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该死的凤-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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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崖不远处的云头上,正有人扯着嗓子朝这方喊,不用说也是那黑水河君。仙君交游不广,平日少有人来探访。
我笑了笑,向仙君道,“正说呢,他就来了。”
仙君眼神颇好使,向那边云头上一望,凝了凝眉,“他身边那是何人?”
我跟着他的视线望去,“哦,你说金灿灿的哪位么?好像是只小凤凰,跟着绍恒来过几回。”
他的眉凝得更重了些,斜着眼看我,“小凤凰?岐山来的?”
仙君这一眼,像要把我的心剜出来一样,甚是凌厉。我笑得有些僵,“听说是灵山神宫的,叫洛绯。”好死不死又加上一句,“洛神的洛,绯红的绯。”
我隐隐觉得,身边似乎凭空多了些罡气。
绍恒的云头渐渐近了,身后金光里的人儿也愈发清晰。
“知道仙君今日出关,我特地来探望的。”绍恒的大嗓门响在耳边。“带了位朋友一起来看看你,呶,他是灵山神宫的洛绯,上次在岐山喝喜酒时遇上的。”
金光里的小凤凰隐去一身光华,锦衣墨发,施施然躬身一揖,“晚辈灵山神宫洛绯见过仙君,常听绍恒提起仙君仁慈济世,在下仰慕已久,今日得见仙颜,实感荣幸。”
小凤凰徐徐起身,抬起头来朝仙君羞赧地笑了一笑。我看得心里一揪,若没有那羞涩,脸上再骄傲一些,与那人足有七八分相似。
仙君的声音更加冷清,“小凤凰长得像极了一个故人。”
绍恒一下子来了精神,在一旁嚷道,“我知仙君所指何人,可是那岐山神宫凤三太子如意?人家都说像,不过本君倒是觉得洛绯长得更好些。”
小凤凰羞涩地低下头去。
仙君凝视他片刻,转脸向绍恒道,“河君来得确实太勤了些。”
“咦?”绍恒愣了愣,“仙君这话什么意思?”
我连忙上去打圆场,“仙君的意思是,河君身为一方河神,闲暇时当思造福百姓,惠泽一方,若像你现在这般成日闲游,成何体统?”
小凤凰拉一拉绍恒的袖子,“绍恒,仙君教训得极是。你我要立志做对天庭有用之人,应当听取仙君劝导。”
我便赶紧堆着笑在一边帮腔。
绍恒有些无趣,没坐多久就扯着小凤凰走了。
他走后,我悄悄跟仙君说,“来者是客,说话太直接恐怕会伤了仙友的情面。”
仙君脸上挂着霜,背着手睨我:“不是你说让我劝诫的么?”
我悻悻然摸了摸鼻子,仙君也不理我,转身去他的丹房了。
仙君平日在昆仑也常炼些丹药,材料都是山中的药草,炼得也都是些治伤治病的药。闭关的这百年没碰过他的瓶瓶罐罐,出了关便惦记着来看看。
我随在他身后进了丹房。丹房靠墙的几面都摆着架子,架子上瓶瓶罐罐数不胜数,瓷瓶,陶罐,石臼,整间房弥漫着一种丹药香气。
“那瓶子里的药我舍了几粒给人家。”我看他从瓶子里倒出丹丸来数,便忙说道,“有山精走兽被猎伤了的,或是修行不慎岔了气的,常常来找你医治,你不在,我便从丹房里找了些丹药给他们,瓶子上有名字,我根据名字猜疗效,也不知给的对是不对。”
他将药丸装回瓶里,顿了顿,道:“抽空我会将这些药的主治疗效都写在瓶子上,以后你按症取药,就不会弄错了。”
我的心抖了一抖,压着嗓子问:“仙君希望我住到何时呢?”
他沉默的时间很长,长到我屏着的那口气息都快要断了才开口。“随你。”
我托着腮坐在门槛子上,看他在丹房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要是我明天就走了呢?”
仙君转圈子的步子停了下来。
“这些年来我兄长常常派人捎信来,说既然我没有成仙的心思,那就别在外头闲晃了,回九华山帮他做些事,兄弟俩人还能有个照应。”
他的脸背对着我,看不见表情。
“我琢磨着也是,这世上还有谁比自己的亲兄长更亲的人呢。”我叹出一口气。“还是回家好。”
许久,他背对着我“哦”了一声。
我等了等,又等了等,他再也不出声了。
等到日落西山,等到月升月落,始终没等到他开口留我。
到深夜时,我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仙君过得甚是简朴,卧房只有一间。那时我法力刚失,身为狐形,他用稻草和软垫为我在床边铺了个窝。可如今,我已成人形。
“你变回原身吧。”他在后头凉凉地道。
我很是无奈,只好变回我的狐狸身,变身前特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希望他能看出我眼中的哀怨。他转身去铺床,还是没理我。
我只好无奈地跑去睡我的稻草地铺,闭上眼睛不看他。
过了不知多久,突然觉得身子一轻,我似乎被他抱在了怀里。仙君脸上虽冷,怀里却是温暖的。灯已熄了,我看不见他的脸。感觉他把我放在了床上,身下软软的是棉絮的被褥。正发愣时,他已挨着我在外侧睡下。我挪了挪爪子,似不经意地扒上他的胳膊。反正我现在是只狐,怎样?
第二天醒来时觉得身上很重。我睁开眼,看见他的脸正埋在我的臂窝,离胸口很近,手臂攀在我的腰上,一条腿已然抬上来,缠住我的双腿。
仙君的睡相真是不敢恭维,可是,我怎么睡着睡着就变成人形了?
感觉他在睡梦中又将我抱紧了些,我瞪着眼一动也不敢动,在等待中灭了的心又开始重新燃起来。
睡着的仙君面容不如平时那么冷,每日里绷紧的唇角也和缓许多,唇色不太艳,淡淡地透着些红润。晨曦透过窗棂洒在床上,照得这山中日月恰如几分恬淡时光。
终于,他的脸在我胸口搓了几搓,醒了。抬起略迷蒙的眸扫了我一眼,哑着嗓子道:“冒犯了。”
我提着那颗燃着的心,道,“我晨起后就要回九华山了,仙君。”
这声仙君我喊得格外重,希望他能听出些什么。
可他还是没听出,只是翻过身去,背对着我,“哦。”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
番外之茵陈三
我回到九华山已有三日了。
大哥看起来很高兴,吩咐底下大摆筵席,请来九华山方圆数千里内的兽王和精怪,准备开开心心地闹腾个七天七夜。
千张流水席从山顶一直摆到山门,山妖灵兽树精们吵吵嚷嚷,吆五喝六,敞开了喝酒,放开了吃肉,一通豪饮,好不畅快。
大哥端着酒跟我碰杯,胳膊搭在我肩膀上重重地拍了几下,“二弟啊,本来我估摸着你天生有慧根,修炼个几千年,兴许还能脱了妖气,入个仙籍,我们狐族可是上万年没修炼出个神仙啦。你若上了天庭,我这脸上也有光。谁知你不上心啊……”他将酒杯举至嘴边一饮而尽,“既然你不想成仙,我也不念叨你了,自今而后,你就好生在九华山呆着吧,平日给我分担些杂事。其他的,你莫多想,大哥自会帮你主张。”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客人们纷纷上来敬酒。
九尾狐的族长跟我大哥是多年至交,见了我也格外亲切些。
“茵陈啊,你可还记得我家女儿灵韵?同你差不多年纪,儿时还常常和你玩在一处。这次听说你回来,吵着闹着要来看你。”
他呵呵地笑着,从背后抓出一个绿色的身影。
我含着笑打量,那姑娘扑扇着水汪汪的眼,一脸扭捏。“怎么不记得,灵韵小时候可是个惹祸精呢,常常被族长您追着打,偷偷跑来我家避难。”
灵韵撅着嘴狠狠地瞪我。
逗得我又忍不住笑,“没想到长大了,倒是出落得像瑶池的仙女儿一般了。”
她这才红着脸露出喜色。
我大哥附和道,“是啊是啊,灵韵越长越标致,只怕求亲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了吧?”
族长笑道,“哪里找得到像九华山二公子这样的人材!”
我看着大哥意味不明的笑脸,想想他刚才说的话,心里有点无奈。偏偏那丫头又上前来拉上我的手,堆着一脸甜笑,“茵陈哥哥,我以后每天都来找你玩。”
我真不知该喜该忧。
这丫头从小就不大待见我,我看书时,她偷偷夺我的书本,我闲睡时,她又拿野果子砸我。闯了祸常常栽在我头上,被族长罚了便来找我出气。
香炉中三支香快要燃尽,升起袅袅的白烟,从开着的窗户飘散向远处,隐在茫茫黑夜里。远处山影憧憧,都是连绵的山岭。越过那片山岭向西北就是岐山,再向西北就是昆仑,连绵不尽的白。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大晚上的你这是烧的哪门子香?”大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笑道,“最近心里不大平静,总要找神仙倾诉一下。”
大哥看着我,沉默了许久,才道,“二弟啊,我也不瞒你。咱们一个娘胎里出来,你那点心思我都知道。那时你留在岐山几百年不回,我就看出些意思来了。这种事我又不好劝你,只能等你撞了南墙回来再开导。既然事已至此,你就收收心,在九华山安定下来吧。灵韵那孩子你今天见过,她父亲也早跟我提了,有意招你为婿。他九尾狐族到这一辈,就只生了这么一个宝贝独生女,你娶了她,以后就是一族的头领。能看着你成家立业,我这当大哥的也放心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大哥临走时说。
“要做一族之长呢,该是件好事吧?”我对着那残香的余烟,轻声道。
轻烟袅袅散去,不留一缕。眼前仿佛出现了那终年积雪的山麓。
那日我要回九华山。仙君立在门前,听我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辞别。
“我回去后会常常写信给你,你莫要送了,外面风大,天又凉。晚上睡觉多加一层褥子,你那张床,人睡在上面都觉得硌得慌。”我顿了顿,又道,“等我的信,从九华山到昆仑,托鸿雁传书,半个多月就到了。”
他静静地垂手而立,脸上还是那样淡然的神色,看不出有挽留或者惜别的意思。我脸上的笑觉得越来越挂不住了。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向山下走,脚步有些沉,走得有些慢。好容易挨到半山腰,见前面一个白色的影子堵在路中央。
“怎么这么慢?连云都驾不得了?”清清冷冷的声音让我猛地心头一热。
我疾奔几步上去,“仙君!”
他淡淡地扫我一眼,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突然想起来有这东西,才特意追过来给你。”
我接过,打开,淡黄锦帛里裹着几束香。
“这叫做信香,天庭里传信用的神物。你若有话要说,只需燃上三支,对着它讲话,我便能够听见,无需鸿雁传书。”
我小心翼翼地收起,正要再说些什么,仙君白衣一荡,已然消失在眼前。
夜深人静时,我便燃上香说几句。
“我已回到九华山了,家中兄长亲眷们都安好。”
“兄长摆了筵席为我接风,来的人真多。九尾狐家的女儿好久不见,出落得愈发标致。”
“灵韵天天来找我,让我陪她逛九华山。这丫头几百年前就把九华山的一石一木都看遍了,现在逛的哪门子山?着实古怪,不知心里打得什么主意。”
灵韵那丫头果然打着主意。
自从宴会过后,她天天到九华山来找我,拽着我往山里走,这里游游,那里逛逛,说要赏玩风景,眼珠子却常常打着转。我悄悄看在眼里,也不说破,只淡笑着陪着她在山里闲游。终于到了第八九天上,她向我说道,“茵陈哥哥,九华山我都逛遍了,看来看去也没什么新鲜的。”
我笑问道,“哦?灵韵妹妹有什么新鲜主意?”
她咬了咬唇,眼里散发着莫名的光彩:“不如我们去岐山走走?茵陈哥哥在岐山住了那么多年,一定对岐山很熟悉,听说岐山的风景好得很,带我去看看。”
我哈哈大笑道:“灵韵妹妹几百年前不是三天两头的往岐山跑么?怎么还要我带?岐山神宫大太子座下的青鸟使者早就带你逛遍了吧?”
她又羞又气地跺脚:“你……要不是我爹爹不让我去,你以为我稀罕来拉你当幌子?!”
我很久没有笑得如此开怀了。
只是岐山……岐山啊……
我恢复人形之后法力却仍是很弱,被灵韵那丫头施法术制着,只得乖乖地跟去了。
刚到岐山,灵韵就把我扔在山脚下,一溜烟儿地向后山崖奔去。
我在山脚转了几圈,此时阳春天气,风物甚好,脚便不由自主地朝函玉谷去。路上遇着几个昔日混熟了的木精山怪,见了我都现出人形来寒暄,我也从他们那里得到不少消息。
那岐山神宫的凤三太子成亲之后,一直携眷住在人间,住了百年之后,方才回到岐山。
这倒不奇怪,不愁那丫头重情重义,定是要侍奉自己的至亲到终老才肯安安稳稳地回来做神仙的。
我独自躺在碧波潭边的大青石上,突然觉得有些怔忪。自小到大的这些事,一幕一幕,都像场梦似的。别人的梦还有个归宿,我的呢?
我从袖子里拈出三根香来,想找人问问,我的归宿呢?
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