名字一样好听。你知道吗?”他问,“云实是一种植物,又叫春云实,叶子是二回羽复叶,在春天,叶子顔色呈现出非常漂亮的绿色和红色。——露丝,我想问你,当年为什么丢下我去结婚了?”
云实抱歉地笑笑,“当时年轻气盛,觉得有必要那么做,就做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回答。”常山带了一丝责备的口气。他等她的亲口解释等了有—个世纪那么久,这次他一定要知道,“那时我带了我母亲留下的戒指,想向你求婚的,谁知一觉醒来,就看到你的结婚照片。你去结婚。不叫上我?我们不是做什么都在一起的吗?”
“答案像是太长,我有些记不起来了。”云实面对他的委屈,只好这么说。
如果我明天死去,那也是死于伤心过度,而你,就是那个时间大神。“常山拿过她手里的纸盒子夹在胳膊底下,手拎了藤箱,一手推着她的背往外走。
“我以为你会说我就是那个凶手。”云实忍不住笑了。
“时间是世间万物的凶手。〃他拦下一辆正好停在律师楼门口的出租车,等客人离开,请云实上车,对司机说:”去埃莉诺湖。““去那里做什么?”云实问,可她也没阻止。而是坐好后,把盒子接过来放在自己的腿上。
“我想和你说说话。”常山的目光不舍得从她的脸上移开。
七年了,他没有一天不想她,夜里做梦,梦里都是她,他怎么会就这么放她离开?何况这是奥尼尔夫人花了那么多的心力安排下才有的机会,他不能错失。
云实无奈地笑一笑,为他的固执。“在城里找间咖啡厅不行吗?非要去那么远?”
“不行。咖啡厅里人来人往,万一我要是想发个火什么的,一看人多,我就又忍回去了。我觉得,我真的需要发发火。”常山笑道,“我说露丝,我们有七年没见了,找个安静的地方叙叙旧吧,希尔市还有哪里比埃莉诺湖更安静。”
云实耸耸肩,只好随他。
车子朝埃莉诺湖驶去,在路上,常山问起梅的情况,“我有一张她的照片,是你父亲给我的。”
“爸爸真是,怎么把妹妹的照片乱给。”云实皱了眉头,“我的呢?”
“没有,我没有你的近照,最近的近照就是你的结婚照片。”说起这个。 常山仍然愤愤不平。而提到这个,云实就只能闭上嘴不说话。
常山看见她的手放在盒子边,纤细一如少女时代。他想抓过来握在他的手心,但他忍住了到了湖边,常山对云实说:“请,我们一起走走吧,这里多少年没来过了。”
云实下车,捧起盒子对着湖水发呆,说:“最后一次好像还是离中时,那年的7月4日独立日,有庆典在这里举行。十多年了,一点没变,就是树大了些。”
常山说:“我最后一次来是回来安葬我的母亲。”
“我很难过,肯扬。我后来才知道你在那个时候刚刚失去你的母亲。”云实脸上有不忍之意。
常山左右看看,说:“那里有条手划船,我们去湖上吧。”他把藤箱交给云实,跑去把船拉过来,招呼云实上船。
我应该对刚才那个司机说,要是明天在这里发现我的尸体,就把你的形貌特征告诉警察。我总觉得你不怀好意的样子,“云实嘀咕说,”我疯了才跟你上船。“她在船头坐好,藤箱子和纸盒子放在一边。
“上了贼船。”常山笑着把船划离岸边,往湖心划去。湖心有个小岛,长着三株北美池杉,春天杉针萌发,根根朝上,整树就像是插满了一把一把的长柄鞋刷。
云实看看湖水中倒映的天空和云影,清澈如镜。
“云和天总是在一起的。”
她有些发蒙,旧时往日一些碎片涌上心头。她听到她初识常山说的一句话,她怔了怔,以为是出自她的回忆,却实实在在响在耳边。她收回目光再看向常山,发现正是常山在说这句话。
“露丝,”常山停下手里的桨,“当年为什么丢下我独自去结婚了?”
“你一定要问吗?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不行吗?”云实不知从何说起。
“露丝,是不是我的原因?”常山收起他的笑容。
云实看向一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
“露丝,听我说。我问的不是我是不是不够好,不够完美,是不是不是你想象中的男朋友或丈夫的样子。我问的是,是不是我是我的原因?我是我父亲的孩子,因为我的父亲,你觉得受到了伤害,于是狠心地抛弃了我。”
他的话这么复杂,云实却听懂了,她打了一个哆嗦。
“露丝,如果是因为那样,正如我猜测的,那我就不再追问了。”他从衬衫领口里拉出—根链子,链子上有一枚红宝石的戒指,他取下来,抓过云实的左手,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亲爱的,嫁给我好吗?虽然我说这句话迟了七年,但我一直把这句话存在我的心上。我爱你,从我第一眼看见你,就不曾改变过。我对你的爱伴随我的一生,如果你再不答应,我怕我的心真的要变成碎片了。我看到每一对相爱在一起的男女,就嫉妒得发狂。要是我长时间注视他们,我就会可怜我自己到流泪。”常山说出他迟说了七年的话。“不是因为眼睛干涩?”云实眨眨眼睛问,“你就不会眨一下眼睛?”
常山哈哈笑起来,把戒指推进她的指根。她的左手无名指的指根明显要细一圈、那一圈的皮肤颜色,又要比旁边的浅一些,那是长期佩戴戒指最近又取下来后才有的现象。
她对律师自称为露丝玛丽。云,没有提她的夫姓。她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己经除下。他记得她有过一枚钻石婚戒,那曾经刺痛过他的心。
他把她母亲的红宝石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拉起她的手放在嘴唇上吻。“亲爱的,和我结婚吧。过了这么多年,我想你的怨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我已经原谅了他,你也原谅我好吗?毕竟这不是我的错。”
云实看着那枚戒指沉吟不语。而常山也不催促她,他抄起桨来慢慢划着。
“你知道吗?”她说,“我时常懊悔当年的冲动,可我也感激他,给了我天使般的女儿。如果时光倒流,我重新选择一次,我知道是这么一个结果,我仍然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因为我不那么做,她的生命就会消失,而我无法承受那样的后果”
常山理解她的意思。“亲爱的,我知道。有时候,好像我们面临着的只有一条路,没有别的选择。也许过个十年八年来看,其实周围都是可以趟过去的浅滩。但在当时,真的以为那些水面下,有一千英尺。我们不可能超越我们的年龄和见识,我们只有等着上帝给我们什么,我们接受什么。过后才会知道。酸涩的葡萄,也可以酿出美酒。”
云实凝视着常山的眼睛,她在那里面看到她的身影。“没有时间来拉开我们的距离,我不会知道你对我的重要,让我可以平静地说出我当时的愤怒。即使是愤怒,也是出于我的自尊。爱情虽然身不由己,尊严却不容放弃。”
常山惊讶地笑了。云实,真的是又一个茵陈。心理学家都说,男人在寻找妻子的时候,潜意识里是以他们的母亲为范本。而他,真真实实地把这个结论实践了一遍。虽然那个时候,他还不认识他的母亲。
云实有些无奈地说:“肯扬,时间已经改变了我们。”她垂下眼帘。常山的笑容里,有些她不明白的内涵。
“生命就是这么奇妙,苦涩的种子总会结出甘甜的果子。”常山脸上的笑容,就像头顶吹过的四月的春风般和煦。
云实抬头看他,“肯杨,你长大了,成熟得我不敢认。不过你一直都是这么成热的,是我年少不懂亊,以为世界应该围着我转……”
“结果你看到的事实却是,世界在围着我转?”常山问,“你从小熟悉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维方德夫妇,你的父母。真相是这样丑陋,不但你无法接受,我也同样无法接受。”
“嗯,那把我吓坏了,我不能接受我敬重的父亲是因为你才来到这个国家,为了照顾你才留在这个玉米田边缘的小城市。人生而平等不是吗?谁又是谁的奴仆?”云实有些悲哀地说出压在她心上七年的话。
“不是那样的,亲爱的。”常山说,“云先生来这里是为了他的理想,他是为了你和你的母亲。他放弃了一些理想,以换取你过得比他好。至少他是这么以为的。”
“后来我想明白了,不过在当时,我不这么想。对不起,肯扬,我其实应该和你商量,而不是做出欠思考的举动。”云实回忆当年那个少不更事的自己,有无限愧疚。
“商量什么?商量你是不是应该嫁给那个西班牙人?”常山佯怒,“我再大方,也没这么大方。”
云实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告诉我‘亲爱的,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一切?在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谁的时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我想云先生不会告诉你,云太太也未必知道这里面的原因。云先生是那种把一切都藏在心里的有担当的高洁之士,我想象中的中国文人,就该是他那个样子。”“常山心目中的中国父亲,其实是以云先生为模特的,他无从想象甘遂是什么样的人,从海洲的描述中得出的形象,他不能认同。虽然他也为他后二十年的固守而钦佩,但一想到他的母亲因此而受的困苦和侮辱,他的感情就不能接受。‘“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云实反问他,“我很好奇,你像是已经有了答案,一切都成竹在胸了。”
常山思考她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是她不知道他已经和海洲相认。是啊,以云先生的修养和人品,是不会把他的私事隹诉她的。“亲爱的,这个故事播长很长,你是不是有足够的时间来听?”他握住她的手在唇边亲吻。
云实笑了。
常山几乎要欢呼哈利路亚。
他倾身前去吻她的面颊。看她没有避开,再移下一点,吻她的唇,继而又移回到她的耳边,轻声说:“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想你想得夜里心痛到醒来,想你如果在我的身边,我会看着你人睡不舍得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