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妻策,倾城花嫁-第3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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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日。
红线无奈,拿了体己零碎银子,雇了马车去西菜市。
乔嬷嬷只着单衣,身上裹着一张天蚕丝网,那丝网紧紧裹勒着肉来,紧刽子手将网中一格格的肉割下来,乔嬷嬷早已是血肉模糊却又死不了。早前还有惨叫声,后面每割一片只是呜咽两声。她的额上耷拉着一块肉皮将她的双目遮住了,额上的血已经乌黑干涸,刽子手这样做,是不让受刑者怒瞪自己。乔嬷嬷痛得支离破碎,痛得刻骨骇心,却不会立时死去。
红线说着软话,央求维持秩序的官兵:“官兵大哥,我想上去问她一句话,问完就离开。官兵大哥,你就通融通融吧,若不问出来,她死不瞑目,我家主子也会遗憾终身。”
她说破了嘴皮,说干的口水,说软话、赔笑话,示软弱,央求了大半个时辰,有官兵心软,又有官兵不耐烦,其中一个带头儿的人道:“好,让你上去,问完就离开,不能超过半刻钟。”
红线连声道谢,跳上刑台,亲自与刽子手倒了碗烈酒,“大哥辛苦了,我与她是旧识,想问她一句话。”
刽子手停手,接过大碗,一口就去了大半,坐在一侧的石凳上,既然官兵们通融了,许是重要的话,他就当暂时歇息片刻,“姑娘快些。”
红线一面应承着刽子手,一面走近,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飞舞着苍蝇,旁边更拴了几条凶残的恶犬,正自舔着嘴儿,等着刽子手抛去血肉。
红线不敢多看,亦不看面前没了肉皮的血人,这哪里还是人,分明是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鬼,血肉模糊,白骨可见,“乔嬷嬷,我知道你听得见,我只替凉县主问你一句话。凉县主没了亲娘、胞兄被贬、孤苦无依,你却教唆她犯此等大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乔嬷嬷扬天大笑,却是什么也看不见:“哈哈……我害她!我害她,可她亲娘和舅家却害得我乔梨花家破人亡。我原是北坡县人氏,是乔家的童养媳,及笄之时嫁给了乔大顺为妻,他原是秀才,我们夫妻育有一双可爱的儿女,我乔家是冷家的佃户,冷老太太到乡下庄子时,无意间瞧见了我,便选我做她的乳母,我不愿意,可冷家见我知书达理生得清秀、干净,许我翁爹厚利硬将我带入宫中。
一入宫门便五载,待我终得机会出宫时,方才得知,我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就在我入宫后不久被活活饿死,而我家人拿着银钱离开北坡县,自此后天涯海角不复见。
我思念丈夫,我想念儿子,却不知他们身在何方?至今是生是死。我一生的孤苦是冷家造成,是冷家害了我。我和美的家庭因他们一句话没了,冷家害我夫妻离散,害我骨肉分离,更害我孤苦伶仃,让我镇日在宫中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人打杀。
哈哈……苍天有眼啊!苍天有眼!十几年来,我压抑仇恨,步步为营,终于看到冷家获罪、五皇子被贬庶人,冷氏自尽冷宫……畅快,畅快!是我告诉罗大人府中有密道之事,要不是为了乳她,我何来这等痛苦?也是我害冷家覆灭,哈哈……来啊,来割老娘的肉啊,来割啊,能看仇人家破人亡,痛快!”
乔嬷嬷仰天悲吼,不会有人知道,冷家的覆灭是她算计的,慕容悰送给冷家老太太的玉佛肚子里的人偶是她藏进去的。
千里之堤,溃于蚁下,曾经权动京城的冷家,竟毁在她这个小小乳娘手里,小人物只要有此决心,也能撼动大树。
她是小人物,是下人、是婢子,可那又如何?京城大世族的冷家,也因为她藏在玉佛中的人偶招来横祸。
她年幼之时,渴望真情,希望摆脱流浪的生活,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但十岁那年,婆母从人牙子黄三手里花了三两银子买下她做童养媳,婆母膝下只得两个儿子,
拿她当女儿一般的教养。虽是童养媳,日子清苦,可因为婆母、翁爹待她好,她过得很是满足。
那时候的她,白天跟着婆母一起操持家务,洗衣、做饭;夜里,乔大顺便会教她读书识字,她打小聪明,一教就会,比乔二顺还学得好。她与丈夫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夫妻情深,可是那样快活、幸福的日子却因冷妃的一句话被打破了。
因为一百两银子的许诺,冷家便强行带着她离开了乔家,从此后,她从乡野村妇变成了九公主的乳母。
因她略通笔墨,因她生得清秀可人,因她行事干练整洁……这些优点竟成了冷家相中的原因。
更让她没想到的事,就在她入宫后不到一月,婆母病故,之后她可爱的女儿因为太小难以照料也夭折而亡,接着,翁爹带着两个儿子、一个孙子离开了北坡县,她打听了十几年,也没人知道乔大顺一家去了何方。
她能看到的,只有婆母、女儿的坟墓,她哭昏在坟墓前。
那一刻,她的胸腔里满满都是恨意。
是冷家破坏了她的幸福,害她与亲人分离,一生难见。
十九岁那年,她告别人生中的幸福,从那以后,心里只有恨与憾。
红线后退两步,“你恨县主,可她是无辜的。”
乔嬷嬷看不到任何人,只能听到是红线的声音,“无辜?我不无辜?若不是她,我乔梨花该何等幸福……”
她苦苦寻觅多年,依旧打听到不到丈夫、儿子的半点消息,世间最大的苦莫过于生离死别,她深爱的青梅竹马丈夫难见,她的儿子难见,她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是冷家赶走了他们,为了让她能安心哺育九公主,竟然心狠地赶走了乔大顺祖孙三代四口人。
她所有的苦难,都是是缘于冷家,缘于九公主。
红线早前还在疑惑:京城知府罗盛明明没搜到人,原是要离开的,可后来因为有人送来的匿名信后,他直往密室,又从里头寻出了被囚禁的学子……
这告密之人是乔嬷嬷。
只因为她恨阿九,便教唆阿九做出了恶事,放纵声色之中,也至犯下了令皇帝勃然大怒的过错。
“贱人无辜,那我女儿呢?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没了亲娘被活活饿死。要不是冷家强行带我入宫服侍她,我女儿不会死,我家人不会失踪,我不会一生见不到我儿子,我恨……我好恨冷家,好恨冷氏!”
她更恨,她哺育了阿九一场,阿九出阁住进公主府,她求阿九替自己寻找亲人,可阿九却无动于衷。淡淡地道:“乳娘,都十几年了,他们离开北坡县这么长的时间到哪里打听去,何况十几年前你没打听出来,我又如何替你打听,你别为难我了。”因为这句话,让她恨上了阿九,乔嬷嬷又忆起了自己早夭的女儿,便挑唆着阿九去做荒唐事。
她一早就知道,这么做必会引起朝廷的注意,会让阿九身败名裂,会让阿九成为皇家的弃女,她不停地替阿九寻找英俊男子,供阿九宣泄,甚至还寻回一些不堪入目的画册供阿九学习……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报她十几年的悲苦,报她十几年对丈夫的思念,对儿子刻骨追忆。
红线落漠地道:“为了报仇,你不惜把自己陷进去?”
“男人的报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我乔梨花的报仇,就算我死也要仇人生不如死。哈哈,我做到了,我做到了!慕容悰现下生不如死,阿九生不如死,哈哈……”笑着,笑着,乔嬷嬷狠狠地咬下了舌头,只听有人大喝一声“不好”,刽子手启开舌头,人已经咽气了,但按照规矩不到三天是不能咽气的,他大声道:“昏死过去了,来,继续。”
嘴角的血丝,额的血,脸颊的血,交融一处,乔嬷嬷就是一团血淋淋的血肉。
刽子手还想着明日再切舌头,没想乔嬷嬷就这样毙命,但他不能承认,否则就是自己执刑不利。
人死了,刑罚还得继续。
一些胆大的百姓看上几眼,胆小的百姓更是避而远之。
唯有那些闻腥而至的苍蝇,在乔嬷嬷的身前嗡嗡飞舞着,三只恶犬还在望着刽子手施舍肉片。
☆、第297章 知己
红线回到周府,正赶上内务府的管事太监送嫁妆。
他看了一眼,周四爷住的小院,拧了拧眉:“这么小的院子,能搁下凉县主的嫁妆么?”
周礼连声道:“能搁下,已经拾掇了一间空屋子出来。请公公放到那空屋子里。”
管事太监一挥拂尘,便有宫人鱼贯而入,或抱着绸缎,或捧着瓷瓶,不多会儿,不大的空屋了就满当当地堆满了东西。
放完嫁妆后,管事太监道:“凉县主,这是你的田庄、店铺、银票、首饰,你且收好。”
阿九看了眼两口大箱子,里头都是她的衣袍,一些违矩的衣物已被取走,剩下的这些都是随常的衣袍犍。
阿九将东西清点了一番,一把大铜锁挂在大木箱子上。
红绳安尉道:“县主,田庄、店铺的几位管事还在,有他们的卖身契。”
虽然往后的日子不如公主府,可好歹这也是他们往后生存的财物。
周礼歪着头,被内务府收没八成多,即便剩的是一小部分在他眼里也是一笔巨财。现下瞧着不比娶五品官员嫡女差,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说是阿九的嫁妆,但这也是他们的钱财,他虽是庶子,却是最富有的一个。
他要给阿九一点厉害,将她调教得服服帖帖,但得一步步地来,只要阿九同意把红线给他作妾,他可以待阿九好点。
周礼哈腰赔笑,巴结说软话地送走内务府管事。
屋里,红线把乔嬷嬷的话转给了阿九。
阿九如堕冰窖,她视作亲人的乳娘一直都恨她,恨冷氏、恨慕容悰,甚至恨整个冷家,她更没想到,告发她的密信是乳娘写的,这才让她跌落得如此快,乔嬷嬷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
她错了!阿九想着,乔嬷嬷将她高高的抬起,却狠狠地将她踹下了云端,她真的不怨任何人,唯怨自己。为什么那么傻,以为自己是出了宫,就可以为所欲为,结果搭进去的是自己的一切。
阿九因为身份的突变,因为乔嬷嬷的报复……沉默了好几日。
周礼对她骂骂咧咧,她像块木头不吱一声。
身为妻子,就算她再不喜周礼,却背叛了周礼,换作旁人家,是会拉了她去浸猪笼沉塘的。所以,她不恨也不怨,只怨自己曾经单纯,太过相信乔嬷嬷。
周府的几位爷,清一色都是庶子,对于阿九的这份嫁妆,人人眸子透亮,都想抢占一二,有的奶奶登门,向阿九借布料,有的来借摆件瓷瓶,她们将阿九捧得高高的,夸她大方、美丽,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周礼,则变着花样地向她要钱,一会儿说要开铺子做生意,一会儿又说要点关系谋个小吏的差使做……
随着时间的推移,阿九发现自己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少。
终于有一天,阿九的手里只剩下两套最心爱的首饰与田庄、店铺时,当她不愿意转卖店铺借钱给他们,所有人的脸都变了,周礼更是因为她拿不出对她大打出手,还出口训骂“你这个缺心眼的,谁让你把东西借给他们,现在他们谁也不承认借了你的东西,你到底是借了他们,还是在外养了小白脸……”
周礼不仅打了,还狠狠地打了她一顿。
红线要帮她,周礼出手把红线给揍了一顿,红线在榻上将养了半月才好转。
周礼想玷污红线,被红线挣脱后,红线用银钗划花了自己的脸,看着毁容的侍女,周礼再没了兴致,狠狠地骂着:“一对丑妇”。
在后来的日子,周礼对阿九的打骂成了家常便饭,周家人看她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便是周二爷续娶的奶奶也可以任意欺负她。
她想求周礼相护,周礼反而骂道:“你为什么要顶撞二嫂,长幼不分,没大没小,她是嫂,你是弟妹,你要敬着她。”
日子,便这样痛苦的过着,而她更痛苦地活着。
阿九常常望着天,回想着年幼时那些美的生活,她想自己这一生,出阁前住在天堂,出嫁后活在地狱。
*
六月,天气闷热,室外骤雨初停,空气清新,蛙声三三两两,蝉声错错叠叠,蛙蝉之声交替交织,远远近近,此起彼伏。屋内宁静清幽,夜风从窗口吹入,让人身心俱爽。青花瓷瓶里荷花清香随风飘浮空气,雅意暗生。
温彩听罢慕容恒讲着关于阿九的事。
良久,她感叹了一声:“原来公主犯了错也会受罚?”
慕容恒刮了她一下鼻子,“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好耳熟的话。”
“你以前说过的。”
她笑,早已经不记得了,手落在自己微突的小腹上,她瘦了,肚子却显现出来。“阿恒,你说他这么闹腾,会不会是一个小子?”
“小子好,都说儿子肖母。”
长得像她的儿子?
温彩挥着手,“取镜子。”
她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