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久天长-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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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颜但笑不语。
可他那不曾刻意控制的胜利表情已经把他的成功传达给了所有失意人。
当然,这“失意人”中就包括了萧近。
“……恭喜。”萧近心绪纷乱,实在组织不出其他更好的词语。
他也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短短几个月的相处,就能对一个人产生好感?这种事情,以前没遇到过,他没经验。他只知道对于敏彦的时时探望,自己从一开始的排斥,到接受,再到默许,最后就成期望了。
被送往敌国当女帝宠物的莫大屈辱,竟然这么不堪一击,几个试探、几句鼓励、几次关怀,就可以让人动心?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也许不需要吧。
萧近想扯着温颜的领子问他到底怎么样才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一切,更想直接闯进熙政殿收回刚才承诺过的事情。
但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死死钉在地上的木桩,挪不动脚,也搬不走心中的失落。
终究,萧近问了个在他看来本是最不该问的问题:“我输给你的是时间吗?”
“不,您错了。”温颜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因无礼的问话而宣告消失,反而令萧近觉得更加刺眼,“您输给我的不仅是时间,还有方法。或者说,您败在没有把该表现的表现出来,却将不该展现的展现在她面前了。”
萧近回味了半天,笑得很难看:“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深奥。”明明听懂了却还要装不懂,到底为的什么?他自己也不晓得。
“深奥?”
温颜从善如流,换了个解释:“简而言之,您输在了不会恰如其分地运用手段。陛下对出身论一向抱着中立态度,所以即使萧殿下 体内有一半漠南血统,于她也不是什么太大阻碍。然而能打动陛下的人很少,因为所有人都认为女帝陛下无所不能,却不知她也是有弱点的。”
“那你利用了她的弱点?这样不显得很……”萧近打住话头,懊恼于自己的莫名激动。事先都下好不再浮躁的决心了,怎么被温颜三言两语就攻破防线了呢?
“卑鄙?可耻?”温颜不以为忤地提供可补上萧近未竟之语的形容词,“慎察之而后徐图,听起来确实很卑鄙,也很可耻。不过我没有隐藏自己的真实性格,只是让她慢慢接受。我也没有伤害到陛下分毫,更没有触犯国法。何况,在各方面深入了解喜欢的人,才是最好的办法吧?”
萧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惊人的论调,难免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反驳,“可你,你的……我……”
温颜见他这样,不由得笑了起来:“从十五岁进宫伴读开始,我用了一年时间来确定自己的感情,接着用了四年的时间得出最有利的方式,然后又用了四年的时间逐步渗透进敏彦的生活。现在,我准备再用四年的时间,让敏彦完全接纳我即将成为她丈夫的事实。说不定还有下一个四年,下下个四年……萧殿下,您认为您胜在哪里呢?”
“……甘拜下风。”萧近愣了好久,由衷赞叹,“您的眼光放得真远。”
“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温颜浅浅一笑。
萧近感慨地说道:“温殿下也算是正人君子了呢,即便是面对有些喜欢敏彦陛下的我,也能这般心无芥蒂,指点出我的不足。反观自己,恐怕就没这么大的肚量了。”
温颜抿嘴笑道:“唔,可能吧。多谢萧殿下夸奖。”
目送萧近离去,温颜背靠在盘龙柱边,静静等待下一个更为棘手的人。但在自己等到要见的人之前,应该先为敏彦泡杯热茶。
这么想着,温颜转身朝侧殿走去。
而此时,被温颜视为敌手的孙歆,还在熙政殿主殿内。
“枚太妃每日叫骂不休,萧近殿下的愿望,我们恐怕无法达成。”孙歆出言否定了方才萧近提出的“带母亲一起回去”的要求。
敏彦道:“朕又何尝想答应?辛大人早已把驿馆内的情况一五一十地禀报上来了。”
“那陛下为何不当面拒绝萧近的请求?”孙歆无奈,总有种敏彦又把麻烦事推到他身上的感觉。
“做儿子的想和母亲一起回家,这合情合理,朕找不到拒绝的借口。”敏彦无辜的表情师从于温颜,现已练习得炉火纯青,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孙歆憋气,恨恨道:“微臣该怎么办?”
敏彦笑了笑,把昨晚宛佑送来的那封信放在了御案上,朝外一推,对孙歆说道:“答案在这里,你自己看。”
孙歆将信将疑,拿起信拆开,迅速浏览了一遍,脸色立即比锅底还黑,“这也太过儿戏了!枚太妃竟然是漠南暗王?”
“哦,是啊。这可是朕今年所听说过的最意外消息。”话虽如此,敏彦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半分意外的神情,“今早朕差点要把舅父大人传唤进宫,问问他这是不是他们刑部准备逗朕开怀大笑的新笑话。”
孙歆埋首于信纸之间,明显是领悟不了敏彦的冷幽默了。
枚太妃是暗王,其实正好从另一方面解释了她那特殊又不合常理的地位。先代漠南王在位时,她不是最受宠的一个妃子,生下了本不是丈夫亲生儿子的萧近,却又能在他死后稳稳地把持着大半权力;新任漠南王几次三番想要斗垮她,皆以失败告终,萧近得以存活至今……再加上刑部的证据全指向了枚太妃,这些证明她的确就是如假包换的暗王。
敏彦屈指点了点御案的案面,“朕不得不承认,先代漠南王果然独具慧眼。若非朕愿意全然信任苏尚书,那么就算朕拿到了铁证,都不会怀疑到枚太妃身上。”
孙歆道:“先代漠南王选人精准,令微臣佩服。”
敏彦冷道:“一边是抛弃了自己的故乡,一边是肯重用自己的新国——枚太妃可不是傻子。”
又看了一遍信上的内容,孙歆对此依然有些难以置信,“据说暗王十分辛苦。枚太妃一介女流之辈,竟能撑得过去?”
敏彦哼了声:“女流之辈?”
孙歆觉察出自己的一时失言,也不退缩,只说道:“幸而萧近还不知情,想必枚太妃没有将此事告知任何人。”
“这就是她的聪明之处。”敏彦挺直腰杆,一副绝不妥协的样子,“孙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接下来就靠你了。如果你能顺利完成朕刚才交给你的任务,那么你回来就可以转调至吏部,以便日后接替乐平的位子。”
孙歆自是不会询问被他顶下去的乐平将会如何。摆在眼前的升官机会,不抓住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但他也有不少顾虑:“陛下,此行不只监视萧近和枚太妃,还有其他漠南王室成员?把他们一并送回,会不会是放虎归山?尤其是漠南王和常丰王等人。若他们纠集兵马,伺机报复……”
“不会。”敏彦肯定地回答道,“像枚太妃这种女人,总喜欢感情用事,所以她当然要支持自己的儿子——先前她按兵不动是因为萧近没有继承王位的资格。如今,漠南人接受不了带领着百姓走向失败的君主,萧近从未接触过权力反而为他添了优势。你说枚太妃能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吗?”
其实敏彦也没想到自己会歪打正着地选中了暗王之子。
“有道理。”孙歆受教,却少不了习惯性的挑衅,“陛下就不担心微臣无法胜任?”
敏彦偏不如他的愿,故意曲解:“即使你没这个本事,不也还有整个孙家做后盾么?护送萧近回到漠南后,你要再多费些心思,安插眼线的同时,还得帮萧近想着治民理国的对策,从旁协助,让他能控制住漠南的局面。朕能接受先斩后奏,但绝不接受你能力不足,明白了?”
“……微臣明白。”孙歆默默想着:麻烦事真上身了。
最后,敏彦意思意思地问了句:“此去少则半年,多则两年,你受得了吗?”
——现在才想起来要问,未免也太晚了。
不过孙歆还是立即打起精神回答道:“请陛下放心。”
少则半年,多则两年啊!
孙歆接下了任务,一想到至少要有半年的时间待在漠南,心里就总不是个滋味。
一方面,他高兴,因为敏彦派他前往漠南主持大局,这是认同了他,多年前那为国为民的愿望实现一半了;另一方面,他又有种微微刺痛的感觉,因为敏彦实在太爽快,说借人就借人,毫无留恋地就把他甩给了萧近。
换做温颜,她还舍得么?
……咳,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孙歆一凛,为这没来由的胡思乱想而皱眉。
这厢,孙歆正纠结得厉害。那边,让他失常的温颜忽然就出现在了视线范围内。
“孙大人。”温颜颔首致敬。
两人还没到相看两相厌的境界,所以孙歆也颔首回礼道:“温大人。”
看看温颜手里托着的茶盅,再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环境,孙歆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而温颜脸上一成不变的笑容映入他的眼中,只觉无端添堵。
必须说点什么来转移注意。
于是孙歆挑了个自认为最不具杀伤力的话题:“新年将至,看样子温大人又要开始照例的忙碌了——真是辛苦。”
温颜颇感有趣。以往都是自己率先发起闲聊,孙歆一直对他抱有成见,两人常常话不投机,冷场后就各奔东西。难得孙歆这次居然肯屈尊开口,还挑了个不痛不痒的事,拿来当话引子。
“没什么,分内之事。”温颜笑笑,又意有所指地说道:“方才萧近殿下离去前曾与下官说了几句话,只说要走,却没提何时启程。大人可知内情?”
孙歆低声咕哝一声,复又正色回答道:“年后启程。下官不才,奉旨随行。倒是温大人您时刻伴驾,竟连这点小事都无从得知?”末尾不忘讽他一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温颜面带微笑,谦虚不已地说道:“孙大人有所不知,这‘时刻伴驾’,也只是勉强照顾照顾陛下,旁的事情,下官可是无法插手其中的。与孙大人相比,下官还差得很远啊!”
孙歆暗自咬牙:“温大人过谦了。”这个温颜,果然连多看一眼都觉虚伪。
“哪里哪里……”
两人明枪暗箭往来几个回合后,便各自带着最有风度的笑容,迈着最具优雅的步伐,朝着不同方向离开。
——所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当如是也。
胜之不武
又是一年过去了。
望着窗外飘飘洒洒的雪花,礼部尚书辛非怅然若失地随手翻了翻桌上一堆公文,忧愁和嗟叹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又是一年过去了!敏彦陛下的婚事居然又被她硬生生地拖了一年,真不知她明年会作何打算。
如果再这样僵持下去,不消同僚们笑话,辛非自己也要深刻怀疑自己的存在是否合理了。
当敏彦还是皇太女的时候,礼部就曾经上奏翔成,询问皇女成亲之事。但那次上奏被翔成压下。据说是征求过敏彦的意见,她不同意,所以大婚一事就此作罢。
后来,敏彦登基,当时也有人提出该为女帝陛下举行婚礼,可惜这次依然被敏彦打发掉了。她的理由十分充分:“朕初登皇位,应以稳定大局为先,私事暂且搁置。”
现如今,经过对漠南的征战和官员的大幅度调动,内外政权不可谓不稳定,大婚一事确实是时候该提上日程了——也是时候该让那些人明白他们礼部不是用来闲聊的地方了!
要不要进宫求见太后娘娘,旁敲侧击一番,也好弄清陛下的想法?
辛非考量再三,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新年在即,腊月本就多是非,实在不适合讨论陛下大婚的事宜。今早朝会的时候,大家还在激烈地讨论陈粮的问题,完全把新年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而且如意殿下最近内火外窜,额头上起了好大一个红疙瘩,虽说看上去挺应景,可他那充血的眼睛,委实令人退避三舍。每当发生这种情况,最好不要去招惹失去了耐性的如意殿下,礼让为先,户部那边的陈粮案就排在前面吧。
过了年再说?
不行!一旦过完年,引水的事情绝对会搬上台面,到时候指不定还有更烦心的问题等着敏彦陛下去解决,这大婚的事儿肯定又要推延了。
推延,又见推延!
一想到这个词所代表的含义,辛非就顿觉头痛欲裂。
他爆发了。
关键时刻怎能迟疑?!求人不如求己,旁敲侧击不如开门见山,既然身在礼部,肩负着督促帝王完婚的大任,那就该毫不犹豫、勇往直前,展现出为人臣者的高度责任感!
“好,马上就去!”
在心中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