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科书同人)[穿越教科书]中流-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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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自古繁华。可是苏雪倩初来咋到,满心以为会看到一个热闹鼎盛的大都市,却发现它汲汲营营,满街铜臭,空气中弥漫着发自骨髓的腐坏气息。相比商市林立的上海,南京本地的工商业并不发达,但其到底是“首善之都”,大量有权有势的达官贵人蜂拥而入,带来巨大商机。政客军阀耗费巨资打造欧美风格的别墅园林,心思活泛的商贾用酒吧、餐厅、夜总会点缀街市,服务业空前繁荣,造价高昂的柏油马路从中山码头一路铺到中山陵。
人是社会动物,人多的地方总少不了攀比,而欲望的膨胀必然带来现金的流通。只可惜再多的金银,流到普通老百姓腰包里的总是少数。没有实业的支撑,靠给人抹桌子洗脚拉洋车谋生的穷苦人发现日子越来越艰难。即使有祖屋可容身的本地居民,每月所赚的劳务费也填不饱肚子。
“秣陵才子更多人”成了故国旧梦,自清亡后,伪政入主,穷怕了的老百姓没有心思感叹世事变迁,就被历史的重鞭抽打着匆忙挣命而去。而立于金字塔顶尖的宠儿攀着数万同胞的肩膀爬到高处,得意洋洋地自夸本领高强,耀武扬威般向下看——
“呀,邱太太来了,欢迎欢迎。”朱莉穿着时兴的西式百页裙从二楼款款而下,红唇粉颊,纤腰翘臀,黄白相间的钻石项链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时针正好指向十点,夜幕已经铺开,但对习惯了昼伏夜出的生物来说,享乐才刚刚开始。
“抱歉迷路耽搁了,你知道,我家没有汽车和司机……”苏雪倩赶紧上去挽过朱莉的手,将头凑到她耳边低声抱怨,“安家费还没批下来,家里都快没米下锅了,你看这——”
“急什么,总会下来的。”朱莉丝毫没把苏雪倩的忧虑放在心上,若无其事地将她引到大厅,轻描淡写道,“你们在革命区吃了那么多年苦,如今苦尽甘来,政府是不会亏待你们的。”她对政治毫无兴趣,可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从跟了张司令,话里的官腔越来越浓。
朱莉说得冠冕堂皇,苏雪倩却不敢将场面话当真,忧心忡忡地表忠心:“我听说上头有人怀疑我们是特务,所以扣着钱不肯发。老天作证,我们要是有异心何苦千里迢迢跑到南京来。志诚在河北可是已经当上了副团长,大好的前程等着他呢!”
“我知道我知道。”朱莉娇笑着哄她,“你再耐心等两日,说不定明天安家费就到手了。”
“哎——”叹口气,苏雪倩真诚地谢过她的吉言,金色系带的高跟鞋在红杉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取了杯红酒一个人退到角落里发呆。
人生何其无常!一个月前她叫苏雪倩,甜蜜备婚,风光大嫁,满怀希望迎接新生活。谁知好景不长,才短短一个月她就被迫隐姓埋名,藏头缩尾,还得时刻提心吊胆唯恐锒铛入狱——她掉进了《风声》里!相信所有看过这部电影的朋友都会对“六爷”拷问女革命者时使用的银针记忆犹新。汪伪政府对待背叛者素来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雪倩,你得学会放松,这是场持久战,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陈耀曦揽过她的肩膀,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妻子冰寒的身体暖和起来。在鲁镇偶遇周屹时陈耀曦亦十分惊讶,他当初将他留在河北时就没想过这辈子还会有机会重逢。哪知人算不如天算,陈耀曦才刚将父母入土为安,转瞬间自己也深陷泥潭:周屹威胁说,如果他不帮他将资料转交组织,他就告诉鬼子说他和苏雪倩都是党员:“反正苏雪倩的确为根据地工作过,而且日本人赶尽杀绝,即使毫无证据,他们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潜在的敌人。”
“我逃跑的时候趁追兵不注意,把资料藏了起来。日本人在我身上搜不到,必然会怀疑你们窝藏。”事态紧急,周屹尽量长话短说,“组织前段时间给邱守明在汪伪剿匪总队司令部安排了一个潜伏身份,化名‘邱志诚’,但他有事耽搁,暂时还没来得及报到。不如你们就顶替他和他‘太太’,借机传递资料。”
正如他所料,日本人仔细搜查了陈耀曦和苏雪倩,一无所获后严刑审问周屹。周屹实话实说自己藏匿了资料,可是具体地址无可奉告。他不傻。若非真的甘心与鬼子同流合污,否则咬牙不说日本人还有可能留他一条命,老实交待绝对只有死路一条。这是在革命人中广为流传的铁则。
可是日本人自有办法对付他。据说他们把他转移到了一个专门关押政治犯的集中营,名字和位置苏雪倩无从得知,但却知道那里能让每一个深入其中的“ばかげる(日语:混蛋)”生不如死。
汪伪政府投靠日本,鬼子初步洗脱了陈耀曦和苏雪倩的嫌疑,没有为难他们。但由于事关重大,他们仍然坚持“护送”两人去南京核实情况。幸好邱志诚在司令部的身份有案可查,而周屹将验证身份所需的所有暗号口令都转告了苏雪倩,才让他们侥幸逃过一劫。可以想见,若是没有政府官员的身份保驾护航,多疑叵测的日本人可能已经让他们转世投胎了。
但死里逃生的陈耀曦和苏雪倩没能松口气。冒名顶替是技术活,剿匪总队干的就是打击异己的勾当,是伪军中除了特务处以外最大的侦察员聚集区。两个毫无经验的冒牌货要在火眼晶晶的侦查员堆里班门弄斧,光想想就让人冷汗直冒。雪上加霜的是,组织给邱志诚安排的身份本来底子就不干净:他是汪政府派往口口口的奸细。
“邱志诚,男,二十八岁。八年前去口口潜伏,升到副团,一个月前事泄逃到南京。”伪军剿匪总队司令侍从官白小年捏着尖柔的嗓子为张司令介绍邱志诚的生平,撅着嘴嫌弃说,“我打听过了,他潜伏期间没什么建树,不知道怎么攀上了林翔韬的高枝,才被安插到咱们后勤处。”
不是他从门缝里看人,后勤处这种无关紧要的部门唯一的作用就是养闲汉。目前在里头就职的两位一个是因公负伤后政府特别照顾安置的原伪军剿匪大队长黄安魁,不过挂个处长的虚名,上任后一直在海南养伤。另一个叫朱一毛的倒是勤恳,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也不吭气,可是光看名字就晓得是个文盲,大字不识一个,派不上大用。他同邱守明一样,都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只不过邱守明得了副主席林翔韬的亲睐,而朱一毛是借了姐姐朱莉的东风上位。
“他没死在河北,不是命硬就是确有几分本事。既然有靠山,就别去惹他。”张司令喜怒不形于色,但语气里隐约透露出几分不悦。白小年名义上是他的侍从官,实际私底下两人有首尾,在一起三四年了,算是老相好。不过不同于白小年的专一,张司令男女通吃,除了好男风,家里还养着一位夫人两个姨太太。前年去扬州公干又勾搭上了交际花朱莉,虽然没给名分,但两个人的关系路人皆知。张司令为了安置新欢,又是替她在南京置房产又是为朱一毛安排工作,白小年知道了难免拈酸吃醋,虽然不敢挂在嘴边,但说话时的阴阳怪气连聋子也能听出来。
“为难他的又不是我。”白小年委屈道。他一个小小的侍从官,还没扣下公务员安家费不发的权利。何况他素来看人下牒,虽看不惯邱志诚的太太和朱莉亲近,但还没蠢到为这个得罪副主席的地步。论官职,林翔韬比张司令高不止一阶,哪怕他想狐假虎威也没底气,“是特务处王处长说他来的不明不白,虽然有林主席作保,但我们这样的单位总要小心点。”
“王田香那是职业病,看谁都像特务,他们跟踪了他一个月,又跟踪出什么来了?一群没事找事的废物!”张司令皱眉道。特务处处长虽然行政职级比他低,可是因为职责特殊,一直不大听话。按理说邱守明是剿匪大队的人,王田香要调查前应该向张司令报备,可他偏偏一声没吭。倘若不是池红珺有意无意地跟朱莉提了一句,张司令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朱莉问了张司令,张司令说他根本不晓得我们被监视的事。”剿匪司令部拨给陈耀曦暂住的宅子里,苏雪倩心事重重。自从来到南京,他们身后一直有来路不明的人鬼鬼祟祟地尾随,而他们至今不知道对方的来路:朱莉可能撒谎,张司令可能胡乱编话敷衍朱莉,除了彼此他们在汪政府孤立无援,一切皆有可能。苏雪倩甚至怀疑过那些人是口口口派来同他们接头的——来南京的路上陈耀曦曾经想办法避开日本人与邱守明通过一个电话,请他帮忙处理冒名顶替的善后,并答应事成之后告知周屹藏匿日军资料的地点。当时邱守明说,他此次潜伏是有任务在身的,但是鉴于陈耀曦与苏雪倩都不是党员,他需要向上级汇报后再同他们联系。
陈耀曦不止一次地咒骂那些隐在暗处的偷窥者。因为不清楚对方的来路和意图,他原本同苏雪倩商量好的逃跑计划被迫延期。他原本以为,只要离开日本人的视线,他就能带着新婚妻子拍拍屁股干净利落地回河北去的!现在却连火车票都不敢去买,万一那些跟屁虫是汪伪爪牙,投敌的大帽子压下来可够他喝一壶的。
他们甚至在家里的桌子底下发现了窃听器,幸好在后世看过几本牒战片的苏雪倩现学现卖,及时察觉了对方的动作,否则无论是再次联系邱守明还是联系陈耀曦远在上海、河北的手下,他们都将暴露在未知的敌人面前。
苏雪倩无比庆幸民国时期没有录相,让她至少可以通过纸笔与陈耀曦沟通。假如对方把探头装在卧房或者浴室,想象一下洗澡的时候有猥琐大叔盯着显示屏观摩,她真是不要活了!
“要是让我查出来是谁指使,我一定要好好报复!”咬一口苹果,苏雪倩气势汹汹。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青清轻倾卿和无限期赚钱的霸王票;鞠躬再鞠躬!
☆、怀孕
不管陈耀曦心中打什么小九九,作为后勤处的普通办事员,他的生活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相当规律节制。早上七点准时起床,八点出门,五点回家,除了推不过的公事应酬,他下班后极少在外逗留,更别提黑龙帮老大时期混得烂熟的夜总会与歌舞厅了。——毕竟,他是个被赶上架的业余间谍,少一分与人接触,就少一分露陷的危险。
不过其他人没注意到的是,他时常借着公务之便打探汪伪政府内部的行政编制与人事安排,暗中推敲其中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
“你被周屹劫持后,易汉奸受到极大的牵连。他的政敌借机动作,将其它几桩高官遇刺案一同栽赃到他头上,说他是口口口奸细,极力主张严惩他。汪精卫一来为了向日本人赔罪,二来也想掩盖某些他见不得光的排除异己的行为,同意将易汉奸处以极刑,家产抄没,其夫人作为帮凶也被枪毙。唯一幸免于难的是她女儿,传言说她逃去德国投奔了她哥哥。不过德日是盟友,路途又极其遥远,就算她侥幸没死在路上,到目的地后估计日子也好过不了。”按压着疲劳的太阳穴,陈耀曦从成摞的资料中抽出空来,与苏雪倩互通情报。由于苏雪倩曾经为易先生工作过,所以他嘱咐她将所有记得的名字都默写下来,想尽办法逐一打听他们的行踪,“其他那些你见过的马太太廖太太之类,丈夫都属于易先生一系,他倒台后她们也没落到好,死的死残的残,目前都不在南京。”
苏雪倩大松一口气。虽然上海和南京相距甚远,但战乱年代政府官员流动频繁。来到南京后她一直寝食难安,终日提心吊胆,唯恐被老熟人认出真身,如今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陈耀曦也庆幸道:“幸好你只是易公馆的一个小女佣,藤风日海死前没人关注你,更不会有人闲地没事做给你拍照。不然他们手里有你的照片,我们就是插翅也难飞了。”前几日汪政府给他们的安家费终于到位,与此同时监视他们的人手也明显锐减,但仍有几个人留守。由于这两者在时间上惊人地吻合,陈耀曦推测下令跟踪与扣发安家费的是同一个人。
“张司令的可能性不大。”仔细分析了情况后,陈耀曦断言,“安家费由财政部特款司下拨到剿匪司令部行政处,再由办事员发到我手里。如果是张司令做手脚,那款项肯定很早就挂到了行政处,只是办事员截流不发。可是我查了司令部的出入记录,特款司官员在我拿到款项的当天才来司令部,可见是特意为了给我送钱来的。”与后世便捷的银行转账不同,民国的金钱往来还停留在现金交易的初级阶段,即使大宗交易使用银票,也需面对面交接。
苏雪倩赞同道:“张司令能坐稳剿匪大队一把手的位置,必然不是酒囊饭蛋。哪怕他看你不顺眼,也不会明着得罪林翔韬,阳奉阴违更便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