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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万事如易-第3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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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舒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下午太史书苑有课,我且称病逃上一回,过两天再说。”
  两人说话的工夫,贵七在外面传话,说是朱二公子来了。
  薛睿与余舒相视一眼,后者就要起身:“我先上楼,你们谈好了再叫我。”
  薛睿却拉住了她,摇摇头:“不必麻烦,你到我书房里去,不要出声,听着就是。”
  事到如今,十公主的事,没什么好避她的。
  余舒犹豫片刻,抵不过好奇心,答应了,转身进了隔壁书房。
  她刚带上书房的门,就听到门外一声朗脆:“薛大人,朱某应约前来。”
  余舒竖起了耳朵。
  “朱兄请进。”薛睿的态度,要比昨晚温和得多。
  朱青珏进了门,毫不拖沓,一坐下就直追正题:“昨晚是你得了金玉芙蓉,我答应要回答你几个问题,你有什么要问的,说来听听。”
  薛睿倒是不急,将煮好的茶水沏入壶中,顿时茶香弥漫,三味深通。
  朱青珏亦是好茶之人,鼻翼翕动,片刻陶醉,眼睛亮了亮,不禁脱口称赞:“好手艺。”
  薛睿反手扣上茶盖,朝他微微一笑,出声道:“三年前,我曾倾慕于十公主,知她喜爱品茶,便千方百计拜了瀚文院的陆大学士,习得茶仙半本真经,朱兄可知,十公主最好哪一种茶?”
  
  第五百二十九章 隐隐情
  
  三年前,薛睿少年志满,正是朱青珏游学归京,意气风发之时,那一年芙蓉君子宴,国色天香的十公主,不知是迷着几家青年。
  可惜当时宴会上两朵金玉芙蓉,无一人得之。
  薛睿第一个问题,就让朱青珏冷下脸:“你什么意思?”
  薛睿面不改色,徐徐说道:
  “传闻十公主出生时伴有晚霞百里异象,司天监卜她八字奇极,未免早夭,三岁之后才记入皇室玉牒,及笄之前,她一直延居在太庙之侧。今上承得大统之后,令尊把持司天监,主掌祭祀之事,时常出入太庙禁地,而朱兄身为大提点独子,很得重视,往往携身教导。再来,我又听说朱兄嗜茶如命,这一点喜好倒同十公主志同道合,所以我猜想,朱兄你与十公主早有相识。”
  薛睿出任大理寺少卿,这一年来理案无数,最擅长将蛛丝马迹联系到一起,虚中道实,去伪存真。
  一点茶好,就道破了朱青珏这位重臣之子与幽居太庙的十公主之间隐秘的交集。
  但见朱青珏皱起的眉,不必承认,薛睿也知道他言中了,眼前朱二公子,确同十公主有段交情。
  “是又如何,”朱青珏不假辞色,反而质问:“故人已亡,你如今再来追究她生前,到底是何居心?”
  薛睿见他面色不虚,心有计较,便不再转弯抹角:“朱兄以为,十公主是因何过世的?”
  闻言,朱青珏神情顿时微妙起来,好似听见一个笑话,满脸嘲讽道:“十公主的死因,薛大人比谁都要清楚,怎么还问起我来了。”
  薛睿摇头道:“十公主是怎么死的。只有阴谋算计她的人最清楚,朱兄莫不是同旁人一样,听信那些谣传,只当她是被舍妹所害?”
  朱青珏眯眼:“我自然不会听信谣言,孰真孰假,我自有分辨,令妹小小年纪,兴许没有害人之心,但是不是听人教唆,就不得而知了。”
  “你能分辨?你要如何分辨?”薛睿挑眉。“朱兄几时也通晓了断死奇术,我竟不知。”
  朱青珏脸色一变,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直起坐背,狐疑的目光审视了薛睿好一会儿,突然道:“你请了那女算子为十公主卜命?”
  接着不等薛睿回答,就自说自话:“是了,旁人求不得。但她是你义妹。”
  薛睿不插话,等他自己理出一个头绪,再看他反应如何。
  朱青珏只是一会儿失态,便回过神来,冷眼盯着薛睿,问:“那女算子是怎么说的?”
  薛睿好整以暇道:“告诉你可以。不过你先要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你与十公主,是否有私情?”
  “你!”朱青珏勃然大怒,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拳紧握。
  不是他——薛睿心中瞬间下了定论。
  “那就是没有了,”他自说自话,一边拎起紫砂壶,斟一杯放到朱青珏面前,道:“是我冒昧了。朱兄休要见怪,这一杯茶算我道罪。请坐。”
  朱青珏不动,薛睿看他一眼,转头对着书房门道:“阿舒,你出来吧。”
  朱青珏一惊,转头看向那扇轻闭的屋门。
  屋里,余舒正偷听到一半,忽然被薛睿叫到,摸了摸下巴,便整理了一下衣裳,推门而出,同那一脸黑的朱二公子打了个照面。
  “朱公子。”
  余舒走到薛睿身旁的软椅坐下,抬头打量朱青珏,刚才她在里面,将两人对话听了个仔细,大概猜到了薛睿的用意。
  “阿舒,你来告诉朱兄,你从十公主的生辰八字上面卜算出什么。”
  余舒点头,正色对朱青珏说起了真相:“十公主在观海楼失足,是她自身所为,并无人加害。而她命中有一道桃花劫数,就在出事之前惹动灾星,那桃花劫正应在一名肖鸡男子身上,我从祸相上所断,十公主这一死劫,乃是这肖鸡小人所起,然我大哥他,肖狗。”
  她没有更进一步推测,话点到即止,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十公主的死,是自作自受,和薛睿没有关系。
  话末,薛睿续道:“我不知朱兄之前对我有何误会,但如十公主真是因我而死,我也不必为求真相,大费周章地找上你,毕竟三年过去,多少人还记得那一件事。”
  “……”朱青珏脸上恼色霎时间被惊疑所取代,他慢慢坐了回去,眉头紧皱,一脸思索。
  余舒向薛睿使了个眼色:会是他吗?
  薛睿轻轻摇首:不是他。
  “你今日找我来……是怀疑我?”朱青珏沉声问道,薛睿与余舒的话滴水不漏,他不说全信,可也打消了一半疑虑。
  而他是肖鸡之人,想一想便知薛睿为何会盯上他。
  薛睿坦诚道:“之前我是怀疑你,但方才与你对答,便发现朱兄不像是那起无耻之徒。”
  朱青珏深深看他一眼,道:“你先前猜的不错,我是因父亲大人,得以出入太庙,早在幼龄,就同十公主相识,我比她虚长两岁,儿时无忌,几次相遇便成了玩伴,再到懂事,就以兄妹相交——”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了余舒,道:“好似你与女算子。”
  薛睿不动声色,余舒却忍不住眼角抽筋——
  他们俩可是挂羊头卖狗肉,朱二与十公主要似了他们,那就直接真相了。
  朱青珏话匣一开,便如数诉出:
  “我离京游学,再回来,十公主已至芳龄,到了指婚的年纪,那一年芙蓉君子宴后,她就从太庙迁回宫里,我一面为她欣喜,一面听说了你求旨一事,我暗中打听。知道你人品风流,但未有过分之举,放心之余,也曾借在太医署当差之际,为十公主请脉,同她谈及你——”
  他神情有些异样,犹豫了一个来回,才接着说下去:“她曾告诉我,她并不中意于你,然而圣上金口玉言。她不得已悄悄书信于你,表明了态度,看你是否能够解除这一桩婚约。但你未有回复,我本欲为她想个两全之策,谁知没等到我想出办法,她就…出了事。”
  说完,他静观薛睿神色。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所以,你是以为我收到了十公主拒婚的私信,知道她对我无意,我便恼羞成怒,唆使妹妹进宫带话,致使她失足从观海楼上坠到湖里。最终香消玉殒?”薛睿冷静揣摩道。
  朱青珏轻咳一声,理直气壮道:“我之前是这样以为,但昨晚宴会上同你交手之后。觉得你不像是个心胸狭窄之人。”
  这话,倒是回敬了薛睿之前对他的怀疑。
  “不管你信是不信,”薛睿淡淡说道:“我从未收到过十公主的私信,她亡故之前,我分毫不知她对我不喜。从我义妹所卜之象。我以为,十公主乃是受到奸人引诱。教唆她以身犯险,嫁祸于我三妹,从而破坏圣上指婚,不想她红颜命薄,一夕丧命了。”
  这样接人伤疤的话题,难免会让当事人难堪,但薛睿经过余舒一番开解,已经放下对十公主的愧疚之心,连带着少年时懵懂的爱慕,也都消磨殆尽。
  现在的他,只一心想把那个幕后暗算他的人揪出来。
  “这么说你并不知情?”朱青珏狐疑,目光落在茶案上一整套半旧的烹具上面,不禁多想:若薛睿事先不知十公主抗拒婚事,那便没了理由加害她,十公主从观海楼上掉下来说什么都有些蹊跷,那薛家小姐小小的年纪,更不会有什么害人之心,难不成真是她为了逃避婚事,自己从楼上跳下去的?
  这个念头一起,就怎么也收不回来了。
  余舒恰是时候地出声:“我这一门断死奇术,自学至今,从未失手,朱公子若是不信,大可以一试。”
  “不必了,我信你断死奇术是真,”朱青珏摆手道,昨晚上他回去就听说了宴会另一半发生的事,今早特意去了一趟司天监,赴约来迟就是因为这个。
  “但,我不信你们的说法。”
  朱青珏翻脸冷笑:“十公主心地纯良,胸无城府,要我相信她会嫁祸旁人,我宁可认为是你们胡编乱造的。”
  余舒皱眉,看向薛睿。
  薛睿早料没这么容易说服朱青珏,见他如此反应,沉默片刻,道:“也好,那就等我找出那个罪魁祸首,再与朱兄对峙。不过在这之前,我尚有一事要请你帮忙。”
  “你说。”朱青珏两手抱臂,挑眉示意他。
  “十公主先在太庙,后又返宫,她在芙蓉君子宴上露面,这期间接触过的男子并无多少,而引起我怀疑的,并不只你一个。”
  朱青珏寒声道:“还有谁?”
  薛睿看他一眼,将他面前放凉的茶水收回来,倒入痰盂,重新换了一杯热茶,再一次奉上——
  “这就要问朱兄了。”
  朱青珏为人是狂妄,但不是鲁莽,行医者,必要心细如发,他将薛睿的话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心中便有数了。
  他端起薛睿那一杯茶,慢饮了一口,呼吸轻吐,道:“你…容我回想,三日过后,再给你答复。”
  薛睿点头答应。
  朱青珏没有逗留,又扫了余舒一记,便起身告辞。
  待他走后,余舒才问薛睿:“你们方才打的什么哑谜?”
  薛睿将她的手拉到膝上,道:“十公主会把她拒婚的心思告诉朱青珏,显然十分信任他,未必不会在他面前提及她所中意之人,那个肖鸡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我想我们很快就能知道了。”
  
  第五百三十章 辛府有请
  
  芙蓉君子宴结束第二天,余舒在城南的住宅便迎来了第一拨拜访者。
  她有家不回,就在忘机楼住下,原想躲个清静,然而隔日就有人找到了这里。
  二楼雅间,余舒蜷着一条腿靠在藤椅上,信手翻着夏江敏之前抄给她的一卷珍藏版的《灵棋痉,手边一张小方几,搁着吃剩了半盘的青葡萄,还有碟子里成堆的葡萄皮。
  “…我祖父要我邀你明日到我们府上做客,说是要当面谢你上回在暄春园救我的事。”
  辛六别别扭扭地坐在余舒对面的椅子上,替家中长辈带话。
  余舒抬头看她,脸上若有笑意:“我救你那一次,你家老祖宗不是赠了我一部《奇巧珍物谱》吗,这都多久的事了,还要再谢一回么。”
  换成别人,被辛世家的家主人,如今司天监辛左判请去家中做客,还不立马应了。
  可余舒不是别人,她这个女算子,现在的身价可是成倍地涨了上去,身怀断死奇术的白身易师,说个不恰当的比喻,就似那香喷喷热乎乎一碗红烧肉,就摆在一群没吃过腥的人面前,哪个不想凑上来闻闻味儿,咬上一块?
  今天是一个辛左判有请,没准儿明日大提点就会找她去太曦楼喝茶。
  这辛左判也实在没意思,摆明了是冲着她的断死奇术来的,偏还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支使了辛六儿。
  辛六挠挠头,是也觉得祖父这个由头太虚套,干脆一股脑说了实话:“我告诉你吧,你能断死的本事这两天都在十二府传遍了,我祖父把我找过去问话,询问你的事。还要我务必把你带回去一趟,我也怕他打你那一门奇术的主意,特别将你在芙蓉宴上的话学了一遍,祖父答应我不追问你的隐私,我才肯来找你。”
  说完了,眼巴巴地瞅着余舒,等她答复。
  余舒把书扣下,盘腿坐起来,问她:“你跑这一趟,就没个好处?”
  辛六脸红了一下。小声道:“祖父说了,你若肯来,就把他珍藏的两颗福寿珠给了我。那是我五哥稀罕的东西,我拿了同他换些小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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