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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那只该死的凤-第5章

小说: 那只该死的凤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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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白他一眼,有些泄气,“放心,我知道我做不好,就自己画了个样子,拿去金丝坊定做的。只是,无论如何也要添上几针,穿在女儿身上,才算是自己的心意。”

“你这绣的是什么?”

“一颗爱心,还有无忧二字。表示说女儿无论在哪里,都是我的心肝小宝贝儿,希望女儿无忧无虑,开心幸福。”

男子伸着头看了一眼,抽了抽嘴角,“凡儿啊,你若坚持要绣,便绣吧,于那里衣之上捡个偏僻不显眼的角落绣几个小小的字也就是了。可现下你这字么……绣得也忒大了些,且在外衫前襟之上,不大妥当。你的绣工乃是家丑,不宜外扬。”

“殷无命!”一阵厉喝追杀之声不绝于耳。

如意使了隐身法术,和杨不愁在一道仙障之内看两人吵吵闹闹。

丫头看着,笑中有泪,连带如意心里头也如隔了夜的稀粥,有些泛酸了。

从袖囊之内掏出那块罗帕,往丫头眼角脸上一阵揩抹。早知收下它定能有些用处,果不其然。可惜,这方帕子好是好,只是有些不大吸水。

“既然舍不得,何不现身出去一见?你王爷爹爹这么宠你,你就是想跟你爹娘住一阵子也不是难事。”

“不行的。”丫头摇了摇头,“我若总是见他们,他们便知我念家,既知我念家,心里便会更加自责。王爷爹爹和美人爹爹不知多疼我,把我从妈妈身边要过来,本就心怀愧疚,若知道我因念家而不快活,他们定然更内疚,说不定要把我送回去。可是我若走了,他们一生无嗣,定然孤苦,伶仃度日,谁来陪伴?百年之后,连个掩骨之人都没有。送出去的女儿,哪有再回家的道理?我过得很好,并没有人亏欠我什么。我快活,大家就快活。”

木棉树般的女人依旧坐在桌旁,全神贯注地绣那两个大字。这厢丫头愣愣地看了半晌,终于转身,拉着如意的袍角出了门。

“以后,我常常带你来,使了隐身法,他们看不见的。”如意牵起丫头的手,一把锦扇徐徐地摇。

“嗯。”丫头轻声道,“谢谢你,神仙爹爹。”

手更牵紧了些。

两人出了非凡楼,信步街头时,又看见一处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走近细瞧,原来是澧王府的延师榜文,重金诚聘一位博学的先生,来王府教导一个女弟子。

澧王爷这次发了狠,延师榜文从皇城一路贴到岐山脚下,连小小山村的村头都贴了,叫村里的私塾先生很是心痒。

过了十来日,有人奉命来禀,先生到了,请郡主移步西花厅里,今日吉辰,正好拜师。

如意一甩袍袖。是个什么样的先生,倒要看看!

便也随在身后来到西花厅。

未进门时,就见一个素白身影远远站在花厅之内,听见脚步声,转身回过了头。

头上逍遥一字巾,身上素白的长袍。眉梢眼角,唇边腮上,都如在三月的春风里泡了千年,无一不和煦,无一不甘美。

那双生来带笑的眼越过丫头,直直地盯住他看。

如意手里的扇子柄,快要被嵌进肉里。

九华山的老狐狸

三界里如意瞧不上的人物有很多,极其厌恶的却极少。既瞧不上又极其厌恶的,便是眼前这一个。

素袍男子面门而立,笑意快要融进一院春风里:“在下独孤沉吟。”

如意眯紧了凤目。哼,独孤?只怕是一只毒狐吧。起了个风骚的名字,来这里逞威风,老狐狸啊老狐狸,你究竟意欲何为?

心里有些堵,咬了咬牙,扭身回去了。

这厢丫头拜了先生,澧王爷管待了饮馔,先生在一处清幽的偏院下榻。俱都不再赘言。

整整一天如意栖在梧桐枝上,没再现身。到夜里月沉西楼时,冤家来了。

素白的身影手提一壶清酿站在房上,身后是玉蟾出东海,脚下是斗拱共飞檐,月影里一声清吟破风入耳。

“三太子,长夜清风,月圆人静,如此良辰,如斯美景,可否赏脸与我共饮一杯?”

“人非好人,酒非好酒,本太子可没那个兴致!”如意在梧桐上翻个身,背对他。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在静夜里的虫鸣声中颇显得刺耳。“只怕是,三太子不是没兴致,而是没这个胆量吧?”

如意霍然而起,身形一掠,刹那飞至房顶之上,与他面面相对。“哼,谁说本太子没胆量?那要看看你家的酒入不入得我的口。”

独孤沉吟但笑不语,左手在虚空一伸,指间凭空多出了两个素白薄胎的瓷盅,一一斟满。

“涵玉谷四时的鲜果,碧波潭源头的甘泉,三太子且尝尝我亲手酿的这壶笑春风如何?”

“涵玉谷,碧波潭,你倒好意思提这两个名字!”如意从他手里抓过酒盅,一饮而尽。

他并不动怒,只看着如意,笑问,“此酒可入得三太子的口?”

“哈!只不过是凉水里滴了几滴酒罢了,说什么笑春风!我看是笑死人吧?!”

独孤沉吟一撩衣袍,在房顶青瓦上坐下,左手持盅,右手持壶,自斟自饮。“看来我自制的劣酒还是入不了三太子的口,下次须得九华山千年珍藏的佳酿才好拿给三太子尝。”

如意也在他身边坐,侧过头斜睨他,“老狐狸,你不好好在山中修炼,跑来这澧王府里做馆师,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独孤沉吟饮下一杯,笑吟吟地与他对视,“三太子不回岐山神宫,成日里流连人间,在这澧王府里乐不思蜀,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要你来管本太子的闲事!”如意转过了头,气冲冲地拿着扇子猛扇。

从凤凰蛋里出来至今,如意已经活了上千年,他讨厌这只老狐狸也讨厌了足有五百多年。

凤族有凤君,狐族有狐王。这只老狐狸便是九华山狐王的胞弟。

老狐狸已经三千多岁了,前一千年在深山里修道,幻化成人形之后又在地藏王菩萨的道场听经,两千年里历尽了三灾八难,到第三千个年头上,已经隐隐然有些仙骨了。

生来就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兼且已经得了些功果,狐王便有意打点四方仙官,想在天庭里给他谋个闲职,谁知他却不愿上天做神仙,仍然是云游四方,整日里无所事事。

就算他道行颇深,如意也不把他瞧在眼里。如意是天生仙骨,才瞧不上他这个佛不佛,道不道,仙不仙,妖不妖的死样子。

只是瞧不上而已,倒也不能说讨厌。千不该万不该,老狐狸不该犯到他凤三太子的头上。

五百年前这老狐狸到岐山神宫拜访凤君,口若悬河,舌灿莲花,把个凤君哄得心怀大悦。说起岐山的四时美景,灵秀风物,说起岐山是人间仙境,福地洞天,说起要是能在岐山的涵玉谷住上一辈子,那可比上天当神仙逍遥多了。

他那个凤君老爹一时便给老狐狸的口水蒙了心,应了。从此老狐狸住进了岐山,赖着再也没走。

如意心里那个恨哟,比碧波潭的水还要深。

一千年前如意还是个蛋的时候,就在涵玉谷里孵着。后来破了壳之后,也常在涵玉谷里玩耍,最爱碧波潭中那一池清凌凌的水,跳进潭里洗个澡,趴在潭边梳梳毛,躺在青石之上晒晒太阳,何等安逸!到头来竟给这只臭狐狸占了去!脏了他的涵玉谷,污了他的碧波潭,教他如何不恨?!

梁子便是那时起结下的。

以后关于老狐狸的种种,越发让他讨厌。

灵山神宫派青鸾使者前来送帖,邀岐山凤君上灵山听西天如来佛祖讲经说法。岐山凤君正巧前几天刚应了南极仙翁去蓬莱岛下棋,无暇分*身。

青鸾使者道:“我家神君说了,若凤君不得闲暇,也可着几位太子前往。”

凤君沉吟半晌。“我长子携眷去西山神宫拜望亲家翁,次子去了东海龙宫给老龙王贺寿,三两日里料都不得回转。只余一个幼子,才成人形,年纪尚轻,于佛法上没什么造诣,去了也听不进妙音,解不得禅理。怕他懵懵懂懂,冒冒失失,在我佛如来法会之上,亵渎了诸天罗汉,唐突了各方菩萨。不过,岐山涵玉谷中,倒是有一位狐公子,乃九华山狐王胞弟,昔年常在九华山道场里听地藏王菩萨演说禅法,有德有行,有功有果,定能领会真经妙义,可代我前往。”

凤君于是便派人去请。

那老狐狸若是眼里还有他这个凤三太子,至少也要假模假式地推辞一番,说上一句“凤三太子聪敏灵慧,可堪此重任,在下哪能越俎代庖”。谁知,他连客气也不客气一声,犹豫也不犹豫一下,欣然前往了!

好比是一块飞来石截住了滚滚激流,在如意的心里一堵就是五百多年。

翌日清晨,澧王府的闺塾正式开馆。

老狐狸风骚,不在书房,不坐馆舍,单选了后花园湖面上一座六角凉亭,布置了软椅座垫,点心果品,笔墨纸砚,与小丫头讲书。讲了许久,没见丫头打瞌睡,反而托着腮儿,瞪着眼儿,倒听得颇有兴致。

湖面上微风习习,碧波粼粼,凉亭中白衣雅致,恍如谪仙。

如意在湖边远远地看。

没几日,那人间太子又来了。听说澧王府近日延请了馆师,要来考教先生的学问。

一行人前簇后拥,来到了凉亭之内。

太子端坐在软椅之上,一派威仪,将那独孤先生看了又看,向澧王爷道,“这位先生举止倒雍容,只是太年轻了些,做郡主之师怕是有些不妥。”

如意把扇子往左手心里一摔。英雄所见略同!早看这老狐狸不妥了!

澧王微微一笑,道,“殿下有所不知,这位先生年纪虽轻,学识却渊博,在授业之道上别具一格,不拘泥死板,很是难得。”

太子便从经史子集中出题,专拣生僻的考他,果然对答如流。又问小郡主道,“不愁妹妹,近日里先生都教了些什么?”

杨不愁眨了眨眼,笑道,“讲故事来着。”

“讲的什么故事?”

丫头缓缓地念,“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太子蹙眉,对独孤先生道,“无忧郡主与小户女子不同,最紧要知书达礼,先生最好还是从男女四书教起。”

独孤沉吟略一拱手,“殿下容禀。小郡主年纪尚幼,须得先从浅近里启蒙,诗赋中词句浅近易懂,待她略通了文墨,再学四书不迟。”

…文…底下一片抽凉气声。大胆一个小小馆师,恃才傲物,竟敢反驳太子。

…人…惟有凤三太子如意扯起嘴角凉笑。老狐狸已经半截身子成了仙骨的人,哪里惧你个人间太子。

…书…太子略思忖,向左右道,“本宫与郡主多日不见,兄妹二人要单独说说话,你们都退下吧。”

…屋…一众人等领喏而去,从凉亭里撤了个干净,只余太子和丫头两人,在桌旁一坐一立。

太子见桌上有纸笔,站起身来,手执狼毫,饱忝香墨,在纸上写下两个浓黑大字,闪身给丫头看。“不愁妹妹,这两个字可识得?”

丫头趴在桌上,凑近了脑袋看了一会儿,念道,“丹商。”

太子端肃老成的脸上略有些笑意,又在后头加了两个字。

丫头再看再念,“不愁。呀!是我的名字。那丹商是什么东西?”

太子微怔,赧然道,“丹商是我的名字。不愁啊,这两个字,你可要看清楚,记仔细了。来,我教你写。”

他握着丫头的手,丫头握着笔,雪白的宣纸上一遍一遍地写下,丹商,丹商,丹商……

素来只知太子是太子,今日才知太子是丹商。

骄傲的三太子

芳草庭树,黄莺翠羽。院里树影摇曳,春光静好。

如意在花荫里不住口地赞。“我家女儿啊,就是天资聪慧,才学了没几日的诗,就已经成诵了。”

无忧郡主杨不愁穿着新做的衣衫,正在窗前朗朗念诗。“凤凰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独孤先生穿过月洞门而来,刚巧听见这句,不由得微微一笑,看向那花荫里洋洋得意的锦绣人儿。这一句,可不是先生他教的。

驻足又听了片刻,忍不住笑问,“我说三太子啊,只怕这书里的黄鹂大雁,斑鸠鹦鹉之类也都尽改了吧?”

如意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那些下等凡鸟,也配入诗么?”

独孤先生笑而不语。

三界里尽知,岐山的凤三太子过人之处颇多,其中堪称一绝的便是骄傲一项。

天庭上新来一位白鹤仙君,传说在昆仑山千年冰封的山麓上清修了数千年,不知捱了多少苦寒,最后终成正果,位列仙班。有奉旨传召的天官仙使见过一面,后来向人提起时便赞不绝口。说这位白鹤仙君啊,真真是个天生的神仙,衣带如雪,脚不沾尘,一张无嗔无怒的脸像昆仑山上的天湖,至纯至净,至真至美,站在他身边,再美貌的人儿都似雪里的梅花,给掩盖了颜色。

这话在天上传来传去,众说纷纭。传到岐山时,如意正和老梧桐下棋,局上厮杀得正酣,眼看着还差个两三子便要赢了这局棋。

便是将赢也坐不住了。刚拈在手里的棋子儿倏地掷回案上,哗啦啦打乱了一盘棋。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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