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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汉武大帝-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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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如此一来,西南连成一片,尽在大汉节制之内。只是如此重任,该派谁去呢?”司马相如低头只是喝茶,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刘彻,又含笑如故。

刘彻看着司马相如的表情,心中便有数了。

“朕看此任非卿莫属,朕就拜你为中郎将,建节出使。朕再为你派一名副使,带上朝廷的重金、珍奇,务必让他们归顺朝廷。”

司马相如听罢,纳头便拜:“谢皇上隆恩。”

“又来了,又来了!这个还没有在朝会时宣布呢!朕不是说了么,今日不讲君臣之礼嘛!”

司马相如就不好意思地笑了,又道:“臣还有一句话要说。”

“何事?”

“自闽越一分为二,东南趋于平静;南夷、邛筰设郡,西南归汉。现在最大的威胁莫过于北方的匈奴。马邑之战后,边患日烈,此一仗迟早要打,还请皇上早作筹划。”

“难得先生为朕分忧,朕早已心中有数。前日朕已发出诏书,发士卒万人堑山湮谷,治雁门道,以作伐匈奴之用。”

“皇上江山在胸,乃万黎之幸,大汉之幸。”

“罢了!罢了!好听的话就不要说了,想想近一年来的许多事情,朕也深感惭愧。”看看日近中午,刘彻笑道,“先生终日奔波,夫人独守空房,想来已是倚门翘首了。朕就许先生与夫人欢聚半月,再行启程如何?”

“谢陛下!”

看着司马相如步履匆匆地出了宣室殿,刘彻忽然想起在刚才谈话间,他发现司马相如已留下了一腮美髯。是的,他不再是那个做出私奔风流之事的司马相如了。

由人思己,刘彻禁不住一声惊叹,引得包桑慌了手脚,忙上前要扶皇上。

“朕没事。朕只是在想,朕已经执掌朝政十来个春秋了,岁月匆匆,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刘彻的感慨在包桑的心头激起阵阵涟漪,是啊!恍惚之间,自己跟随皇上都十来年了。

正想着,刘彻的口谕下来了:“起驾丹景台,朕要去看夫人。”可他没有想到,一场后宫的风雨正在渐渐地逼近他的生活。

第六十章 引颈喋血巫蛊案

来到丹景台,刘彻撩开帷帐,顿时两眼发直了。仅仅两天没见,卫子夫竟然憔悴得让他不认识了。她疲倦地闭着双眼,昔日红润的脸苍白中泛出青紫,虽然穿着薄如蝉翼的短衣,却仍是大汗淋漓,白绫紧紧地贴着卫子夫的润肌,勾勒出她曲线窈窕的身形。她打着冷颤,伴随着痛苦的呻吟,这一切撕扯着刘彻的心。

他在榻前坐下来,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卫子夫的额头,却引来她恐惧的躲避。

“不要!不要!疼死臣妾了!”

他去拉卫子夫冰凉的手,她又是一声惨烈却是无力的回应。

“不要!不要!疼死臣妾了。”

“子夫!子夫!朕来了,朕来看你了。”

“子夫!你不必惧怕,朕在你的身边呢!”

“子夫!睁开眼睛看看,是朕来看你了。”

卫子夫终于睁开眼睛,往日的秋水如今黯淡无光。看着面前的刘彻,她的泪水哗哗地就流下来了,喊了一声“皇上救我”,就昏过去了。

“夫人这病是怎么得的?”刘彻唤来春香急急地问道。

“昨日午间,夫人正在进午膳,忽然就昏厥过去了,醒来之后,便浑身发热疼痛,如针刺一般。奴婢们都慌了。”

“太医看过了么?”

“看过了。”

“太医如何说?”

“太医开了镇痛的药,却说不上病因。”

“不弄清病因,如何开药?如此庸医,就该斩首!”刘彻愤怒地对站在一边的包桑说道,“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呢?速传太医令到丹景台见朕!”

“诺!”

包桑不敢怠慢,急忙命人到少府寺,自己则直奔太常寺。

汉时的御医,分属太常寺和少府寺管辖。少府太医令下有太医监、侍医、为后妃诊治疾病的女医、掌御用药的尚方和本草待诏;太常太医令,掌诊治疾病的太医和主持药物方剂的药府。太医既负责朝廷官吏的疾病诊治,又掌管郡县的医疗事宜,通常情况下,后妃们有病,都是由少府寺指派了女医来诊断治疗。如今皇上心爱的夫人患了重病,自然惊动了整个两寺的御医。不一刻,少府寺太医令秦仲和太常寺太医令淳于意就率领着太医们紧急地会合在丹景台殿外了。

这秦仲乃是名医扁鹊的第七代孙,他不但应召前来,还带了自己的女儿、宫廷女医的秦素娟;而太常寺的太医令乃景帝时名医淳于意。大家听说皇上为夫人的病而震怒,一个个提心吊胆,莫知所从。

淳于意问道:“昨日是哪位太医为夫人诊病的?”

秦素娟回答道:“是小女前来瞧病的。”

“可看出病的症结?”

秦素娟摇了摇头:“小女百思不得其解。自随家父进宫以来,小女为后妃们诊断病情无数,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怪病。小女为夫人诊脉,发现气血通畅,脉象平和,不像有病的样子,可就是浑身疼痛不止。小女无计可施,只开了止痛的药。不想……”

秦仲接着道:“小女昨日回府后,向在下陈说病症,在下也百思不得其解。”

正说着,就听见殿内传来夫人的呻吟,大家不敢迁延,随太医令进了大殿。

“臣等参见陛下!”

刘彻甩了甩长袖道:“你等就不必拘礼了,快上前为夫人诊治!”

太医们战战兢兢地起身,自然先是秦素娟奉命进入内室,她先拿丝绢做的小枕,让夫人的手轻轻放在上面,然后努力捕捉着夫人的脉象,但半个时辰过去了,她却无奈地摇头叹气出来了;接着是淳于意出场,他用一条丝线缚在夫人的腕间,隔着大约几尺远,淳于意手捏丝线的一端,屏气闭目,聚精会神,不放过一个蛛丝马迹,却也是一无所获;待秦仲诊过脉后,刘彻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夫人究竟所患何疾?”

大家相互看看,没有人敢说话。

“秦仲!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刘彻怒问道。

“皇上!”秦仲话未出口,就先跪下了,“臣等无能,一时还无法诊断清楚夫人的病症。”

“你们一为扁鹊之后,一出淳于名门,竟然对夫人的病束手无策,有何颜面面对你等的祖先?来人,将此等庸医交廷尉府问罪!”

太医们纷纷跪倒在地,乞求皇上饶命,这情景让淳于意十分心痛。他从幼年就跟随父亲学医,后来到了宫廷做御医,直到迁升为太医令。淳于意明白他是从刀刃上走过来的,时刻都有入狱掉头的危险。但他不能违背父训说假话,现在,面对生命威胁,他觉得只有自己冒死一谏,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淳于意定了定神,拜伏在刘彻面前:“皇上,臣等无能,罪该万死。然臣不能巧言令色,犯欺君之罪。如果臣等谎报病情,岂不误了夫人之病?”

刘彻的情绪虽然还没有平息下来,可他却承认太医令的话有道理。

“难道你等就这样看着夫人痛苦么?”

淳于意道:“医理说,本固则体强,体强则邪不可干。依臣看来,尽管眼下夫人的病症尚不清楚,然臣可以断定,妇人之病在于过于劳累,身心虚弱,导致邪气外侵。皇上圣明,可否让臣开一剂固本安神的汤药,待夫人疼痛稍解后,再慢慢调治。”

刘彻急道:“那你还犹豫什么,快开方剂来!”

傍晚时分,刘彻看着卫子夫服了汤药,疼痛消除,渐渐睡去,才放了心。他对包桑道:“朕今夜就在丹景台护着夫人。”

“皇上圣明,夫人病情缓解,皇上龙体更当珍惜。依奴才之意,皇上不妨到清凉殿歇息。这边有何情形,奴才及时奏明皇上。”

第二天早朝一结束,包桑就把一个人偶呈送到刘彻面前。正欲批阅奏章的刘彻不经意地看了看,放在一边,随口问道:“这是何物?你竟拿给朕看!”

包桑犹豫了片刻,还是把真相陈奏出来:“皇上,今日清早,有黄门前来向奴才禀告夫人病情,不想在来未央宫的路上,被翘起的地砖绊倒。他扒开一看,原是砖下埋着一人偶。奴才不敢怠慢,忙前来奏明皇上。”

刘彻停住了举在空中的朱笔,问道:“有这等事?那埋人偶者意欲何为?”

“这……”

“还不从实奏来?”

“皇上,奴才怕说不准……”

“恕你无罪,速速奏来。”刘彻眉头皱了皱,显得有些不耐烦。

包桑吞咽了一口唾沫:“看这人偶身上伤痕累累,数处被钢针刺破,一定是有人施巫蛊,挟嫌报复,诅咒敌手。奴才听说,若是有人要致他人于死地,就会找来巫女,制作人偶,只要在人偶身上针刺,被诅咒者就会浑身疼痛,轻者大病一场,重者难逃毙命。”

“慢着!”包桑说到这里,刘彻的眼睛都直了,“你是说有人暗施诅咒、巫蛊之术,危害他人?”

“皇上圣明!”

“大胆!”啪的一声,刘彻的手掌重重地击在案头,“难怪夫人之疾让太医令茫然,原是巫蛊作祟。”

刘彻本能地将眼前的人偶与卫子夫联系起来,他因为事发突然而说话的声音霎时急促了:“好个贼心之人,竟然要置夫人于死地,何人如此歹毒?一旦查出来,朕一定不会放过他!”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速传丞相来见?”

皇上的口谕如同万钧雷霆,迅速在两宫掀起一阵飓风。不到半个时辰,丞相薛泽赶来了,御史大夫张敺赶来了,侍御史张汤赶来了,未央宫卫尉李广、长乐宫卫尉程不识也赶来了。

他们一个个气喘吁吁,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见刘彻指着薛泽道:“丞相整天都在想些什么?煌煌大汉皇宫,竟然有人施展巫蛊,你竟毫无察觉。还有你等……”刘彻把目光投向李广和程不识,“卫尉之职就是护卫两宫安全,巫者却在你等的眼皮底下潜入宫内,诅咒夫人,你等该当何罪?”

薛泽见刘彻为一个后宫女人发这么大的脾气,头脑早懵了,唯唯诺诺地只有垂首连道:“臣罪该万死!”

张敺跟随皇上多年,知道眼下最能平息皇上情绪的就是赶快把嫌犯查出来,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上前对刘彻道:“皇上龙体要紧!依臣之见,当务之急就是把巫蛊、诅咒者查出来。”

张汤也道:“张大人言之有理。皇上,此事就由微臣去办好了。”

“快去呀!你们还在这啰嗦什么?朕一刻也等不了!”

刘彻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嗓子叫道:“张汤!”

“臣在!”

“朕命你主管此案。与李、程将军一起,在两宫严查巫蛊,一定要找出幕后真凶!”

“诺!”大臣们几乎不约而同答道。

一年一度,从渭河生起的秋风将长安槐树的叶子吹得纷纷扬扬。元光五年(公元前130年)十一月,这对汉廷来说,是一个人心浮动的月份。

张汤查处巫蛊案的奏疏早已送到御案上。刘彻没有丝毫犹豫,就在列出了三百名罪犯的奏章上写下了“斩无赦”的批语。

刘彻十分惊异张汤办案的速度,他竟然在两个多月时间里,将案情审理得如此清晰。因此,他在发出行刑诏令的同时,也将监斩的职责给了张汤。

刘彻发现,这个过去不大引人注目的张汤实在是天生的执法人才,他已在心中盘算,等巫蛊案一结束,就让张汤和赵禹承担起修订刑律的重任。

刘彻放下朱笔,看了一眼等待在一旁的张汤道:“朕对张爱卿可寄予厚望了。”

张汤十分感动,他担任茂陵尉的时候,可谓恪尽职守,皇上也曾一次次地驾临茂陵,但何曾有过如此恩泽浩荡的褒奖呢?没有!他在御史台作为幕僚的日子,可谓如履薄冰,皇上何曾有过如此的刮目相看呢?没有。

来到京都这么些年了,他忽然发现,直到今天才对仕宦之路有了比较透彻的领悟。其实,人生的道路如此漫长,要紧的就是那么几步。

清查巫蛊案让他终于冲破了长期以来的冷落,他心潮涌动,暗暗告诉自己,千万不要错失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那一天,捧着御批监斩的诏命,张汤走过宣室殿外长长的回廊,在未央宫北阙下驻足伫立。他望着雄伟的宫阙,少年的记忆在这一瞬间就像阙楼上的那一缕阳光,在愉悦的心上轻轻漫过。

那时候,他的父亲还只是一个长安丞。一天,外出归来的父亲发现厨房的肉被偷食,就用皮鞭抽打张汤。可他没有想到,少年张汤竟然先用烟熏,继之掘开鼠洞,找到了老鼠和没有吃完的肉;他更没有想到,他的儿子竟然有模有样地上演了一场审鼠剧;更为惊诧的是,儿子那篇还没有脱去稚气的文书,其清晰的条理丝毫不亚于经年治狱的老狱吏。从此,张汤就跟随父亲学习撰写律法文书了。

那是父亲第一次发现了他的价值,父亲的眼光没有错!父亲的那一顿鞭打也没有错!可这些又怎么能与皇上的垂爱相比呢?

张汤这样想着,把目光从朱雀那双展开的翅膀移开,眉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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