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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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康戈斯。〃他说道。
佩尔蒂埃长舒一口气,赶紧走到书记员坐的椅子旁。康戈斯正搓着自己僵硬的手,他猛地抬起头,什么也没说就拿起了鹅毛笔,坐正了,准备记录政务会的最后决定。
雷蒙德…罗杰·特伦卡韦尔终于站起身来。
〃宣布决定前,我要首先感谢你们所有的人,包括卡克斯、拉赖斯、阿尔比人和其他领地的诸侯们。我对你们的坚强、刚毅和赤诚表示敬意。我们已经辩论了很长时间,你们也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和热诚。我们没有什么可以指责。我们是这场侵略战争的无辜受害者。你们有些人可能对我即将宣布的决定感到失望,也有些人可能感到高兴。我祈求上帝保佑,让我们鼓足勇气,团结起来。〃
他再次振作一下。〃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为了人民的安全,我将与我叔父图卢兹伯爵雷蒙德会晤。我们还不知道会晤会有什么结果,甚至不能确定我叔父是否会接受我的建议,而时间已经不在我们这一边了。所以,我们一定不能对外透露我们的目的和计划。如果有关消息传到我叔父耳朵里,我们的谈判地位就可能受到损害。因此,锦标赛的准备工作还将按计划进行。我的目标是在圣…纳泽尔节之前回来,我希望能给大家带回好消息。〃他顿了顿,〃我想明天天一亮就动身,只带一小队骑士,并经过你们的同意,带上几个卡巴雷、米内乌、富艾、基朗等地的代表。〃
〃陛下,你带上我的剑吧!〃一个骑士喊道。〃也带上我的吧!〃另一骑士也喊道。大厅里的人一个接一个都跪下了。
特伦卡韦尔微笑着举起了手。
〃我们所有的人为你们的勇气和力量感到自豪。〃他说,〃我的总管将通知你们当中随我出使的人。朋友们,现在我请求离开一会儿,建议大家都回到原地休息。我们晚饭时再见。〃
当特伦卡韦尔子爵离开大厅时,没有人注意到,一个身披蓝色罩头长披风的人,趁大家乱哄哄的时候,在暗影中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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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第八章(1)
晚祷的钟声敲响很长时间后,佩尔蒂埃才从主堡中出来。他身心疲惫,将帘子撩向一边,回到了大厅。他无力地揉着太阳|穴,以缓解持续、剧烈的头痛。
特伦卡韦尔子爵从政务会散会后就开始和这个他最信赖的伙伴商量怎样更好地与图卢兹伯爵接触。他们谈了好几个小时,做出了一个又一个决定。一个个信使从伯爵城堡疾驰而去,不仅去给雷蒙德六世,也给教皇使节、城堡修道院院长以及特伦卡韦尔在贝济耶的议员和法官送去了信息。陪同子爵出使的骑士们也都接到了通知。马厩和铁匠铺也已着手有关的准备工作,大概要干个通宵了。
大厅里的人在安静地等待着。由于子爵要在第二天一早出发,原计划的宴会取消,代之以一顿便餐。大厅里,从南到北,摆放了一排排没铺台布的木支架长条桌。桌子中央的蜡烛闪动着暗淡的烛光。大厅四周高墙灯台上的火把熊熊燃烧着,影子在火光中舞动和闪烁。
大厅另一端,仆人们进进出出,手中菜碟里的菜比节日时的更满,有鹿肉、洒满胡椒的鸡大腿;陶碗里堆满了豌豆、香肠、新烤的白面包,还有紫色的蜜饯、科比耶尔葡萄园酿制的玫瑰红葡萄酒,不胜酒力的人可以喝罐装的啤酒。
佩尔蒂埃满意地点点头。他没在时,弗朗西斯很好地履行了副手的职责,他对此很满意。一切看上去都如常进行,而且达到了子爵平日热忱待客的水平。
弗朗西斯是个很称职的仆人,但他的生活从一开始就不顺。他妈妈一直侍奉佩尔蒂埃的法国妻子,后来因为偷东西被绞死了,那时弗朗西斯还只是个孩子。九年前,他妻子过世后,佩尔蒂埃将弗朗西斯带到身边,培养他并给他安排了职位。他时常对弗朗西斯的健康成长感到自得。
佩尔蒂埃出了大厅,走进荣誉院。
〃先生。〃一个男孩朝佩尔蒂埃喊,但他没有注意。男孩又朝他叫,并扯他的袖子。〃佩尔蒂埃总管,有件很重要的事。〃
他感觉到手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封写在一张奶黄|色纸上的信。他的心猛地紧了一下。信封面上写着他的名字,字迹很熟悉,也很独特。佩尔蒂埃曾希望永远也别看到这个字迹。
佩尔蒂埃一把抓住男孩子的脖颈。〃你从哪儿拿到这封信的?〃他使劲摇着男孩问,〃快说!〃男孩像上钩的鱼一样,使劲扭动着身子,想挣脱佩尔蒂埃的手。〃告诉我,快!现在就说。〃
〃一个男的在门口给我的。〃男孩呜咽着,〃别打我,我什么也没做。〃
佩尔蒂埃将男孩摇晃得更厉害了。〃什么样的男的?〃
〃就是一个男的。〃
〃你必须讲清楚点!〃他提高嗓音,厉声说。〃如果你能告诉我想知道的,我就给你一块钱。那人什么样?年轻的?老的?是个兵?〃他顿了顿,〃犹太人?〃
佩尔蒂埃连珠炮似的发问,直到从男孩子嘴里掏出所有情况才松手。这个叫庞斯的男孩告诉他,当时,他正和小伙伴们在护城河边玩,一个男的走到他们跟前,问他们有谁认得佩尔蒂埃总管。庞斯说他认得,那男的就给了他一块钱,让他送这封信。那男的还说,这封信很重要,也很急。
那男的没什么特别的外部特征,中等年纪,不老也不年轻;不太黑,也不白。他脸上没有记号,如痘痘或疤痕等。他也没注意到那男的是不是戴戒指了,因为他的手缩在披风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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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佩尔蒂埃觉得自己了解的差不多了,便从钱夹子里掏出一块硬币给了男孩。
佩尔蒂埃将信紧贴在胸前,旁若无人地沿走廊快步走向自己的屋子。
佩尔蒂埃倒了杯酒,想定定神。他脑子里尽是土灰色的画面,让他回想起圣地和那沙漠里长长的红色影子,还有那三本书以及书中的古老秘密。
他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干,然后又倒了一杯。他曾许多次想象着此时此刻是什么样的感觉,然而这一刻终于到来时,他感到的只是麻木。
佩尔蒂埃坐下来,将信放在摊开的两手之间。他知道信里说的是什么。从他许多年前来卡尔卡松后,就一直在期望着这一信息,却又害怕收到这一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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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第八章(2)
从他上一次看到写信的人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他的导师仍然活着。他叫哈里夫,曾在耶路撒冷城外山上的橄榄林里教他学会读书。是哈里夫帮助他体验到以前所没有体验过的绚烂世界。是哈里夫教他懂得萨拉森人、犹太人和基督徒不过是在以不同的方式敬奉同一个上帝。同样,也是哈里夫告诉他,在已知的知识以外,还有一种更古老、更久远、比当代世界提供的任何真理更绝对的真理。
佩尔蒂埃第一次接触罗斯西尔斯贵族的那个夜晚,印象非常深刻,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微微发光的金袍和盖在祭坛上的白布,像阿里坡山上橘子林和柏树林里闪闪发光的城堡一样耀眼。还有香的气味、黑暗中起伏的低语声。那是一种启蒙。
现在,那情景对佩尔蒂埃来说,就好像是发生在上辈子的事。就在那个晚上,他眼睛凝视着迷宫的中心,发誓要用生命来保护这个秘密。
佩尔蒂埃摇着头,努力摆脱那快要将自己淹没的记忆。他深吸一口气,用刀在印签下划过,封信的蜡裂开了一道细缝。他将羊皮纸摊平。
信很简短,信纸上端是一些符号。佩尔蒂埃记得,圣城城外山上的迷宫洞|穴墙壁上有这些符号。这些符号是哈里夫祖先的古老语言,除了那些学过古文字的人,没有人明白这些符号说的是什么。
佩尔蒂埃大声念着这些词,熟悉的声音使他感觉踏实。然后,他开始看哈里夫的信。
兄弟:
时机到了,黑暗即将在这片土地上降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罪恶,是一种要摧毁和腐蚀一切美好事物的罪恶。那些书在沛斯多克平原上已不再安全,应该把三部书重新集中到一起了。你哥哥在贝济耶、姐姐在卡尔卡松等你。由你负责将那些书送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存放,抓紧时间。全圣节将要关闭夏季通往纳伐尔的关口,如果雪季来得早,关口会关得更早,我希望能在圣米克节前见到你。
一步一步,渐行渐远。
佩尔蒂埃向后一仰,屁股下的椅子〃吱呀〃一声。这没有超出他的预料。哈里夫的指令很清楚。他要佩尔蒂埃做的事没有超出他的誓言所要求的。但是,他已经感到魂不附体。
当初,他起誓要保护那些书,完全是出于自愿,但那也是由于自己年轻,头脑简单。现在,人过中年,这事就显得比较复杂了。他在卡尔卡松已为自己设计了一种不同的生活。他有其他的效忠对象,有他爱戴和服务的人。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以前是多么深信这个召唤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不会到来,而且他永远也不会被迫在效忠特伦卡韦尔子爵和履行对贵族的义务之间做出抉择。
从道义上讲,没有人能同时效忠两个主子。如果他按哈里夫的指示去做,那将意味着他要在子爵最需要他的时候离他而去。可只要他守在雷蒙德…罗杰身边,他就没有尽到对贵族们的责任。
佩尔蒂埃将信又读了一遍,祈望着能突然冒出一个两全之策。这时候,他脑子里浮现出信中那句话:〃你哥哥在贝济耶等你。〃
哈里夫这里说的人只能是西蒙。可是他在贝济耶?佩尔蒂埃将酒杯举到嘴边喝了一口,什么味也没感觉到。奇怪,西蒙在消逝了这么多年后,今天竟然又这么突然闯进了自己的心怀。
是命运在戏弄人,还是巧合?两者佩尔蒂埃都不相信。可是当阿莱向他描述那个被谋杀后扔在奥德河里的尸首时,他吓得全身直哆嗦,这又怎么解释呢?他本没有理由认为那人是西蒙,可他曾经是那么肯定。
还有那句话:〃你的姐姐在卡尔卡松。〃佩尔蒂埃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他的手指在桌子的浮土上画了一个图案。是一幅迷宫图。是不是哈里夫指派了一名女人作守护人?她一直就在卡尔卡松,而且一直在他的鼻子底下?他摇着头:那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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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第九章(1)
第九章
阿莱站在窗前,等着基岚回来。
政务会散会已有好一会儿了。阿莱原以为基岚会回家或至少让人给她捎个话。院子里的谈话声像缭绕的烟雾断断续续地传过来。她看见姐姐奥里安妮的丈夫康戈斯匆匆跑过院子。她数了一下,约有七八个骑士和他们的随从特意赶往铁匠铺。更早些时候,她还发现父亲盘问一个在小教堂附近溜达的男孩子。
可基岚连影子都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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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莱叹着气,对自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什么也不做感到很沮丧。她转身瞅着屋内,并漫无目的地从桌子到椅子再从椅子到桌子来回走动着,寻找着可做的事。她在织机前停了下来,盯着她正在为阿涅斯夫人编织的一小幅挂毯。这是一幅复杂的大尾巴野生动物和百鸟图。动物和鸟正沿着城堡的墙往上爬。通常,在天气不好或按规定必须呆在家时,阿莱发现这个精细活能使自己安下心来。
今晚,她干什么都不能集中注意力。那些绣花针在架子上没有动过,萨耶送她的线包也放在一边没有打开。早些时候用仙人草和接骨草配制的药剂已清楚地做了标记,并整齐地摆在房间最暗最凉爽的木架子上。她拿起那块木板,反复端详,并用手指一遍遍地顺着木板上的迷宫图案摩挲,直到磨得手指生疼,看到木板就恶心才停下来。等呀,等呀。
〃总是这样吗?〃她低声地唱,总是那支歌。
阿莱走到玻璃前,与玻璃上的自己对望着:小而严肃的心型脸、聪明的褐色眼睛和苍白的面颊,看上去既不难看,也算不上漂亮。阿莱学着其他女孩子的动作,整了整衣服的领口,想让衣服看上去更时髦些。也许缝一个带子在……
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来了!〃她随后大声答应着。
门开了。她脸上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