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该死的凤-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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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明月,夜色深沉,宴中君臣尽欢。
回府的路上,丫头闹腾乏了,酒劲儿也上来,双颊酡红,气力不支,歪倒在王爷爹爹怀里养精神。澧王爷抚着她问道,“不愁丫头啊,你可愿做太子妃?”
“咦?太子妃?那……那岂不是要嫁给太子哥哥?”杨不愁皱着小脸盘算,“太子哥哥呀,人倒是很好的,刚才还总帮我挟菜吃,只是不会笑,要每天对着那个脸的话……我要是觉得闷了怎么办?”
王爷转念又道,“罢了,做太子妃有什么好,将来还有一堆女人跟你抢男人,太过窝囊,咱可不受那些委屈!太子妃也罢,母仪天下也罢,我澧王府不稀罕他那些!等你长大些,爹爹就带你四处走走,若是碰见一个你喜欢的又能一心一意对你的男人,咱们就抓他回王府给你当相公。”
杨不愁歪着头想了想,还是不甚明白,答得有些迟疑。“……哦。”
如意坐在车顶上翻白眼,果然是自家爹爹看女儿,哪儿哪儿都称心,稀罕不稀罕的,那也得她有本事做才行。
其日风和日暖,草色新碧,花荫艳浓。小郡主摒退左右侍从,独自于院里秋千上玩耍。
如意坐在梧桐树上观看,见那丫头一人悠悠荡荡,秋千也摆不动多远,心下颇觉得有些无趣,便手挥羽扇,送一道仙风,将那秋千乘风托举,直荡向青湛湛长空之上。
那边秋千上丫头一声惊呼,这边树中的老梧桐也连连叫道:“险甚!险甚!三太子提防些,莫摔伤了我家女儿!”
如意冷瞥他一眼,“怕什么,没见我使了仙法护持她么?你这个便宜爹爹,倒是做得尽心尽力!”
老梧桐嘿嘿一笑,带着满树梧桐叶沙沙作响。“三太子又笑话我……虽伤不到,吓着丫头也不好,她年纪尚小,胆量不足,还是谨慎些才妥当。”
如意使个决,将秋千缓缓定住。自己现出人形,于树下从容站定。
秋千上的丫头不知是吓得还是兴奋得满面通红,看着他嚷道,“刚才我的秋千突然荡了好高好高!是你在推我么?”
如意点了点头。
“太好玩了!你再帮我推一下好不好?”
看着丫头的兴奋小脸,如意心里甚为得意,扯起嘴角暗暗瞟了老梧桐一眼。便宜爹爹瞎操心,自家女儿可好这一手哩!
梧桐树下,秋千架上,丫头又随一阵仙风荡向半空之上。荡到心里畅美之时,犹在高声催喊:“哈哈……好玩好玩!神仙爹爹,再高些,再高些!哈哈……”
这一声神仙爹爹,让如意一口气哽在喉头,半晌没缓过来,脸色青白变幻。
老梧桐笑慰道,“三太子莫恼,莫恼,我家女儿生性天真,又是小孩子不知礼,许是觉得待她好的年长男子都能叫声爹爹,这是一片敬意,无可厚非,无可厚非!”
“可……”如意面上由青转红,“我看起来有这么老么?”
“三太子的人身看上去只如弱冠男子,不老,不老。只是毕竟……比我那女儿看起来长了许多年岁,说是父女,倒也合衬。”
“哪里合衬了?!谁见过世上男子□岁就生娃娃的么?哼!”如意有些恼,手里的扇子气冲冲地扇。
“这个……这个……说到年纪,三太子您怕莫是气糊涂了,当初齐天大圣大闹天宫时,您正随岐山神君同赴蟠桃宴,其年已有五百岁,到如今又五百多年过去,大圣都成了正果,您今日已经一千多岁了。别说丫头叫声爹爹,就是她要叫声爷爷,太爷爷,都嫌折煞了。”
见三太子面上仍有些不快,老梧桐又含笑劝道,“再说,像我家女儿这般可爱的娃娃,世间哪里寻得到多少?三太子平白赚个灵秀闺女,不吃亏,不吃亏……”
如意闷声不答,只一把羽扇缓缓地摇。
两人正无言,忽听数丈之外有脚步声传来,如意忙收了法术,隐匿身形。
须臾,见一小厮慌慌张张跑进院门,作揖行礼,禀道,“郡主娘娘,太子爷驾到,片刻就到你院里来,王爷叫你整衣迎候呢。”
如意在梧桐枝杈间嘿嘿一笑,“这位太子近日里来得倒勤,清闲得很。”
老梧桐暗道,人间太子再清闲,也没你这位凤三太子清闲,这天天泡在人间,敢情是乐不思岐山了。
少顷院外脚步声纷乱,一行人簇着太子进了院中,小郡主整衣已毕,两下里见了礼。
丫头眨着黑溜溜的大眼问,“太子哥哥怎么今天又有空过来?”
太子打量了她一眼,淡淡道,“来看你长大些没有,怎么这许多日过去,你总不见长?难道王府里伙食不可口,没你爱吃的饭菜?那日御花园中赴宴时,我见你吃得不少,可是爱吃宫里的饭?若是,我便让宫里做了给你送来。要不我明日跟父皇说说,把御厨房里的厨子赏赐一个给六皇叔,专门做你爱吃的。”
丫头噔噔噔跑到梧桐树下,傍着树干站得笔直,“我有长高啊,太子哥哥你看,这是去年做的记号,今年我都长到这里了!”
太子定睛细看,只见一上一下两条墨线,相差了寸余。“嗯,确是长高了不少,是我太性急了些,未免有拔苗助长之嫌。不愁妹妹,你莫要松懈,餐饭还是要多进些,想吃什么王府里没有的,便和我说,我让宫里人去弄。”顿了顿又道,“府上可请了先生来坐馆?”
“先生么……”丫头咬着唇支支吾吾半天,“请是请了的,可是每回都气冲冲地走了,吹胡子瞪眼睛活像被我欺负了似的。其实我很乖啊,又没有对他们不敬,又没有暗地里捉弄他们……”
太子拉了她的手同到秋千上坐。浓浓的梧桐树荫下,窄窄的秋千板上,挤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如意看得直瞪眼,向老梧桐道,“你家女儿的手被人捉了去,孤男寡女又挨挨挤挤坐在一处,成何体统?你这当爹爹的管不管?”
老梧桐摇了摇枝叶,“人妖殊途,不好插手,莫生事端,莫生事端!”
但见那人间太子在秋千之上握着丫头的手,神情里大为殷切,“不愁妹妹,你虽来自民间,现在也算是皇家人,该懂得道理该学的礼数都是少不得的。现在年纪尚幼,本不该迫你,只是现在若不迫你,怕是将来会有人挑理,那时再学却又难了。改日我在翰林院中挑一个博学大儒,来府里悉心教导你,可好?”
丫头颤声道,“我……我我还是去跟王爷爹爹说,让他帮我找个先生,就不麻烦太子哥哥了……”
如意听此言,快慰不已。
太子走后,丫头拉着澧王爷的衣裳哀哀地叫唤,“王爷爹爹,王爷爹爹,以后太子哥哥来了就说我不在家吧,省得他每次都要我学规矩学礼数的,好没趣的呀!”
澧王爷浅浅一笑,“乖女儿莫急,赶明儿爹爹给你找个有趣的先生来教,定叫你又学了诗书又不会乏闷。”
诗意的小厮
澧王府里常来郡主院儿里打扫的小厮最近颇为烦恼。
往常早晚两次,也不过是扫扫掉落在院中的树叶,吹落在小径上的飞花。碧云天,黄叶地,持帚闲扫落花……虽然是极下等的苦力活儿,做起来也觉得有些诗意。
这几日却不甚寻常。
问:何也?
答曰:鸟粪多得凶。
常常见大群大群的鸟儿铺天盖地地飞来一片,乌丫丫地在院子上空盘旋一阵,在树枝头停留一阵,在房檐屋顶唧唧喳喳地聒噪一阵。待的时间长了,不免便要行些五谷轮回之事,鸟儿比不得人,哪里晓得要找什么五谷轮回之所?随地而拉就是了。
苦了这些闲扫落花黄叶的诗意小厮们。
肉眼凡胎的小厮们不知,百鸟之王在此,凡间过路的鸟儿哪敢有不来朝拜之理?
兴致浓时,如意也常和小郡主说说仙界的事儿。
梧桐树的一片浓荫之下,他于躺椅之上悠闲地摇着扇子,看着丫头趴在他身边,翘着两只小脚,圆溜溜的大眼一眨不眨,兴致便更浓了,恨不能把三界的新鲜事儿都说个遍。
说起凤凰本是顶顶尊贵的上古神物,鸿蒙初辟时便主一方盛衰,为人间降播吉祥,后来凤凰生孔雀和大鹏,西天如来佛祖尊孔雀为母,论起来凤凰一族还是如来佛祖的姥姥家。比起灵山嫡传的那一支,岐山凤族虽然不是如来佛祖的亲姥姥,也是沾着些表亲的,同样让众仙们高看一眼。
三界里有仙便有妖。妖精们若能潜心修炼个几千年也能得些道果,运气好些的还能在天庭领授个仙职,不过妖毕竟是妖,经了多少磨难,历了多少天劫才修来这点造化,和他们凤凰这种天生神兽不同,正如马蹄印子里的小水洼和浩瀚的苍茫大海,是没法比的。
“还有那种顶顶讨厌的贱妖,不好好修行,偏爱处处钻营,哗众取宠,讨嫌极了。”如意说此话时,微眯凤目,眸间浮动些狠戾之色。
听了会子故事,不愁丫头又去院里颠儿颠儿地捡了根干干巴巴的老树枝子递到他面前,“神仙爹爹,神仙爹爹,再变个戏法儿给我看吧!”
如意一面翻白眼,一面不耐烦地挥一挥扇子。他一个凤族太子,身怀广大法术,竟然被个小丫头当成个变戏法儿的来看,还拿着他的仙术来耍乐子,真是岂有此理。若是给人看见,他这张脸皮还往哪儿搁?
扇子带着嗖嗖的小风儿,在干巴树枝上拂过,霎那间绽开一枝繁花。
“哇!神仙爹爹好厉害!”丫头蹦着高儿欢呼。
才为脸皮发愁的三太子不由得把下巴扬高了些。小孩子家不懂事,他不与她计较。
锦扇又摇,开满了花儿的老树枝化作一只轻灵的黄雀儿,扑楞着翅膀飞走了。
丫头更是欢喜,拍着手儿喝彩个不停,嘴里一径“神仙爹爹,神仙爹爹”的叫唤。
如意靠在躺椅上,闲看梧桐树梢头两三朵轻云,浑身舒坦。
这天丫头闹着要微服出门逛街市,澧王爷爹爹允了,从侍卫里挑了两个武功最高强者,随侍保护。
甫一出门,侍卫们便瞌睡虫儿上了身,睡去了。
丫头拍着手儿道,“神仙爹爹,神仙爹爹,我们快走吧!”
化出人形的如意摇了摇扇子,将两个侍卫化做一尺见方的两块青石,挪到巷子边儿上安置,又将丫头化做了男装,梳两个缠布条儿的抓髻,穿一身青布的衣衫,活脱脱一个灵俏的小僮儿。
两人大模大样地在街上走,如意也不匿身形,五彩的锦袍冲天的冠,所到之处,一片哗然。
东大街本是帝都最繁华之处,酒肆林立,商铺云集,秦楼楚馆,客栈银庄,平日里来来往往的王孙公子不少,当今的澧王爷六千岁年少时最爱携友来这里吃酒,常去的便是那京城第一酒楼非凡楼。
爱热闹喜言是非的人们凭空猜想,琼鼻凤目,何等神俊的人物,龙行虎步,这又是哪家的王孙?
人来人往中一顶青呢软轿与他们擦身而过,轿中人在帘内一闪,急匆匆地命轿夫停了轿。
水绿衫裙的小丫鬟羞红了脸儿追上来,拦在身前,怯生生地开口:“公子留步!我家小姐要把这个赠于公子,望公子千万要收下。”
如意伸出两指从丫鬟手中捏起那物事看了看,一方香罗帕,边上绣几朵玉兰花,带着些女儿家的脂粉气。本不想收,转头看看一旁的杨不愁,思忖一刻,还是收在了袖囊之内。
小丫鬟脸更红,脑袋垂得更低。“我家小姐还问,公子尊姓大名,何方人士。”
已经收了人家的东西,再要端着便不大好意思了。“凤如意,岐山人士。”
今日里施舍了好大的面子。
牵起丫头的手,头也不回地走。街角处一顶青呢软轿,久久不愿前行。
走了多时,忽见杨不愁脸上有些倦意,想是饿了。便牵着她进了一间门脸很是气派的酒楼,进门的时候抬头一看,牌匾上气势磅礴三个大字——非凡楼。
凤凰茹素,点了些时令果蔬。菜一上桌,丫头的脸色更加黯了。
如意看得直皱眉,“你若想吃肉,随便点就是,何必摆出那副凄楚样子?”
丫头摇摇头,仍是不作声,伸出筷子挟了一块蜜汁荸荠,小口小口地咬。
就着人家的苦瓜脸可下不得饭,凤三太子劈手夺下丫头的筷子,“到底怎么了?”
“……”丫头的眼里似有水意,小声道,“……这酒楼是我爹爹妈妈开的。”
如意脑中即刻想起了那个木棉树般的女子和温文俊雅的男人。“想去看看吧?”
丫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非凡楼三楼上,是酒楼老板自住的房间。木棉树般的女人,此刻坐在桌旁,左手拿着件衣服,右手捻着针,正绣着些什么。
温文男子推门进来,讶问,“凡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天我见柠乐穿了件新衣服,是文慧给做的。就想着,也给不愁做上一件。”
男子轻笑道,“缝衣制鞋的活儿你何时做过?这件衣服做得了,只怕也是穿不得。”
女人白他一眼,有些泄气,“放心,我知道我做不好,就自己画了个样子,拿去金丝坊定做的。只是,无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