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大帝-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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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少儿的心碎了,她想找妹妹诉说自己的满腹委屈,可妹妹已随皇上进了宫。但是平阳公主不仅宽恕了她,而且还帮她生下了孩子。
有一天,卫少儿抱着一岁的孩子来宫中探视妹妹,孩子突然大哭起来,声音如雷,惊得偶感风寒的刘彻一身冷汗,顿觉轻松了许多。皇上觉得这孩子与自己有缘,遂问孩子的姓名。卫少儿说尚未起名,刘彻闻之大笑,朕之病因他的哭声而去,就叫去病吧!
卫子夫每每想起这些往事,总是十分感激皇上。
“自生下去病后,姐姐的确未再嫁。”
“呵呵!我朝女子再嫁也属常事。长信殿詹事陈掌眼下也是一人,改日朕去长信殿问安,就向太后道明此事,然后选一个日子,为他们完婚。”
“谢皇上。”卫子夫道。
刘彻这番话秋水一样地漫过卫子夫的心田,滋润了她情感的最柔软处。她感激兄弟和外甥给自己长了脸,使她不用如太后那样为了外戚们的事而烦恼;她感激腹中的婴儿,她明白皇上之所以对卫青和霍去病如此上心,都是因为他把生皇子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她在心底祷告上苍,赐予她一个皇子。
她一想到这些,心境就变得十分复杂,生怕再次辜负了皇上,她缠绵地依偎在刘彻的肩头,身上的脂粉味撩拨得刘彻心猿意马,瞬间脱缰狂放起来。
“夫人!朕今夜就在丹景台过了。”
卫子夫能说什么呢?他是皇上,有哪个女人敢违抗他的旨意呢?但是为了大汉的龙脉,为了皇上,她又不得不说:“皇上!臣妾如此模样……”
刘彻眼睛转了转道:“朕就看着夫人睡了后再走吧!”
晚膳是在丹景台吃的,春香伺候卫子夫沐浴、就寝后,刘彻一直坐在榻前与她说话。说他们的初识,说他们的郊游,说三个公主的成长,说腹中胎儿的将来。
皇上平日太忙,难得有今天这样漫游式的交谈,卫子夫觉得这是她最幸福的时刻。她就那么静静躺着,听刘彻说话,不时地回他一个温馨的笑,然后就在这样的幸福时光中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卫子夫的睡态美极了!光洁的额头下,一双微闭的眼睛如月季花瓣上的露珠;鼻翼间吐纳的芬芳在娇艳的红唇上染了柔嫩的湿润,两颊红扑扑地如绽开的云霞。她在梦中牵着儿子的手,惬意地漫步在万花丛中。头顶是一轮红日,圣光灿灿,脚下是一条大道,蜿蜒至远方。
“皇儿,你看!”卫子夫的手指前方,那是一个多么绮丽的世界:
金光闪闪中,一座辉煌瑰丽的大殿岿然耸立。白玉台阶上簇拥着千百只丹凤,嘹亮的歌声汇成祝福的旋律。忽然,一条巨龙从大殿里飞出,扶摇直上,搅得云海波涌浪卷。卫子夫似乎觉得她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哦!哦!她的腋下怎么生出了洁白的翅膀,风吹开双翼,托起她的身体,而皇儿被她背着,朝巨龙飞去!
不!那穿越在茫茫苍穹的,分明就是他的皇儿,他鳞甲耀眼,双目炯炯,气吞云雾,俯视山河,丹凤们围着他翩翩起舞……可就在他们沉浸在吉祥和安宁中时,一道闪电划过云天,惊雷滚滚,天地间顷刻一片混沌。卫子夫惊叫一声就醒来了,她定神一看,身边已空无一人,却听见从外间传来男人的哼哧声和女人的呻吟声。
“皇上!奴婢不敢,要是夫人醒了,奴婢就没命了。”
“什么不敢,这宫中女人哪个不是朕的,谁敢说三道四?你就心安理得地接受朕的宠幸吧!”
“奴婢……哎呀,皇上……奴婢……”
卫子夫的眼中充满了泪水,嘴唇紧紧地咬着被角,不敢哭出声来。
“儿啊!你是娘的救星啊!”卫子夫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在心中暗暗想。
第九章 瑞雪妙赋摇玉树
元朔元年(公元前128年),中郎将司马相如从西南回来了。他没有辜负皇上的期望,西南诸夷,邛、筰之君纷纷归附。他按捺不住心头的兴奋,急于向皇上复旨。
朝廷的恩泽就像春天的玉露,滋润了南疆夷族的民心,开启了藩国百姓的心智,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感受到文明的魅力,开始了一种新的生活。
南国的物产十分富庶,品种也十分繁多。稻米流香溢芳,果蔬甘甜如蜜,他们内附朝廷,以后这些物品转输京都将非常便捷……
他觉得要对皇上说的话太多了,在回来的路上,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口拙会影响对一路所见的描述,倒不如写一篇辞赋来淋漓尽致地描绘。但是当他铺开竹简,执笔在手,又觉得活脱脱的万象众生,一旦付之笔墨,便多了文字的艳丽,而少了原初的质感。于是,他决定当面陈奏,不加任何修饰,让皇上有一个真实直观的印象。
天刚蒙蒙亮,他就躺不住了,急着起来做进宫前的准备。
久别胜新婚。他刚刚动了动,就被卓文君修长的玉臂给勾住了,她趁势一拉,司马相如的胸膛就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了。那种温软的感觉,顺着血脉,朝着司马相如的情感深处蔓延。
不怨卓文君的缠绵和贪婪。当初她不顾父亲的反对,与司马相如走在一起,就是图个卿卿我我,早晚厮守。但自从司马相如入朝为郎后,就一直在外奔波,没有多少时间陪伴她。
这不,昨天刚刚回到长安,被窝还没有暖热,他又要出门,卓文君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她揽住司马相如的脖颈,那双杏眼就直勾勾地盯着他:“天色还早,你这就要走?”
“皇上还等着复旨呢!都腊月十五了,再有半个月就是春节了,那时候,我再陪夫人过一个清闲的节日。”
“夫君一走就是两年,妾身好不孤单,现在你回来了,也不睡一个安稳觉么?”
司马相如微笑道:“昨晚你折腾了一夜,还不累么?”
卓文君娇羞道:“哪能有个够呢?两年不能一夜就还了啊!”
“往后我就常常陪伴在夫人身边。”
可卓文君还是闭上了眼睛,只把两片红唇翘得老高,司马相如怎能不理解卓文君的寂寞和孤独呢?可他是男人,就应该为国家建功立业,让皇上见识自己的价值。他俯下身体,给了卓文君一个深深的吻,他感觉她那颗焦渴的心兔儿一样的跳动,忙道:“好了!我该起来了!要不然就迟了!”
卓文君还能说什么呢?他们多年来的情分都在一个“随”字上,她披衣下床,亲自为他束发挽髻,披袍系带,盛水洗面。她的手轻轻地抚过司马相如的脸颊时,那感觉真是惬意极了。
拥着这样一个男人,她这辈子没有白活,她与父亲的反目、她独守寂寞的日子都化为幸福的暖流,在胸间涟漪阵阵,绵延不绝。
打开门,他们都不禁“啊”了一声,原来就在他们在温暖的被窝里享受云雨之欢时,一场大雪悄无声息地洒落在了长安。卓文君赶快取了披风给司马相如披上,难怪今天的天色比平常明得早呢!
“瑞雪兆丰年!”司马相如掩不住心头的欣喜,回头给了卓文君一个温暖的微笑,“外面天冷,夫人还是快回去吧!”
卓文君娇笑道:“夫君从南国带回来的琴曲甚好,妾身也不想独自躺在榻上,该抚琴赋曲去了。”
看着夫君登上车驾,她又叮嘱道:“下雪路滑,路上多加小心!”
车驾碾过厚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眼前是漫天皆白的画卷。纷纷扬扬的雪花,自由地在天地间飘荡。
司马相如张开手掌迎接雪花,让它一片片地被体温融化为亮亮的水滴。他感谢上苍无私和博大的赐予,让他拥有了千娇百媚的卓文君,让他能够辅佐一个雄心勃勃的皇上。
走上已清扫得很干净的司马道,他环顾道旁的风景,还是走时的模样。苍松碧翠,青竹扶疏,松枝和竹叶上都蒙了一层厚厚的雪,沉甸甸地弯着腰迎接他的归来。还是那依旧的墙垣,楼榭叠翠,碧水幽池,水面上都结了晶莹的冰花。
沿着司马道一路走来,居高临下,整个长安城都在眼底了。过去在京城时,司马相如每日都看这些风景,倒也司空见惯。如今两年不见,一切看起来还是那么亲切。
哦!前面不是东方朔么?
“东方大人早!”司马相如紧走几步,向东方朔打招呼。
东方朔瞧见是司马相如,笑道:“司马大人是何时归来的?”
“昨日刚回京城。一路上看到关中大旱,在下真是心焦如火。郑当时大人督促民工抢凿渭渠,也许是感动了上苍,一夜之间,这雪就厚达盈尺,看来京郊的旱情可以缓解了。”
“是啊!瑞雪兆丰年嘛!”
“大人这是……”
“皇上有旨,要在下陪他赏雪呢!”
“皇上日理万机,难得有这样的雅兴。在下也要向皇上复旨,如此正好与大人同行。”
两人正说着,就见包桑匆匆赶来了。
“皇上现在何处?”
“正在复道上赏雪呢!”
两人跟着包桑上了复道,只见刘彻披着一身黑色披风,戴着裘毛的风帽,正望着漫天大雪出神。
司马相如与东方朔相视而笑,彼此都懂对方的意思。他们都有文士固有的傲岸和自矜,在他们的眼中,即便眼前的雪景再有诗意,宫娥和黄门们也是一个字也吟不出的,要触动皇上的诗兴,还是离不开他们的黼黻文章。果然,刘彻看了一会儿后,高声问道:“东方朔何在?”
“臣在!”东方朔紧走几步来到刘彻身边,不等皇上问话,便从袖中拿出一卷竹简道,“臣昨夜醒来,忽见大雪降临,一时兴起,遂作《雪赋》一篇,请皇上御览。”
刘彻接过竹简,迅速浏览,果然笔底雪飞,玉龙翻滚,气象万千。瞻万物而思纷,缘耳目而情驰,叹道:“爱卿果然是文随景出,倚马千言。赐酒!”
“谢皇上!”
东方朔正欲饮酒,却听见耳边传来一声“且慢”,原来刘彻已发现站在一旁的司马相如。“中郎将是何时回京的?”
司马相如急忙上前参拜道:“臣昨日回京,今天一早就来向皇上复旨。”
有了两位才华横溢的文士在场,刘彻喜不自胜,赏雪兴致大增,他立即要黄门取来金百斤,帛十匹。
“如此美景,爱卿如若无赋,岂不辜负了这场大雪。爱卿若能在半个时辰内作赋一篇,朕便将这金帛赐予你。”
司马相如眉宇间掠过一丝微笑道:“皇上知臣口拙,不善言辞。还是请皇上赐臣笔墨,臣在一边写,东方大人随笔诵之,若半个时辰内赋成,请皇上将金帛一分为二,赐予臣与东方大人,若赋不成,请皇上将赏赐尽归东方大人。”
包桑拿来笔墨,司马相如面对雪景,凝思片刻,然后饱蘸浓墨,那云涛雪羽便随笔飞舞而从东方朔口中倾泻而出了:
玉龙之生于云霓兮,欚然然而相逐反。瞻银甲之纷纭兮,周静而致下。忽极其之甚远兮,卬卬而咸蹇。玉树素装而傲立兮,犹竞艳于梅芬。入潺流而无迹兮,睹霜桥以鸿爪。垂“隋珠”于飞檐兮,凝“和璧”而鳞池。精微乎毫毛兮,其盈乎大寓。惽惫而通于大神兮,动静以为极。眺南山之被素兮,叹曲径而无寻;覆莽林之明霁兮,惟京都而深寒;思北国之壮士兮,枕兵戈而待旦。闻角声之连营兮,马蹄过而无痕。恩施于广畴,泽被于沃野。兆农桑之丰年,象紫瑞而东来,喜山河而锦绣兮,知帝恩之浩浩……
司马相如写到这里,笔触顿了顿,他抬眼远望,若有所思,却不意刘彻接过话茬,高声吟诵道:“德至厚而不捐兮,大参乎天地;功被天下而不私兮,嵬嵬乎以尧、禹。春至而归之元气兮,惟精神以广大。”
司马相如思路顿开,急忙伏笔疾书,一口气写完了赋的结尾,然后与东方朔不约而同地恭祝道:“皇上文思泉涌,绝妙至佳,令臣等汗颜,赏赐愧不敢当了。”
“朕也是触景生情,语不自禁罢了。今日这赋就权当君臣赏雪的唱和吧。”说完,他转身问包桑道,“可过了半个时辰?”
“还不到呢!”
“将这金帛一分为二,赏给二卿。你们与朕同到温室殿,朕还要听爱卿西南之行的见闻呢!”
大家走下复道,却见有人站在温室殿前,原来是即将赴任的会稽太守严助。
京城十几年的生活,让严助早已习惯了北方的寒冷。弹指一挥间,当年与董仲舒、赵绾一起参加策对的他来长安都十二年了。董仲舒被外放任江都相,后来因为高庙火灾,妄言天人感应而险些丢掉了性命,出狱后闲赋在家;而赵绾早在建元二年就自缢了。
如今,朝廷新人迭出,且不说那个平庸的薛泽在丞相的位子上终日无所事事,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有用的话;就是那个担任城防中尉的张敺,都做到了御史大夫;更不必说上谷一役后,卫青青云直上,皇上赏赐有加。只有他仍在中大夫位置上徘徊,这让他感到十分尴尬。
严助渐渐动了归乡的心思,因此,有一天皇上问他未来的打算时,他以想早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