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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致命的狂欢-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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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人听见他来,就像天上吊下来的一般,连忙出房来迎接。(按,第四回是西门庆“见妇人来了,如天上落下来一般”,如今却倒转了。) 
  西门庆摇着扇儿进来,带酒半酣,与妇人唱喏,妇人还了万福,说道:“大官人贵人稀见面。怎的把奴丢了?一向不来傍个影儿!家中新娘子陪伴,如胶似漆,那里想起奴家来!” 
  西门庆道:“你休听人胡说,那讨什么新娘子来。只因小女出嫁,忙了几日,不曾得闲工夫来看你。”妇人道:“你还哄我哩!你若不是怜新弃旧,另有别人,你指着旺跳身子说个誓,我方信你。” 
  西门庆道:“我若负了你,生碗来大疔疮,害三五年黄病,匾担大蛆叮口袋。”妇人道:“负心的贼!匾担大蛆叮口袋,管你甚事?”一手向他头上把一顶新缨子瓦楞帽儿撮下来,望地下只一丢。慌得王婆地下拾起来,替他放在桌上,说道:“大娘子,只怪老身不去请大官人来,就是这般的。” 
  妇人又向他头上拔下一根簪儿,拿在手里观看,却是一点油金簪儿,上面着两溜字儿:“金勒马嘶芳草地,玉楼人醉杏花天。”却是孟玉楼带来的。妇人猜做那个唱的送他的,夺了放在袖子里,说道:“你还不变心哩!奴与你的簪儿那里去了?”西门庆道:“你那根簪子,前日因酒醉,跌下马来,把帽子落了,头发散开,寻时就不见了。”妇人将手向西门庆脸边弹个响榧子,道“哥哥儿,你醉的眼恁花了,哄三岁孩儿也不信!” 
  明代庭院王婆在旁插口道:“大娘子休怪大官人,他‘离城四十里见蜜蜂儿拉屎,出门交獭象绊了一交——原来觑远不觑近’。”西门庆道:“紧自他麻犯人,你又自作耍。”妇人见他手中拿着一把红骨细洒金、金钉铰川扇儿,取过来迎亮处,只一照——原来妇人久惯知风月中事,见扇上多是牙咬的碎眼儿,就疑是那个妙人与他的——不由分说,两把折了。 
  西门庆救时,已是扯的烂了,说道:“扇子是我一个朋友卜志道送我的,一向藏着不曾用,今日才拿了三日,被你扯烂了。” 
  那妇人奚落了他一回。只见迎儿拿茶来,便叫迎儿放下茶托,与西门庆磕头。王婆道:“你两口子聒聒了这半日,也勾了,休要误了勾当。老身厨下收拾去也。”……二人自在取乐顽耍,妇人陪伴西门庆饮酒多时,看看天色晚来。 
  当下西门庆分付小厮回马家去,就在那人家歇了。到晚夕,二人尽力盘桓,淫欲无度。(第八回) 
  久别重逢后的金莲,将她满腔的思念化为敏锐的盘问、别致的奚落、俏皮的打闹,然后言归于好。尽管作者用的是“淫欲无度”这类字眼,但是这对恋人久别重逢的情景,还是被写得相当感人的。 
  西门庆与潘金莲、李瓶儿之外的诸位女性结合,几乎都没有什么恋爱过程,一箭就上垛,直奔主题,单调得可笑。李瓶儿与西门庆正式结合之前虽有段恋爱(或偷情)的历史,花子虚死后,李瓶儿催西门庆早日把她娶过去:“休要嫌奴丑陋,奴情愿与官人铺床叠被,与众娘子做个姐妹,奴自己甘心,不知官人心下如何?”“随问把我做第几个也罢,亲奴舍不得你”。说着满眼落泪,可谓信誓旦旦。但一见西门庆家有事(受杨戬案株连),李瓶儿立即就见风转向,招了个倒踏门的蒋竹山。 
  倒是有着“自由之身”的潘金莲在西门庆移情别恋真的“另续上了心甜的”妹妹孟玉楼时,却心无旁骛地苦恋着西门庆。可见此时此刻的潘金莲对爱情是何等的忠贞,对她心爱的人儿西门庆是何等的一往情深。都道金莲“好偷汉子”,其实如果她真的是如王六儿那样人皆可夫的女人,在与西门庆分离三个多月的日子里,她早该有了种种风流韵事,而不会在那苦恋中煎熬着,何况是西门庆移情别恋在前。     
  下篇:无所不狂,终为性亡   
  小引:山中猛虎与人间猛虎(1)   
  下篇:无所不狂,终为性亡——西门庆:一个十六世纪新型流氓的喜剧生涯流氓的狂欢——西门庆的行为艺术一、小引:山中猛虎与人间猛虎何物西门庆? 
  先看《水浒传》第二十三回介绍:你道那人姓甚名谁?那里居住?原来只是阳谷县的一个破落户财主,就县前开了个生药铺。从小也是一个奸诈的人,使得些好拳棒;近来暴发迹,专在县里管些公事,与人放刁把滥,说事过钱,排陷官吏。因此,满县人都饶让他些个。那人复姓西门,单讳一个庆字,排行第一,人都唤他做西门大郞。近来发迹有钱,人都称他做西门大官人。 
  再看《金瓶梅》第一回介绍:话说大宋徽宗皇帝政和年间,山东省东平府清河县中,有一个风流子弟,生得状貌魁梧,性情潇洒,饶有几贯家资,年纪二十六七。这人复姓西门,单讳一个庆字。他父亲西门达,原走川广贩卖药材,就在这清河县前开着一个大大的生药铺。现住着门面五间到底七进的房子,家中呼奴使婢,骡马成群,虽算不得十分富贵,却也是清河县中一个殷实人家。只为这西门达员外夫妇去世的早,单生这个儿子却又百般爱惜,听其所为,所以这人不甚读书,终日闲游浪荡,一自父母亡后,专一在外眠花宿柳,惹草招风…… 
  明代男子两相比较,其一,《金瓶梅》中的西门庆较《水浒传》多了一幅“标准像”:状貌魁梧——其体格外形,性情潇洒——其精神表现。西门庆是《金瓶梅》的第一号主角,又是一个全景型流氓,按中国通行的文艺学与对反面人物脸谱化写法,西门庆似乎只配卡通式的漫画造像,没想到《金瓶梅》为这个天字第一号流氓塑了个富有“风流子弟”丰采的造像,这正是《金瓶梅》的高明处。有此造像,西门庆形象立即从《水浒传》的模糊之境趋向清晰可鉴,同时正因为他是位漂亮的流氓,才有可能创造出许多风流故事。 
  其二,从《水浒传》到《金瓶梅》,西门庆已由破落户变成殷实人家,由排陷官吏变为交通官吏,由奸诈之人变成秉性刚强、作事机深诡谲的角色,令其家境、背景、手段都有所提升,让其未来的发迹变泰显得顺理成章,而不令人感到太突然,倒更真实。更重要的是作者改变了西门庆的年龄。从《金瓶梅》第三回西门庆与潘金莲幽会对饮时互道年庚,知潘金莲25岁,庚辰属龙,西门庆长她两岁,当为27岁属虎。须知在《水浒传》中西门庆自道比潘金莲“痴长五岁”,则其原为30岁,可见是《金瓶梅》故意将西门庆改了年龄,使其属虎。这一改,真可谓神来之笔,非同小可。其意义就远非田晓菲在《秋水堂论金瓶梅》所云:“(潘与西门)则龙虎斗固不待言,也为写后来瓶儿羊落虎口张本”,也不只是视潘金莲“乃虎中美女,后引出一个风情故事来”(《词话》第一回),更在改变了西门庆与武松角斗的结局。 
  众所周知,打虎英雄武松是何等英武,且不说《水浒传》中的描写,在《金瓶梅》中他也是“脚尖飞起,深山虎豹失精魂;拳头落时,穷谷熊罴皆丧魄”的勇士。在《水浒传》里,当打虎英雄武松得知西门庆、潘金莲勾搭成奸毒杀兄弟武大后,在狮子楼上将西门庆掼下街心,一刀结束了那条歹毒的性命。到《金瓶梅》,武松在狮子楼非但未能格杀西门庆,却误伤了陪酒的皂隶李外传,实则让打虎英雄变成了唐·吉诃德,表演了一场误把风车当魔鬼来厮杀的滑稽剧了。其结果比唐·吉诃德更狼狈:武松为兄报仇未遂却遭西门庆暗算被充军到孟州。西门庆这个漂亮的流氓竟然猛于老虎,打虎英雄武松竟败在人间猛虎西门庆手下。不禁令人感慨,打山中虎易,除人间虎难。 
  按《金瓶梅》的纪年,故事起自北宋徽宗政和二年(1112),迄于南宋建炎元年(1127),共约16年时间。西门庆出场时二十六七岁,死时33岁。这就是说,小说的主要情节经历的六七年,正是武松充军的年限(自政和三年到重和元年)。《水浒传》打虎故事的主角武松,到《金瓶梅》中退居配角。西门庆从《水浒传》到《金瓶梅》却反客为主,成为第一号主角了。西门庆在武松拳下死里逃生,非但无所收敛,反而大逞其虎威,与潘金莲一虎一龙,演出一幕幕人间悲喜剧。 
  《金瓶梅》中的西门庆乃一个全景型的流氓。其为市井细民时,就是个横行里巷的流氓团伙的首领;经商时是个坑害同行、偷税漏税的不法商贩;从政时是个行贿受贿、贪赃枉法的官僚。即使是居家、嫖娼以至在床笫,他也是个无恶不作的流氓。也就是说他的行为方式,他的思维方式,他的举止装扮,他的语言谈吐,他的生活方方面面,无不充斥、弥漫着浓烈的流氓习气、流氓作风、流氓作派。西门庆在他生活的王国里俨然成了不可一世的“当代英雄”。塑造出这么个流氓的典型形象,是《金瓶梅》对中国文学史乃至文化史的重大贡献。因为有他就能透视出古今一切流氓的灵魂与身影;因为舍此,在中国文学史上或许就再也找不到如此形象、如此生动、如此典型的流氓。即使是后世蓬勃发展的“痞子文学”中的英雄豪杰,在这位先驱面前也是小巫见大巫。因而要对我们的民族或一性格某侧面进行精神分析,就没有理由不去解剖西门庆这个名角。   
  小引:山中猛虎与人间猛虎(2)   
  中国的流氓源远流长。鲁迅在《流氓的变迁》中上溯到孔墨,朱大可在《流氓的精神分析》中下述及洪秀全。可见中国的流氓有过庞大的家族与辉煌的历史。以至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几乎同时有陈宝良《中国流氓史》、完颜绍元《流氓的变迁》一大一小两部专著出版,较完备地勾勒了中国流氓的历史变迁。在鲁迅的笔下,流氓源自儒侠,却是盗侠的末流。他说:“流氓等于无赖子加壮士,加三百代言。流氓的造成,大约有两种东西:一种是孔子之徒,就是儒;一是墨子之徒,就是侠。这两种东西本来也很好,可是后来他们的思想一堕落,就慢慢地演成了所谓流氓。” 
  鲁迅《流氓与文学》,刘运峰编《鲁迅佚文全集》第791页,北京:群言出版社2001年9月版。 
  他进而说:“为盗要被官兵所打,捕盗也要被强盗所打,要十分安全的侠客,是觉得都不妥当的,于是有流氓。” 
  鲁迅《流氓的变迁》,吴子敏等编《鲁迅论文学与艺术》第362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7月版。 
  朱大可将“丧地者”、“丧国者”、“丧本者”统称为流氓。 
  朱大可《流氓的精神分析》,《钟山》1994年第6期。 
  把对流氓的分解,升华为对中国民族或一性格侧面的精神分析,是从鲁迅到朱大可几代知识分子的共同意向。 
  流氓从词义上讲,原指无业游民,后指不务正业、为非作歹的人。遗憾的是,中国百科全书式的丛书《太平御览》共55部4558个子目,《古今图书集成》共32典6109个部,可谓包罗万象,竟偏偏漏了“流氓”这一类。中国辞书也由来已久,但直到清康熙年间刊行的《佩文韵府》,“流氓”一词仍未进入中华词库。中国学者对“流氓”的注视,可能是从马克思《共产党宣言》对“流氓无产者”的分析中获得灵感的,然后结合中国的社会实际作了有意义的解析。从鲁迅到朱大可都是从它的原义出发,走向对社会现象尤其是精神现象的分析。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却无视或忽视了中国文学史上这个最典型的流氓形象——西门庆。鲁迅说:“现在的小说,还没有写出这一种典型的书,惟《九尾龟》中的章秋谷,以为他给妓女吃苦,是因为她要敲人们竹杠,所以给以惩罚之类的叙述,约略近之。由现状再降下去,大概这一流人物将成为文艺书中的主角了。” 
  鲁迅《流氓的变迁》,《鲁迅论文学与艺术》第362页。 
  每读至此,我都惊讶鲁迅竟如此准确地预见了尔后的“痞子文学”(以痞子为主角的文学),然而又为他这篇名文未论及《金瓶梅》中的西门庆而深表遗憾。 
  显然,将流氓置之于中国社会发展史中研究,将西门庆置之于中国流氓史中研究,是何等必要。“你想研究中国旧社会吗?请研究流氓;你想研究中国流氓吗?请研究西门庆。”友人知我在写这么一本以研究西门庆为主体的著作,为我拟了这么一段广告词。虽有过火之嫌,却又不无道理,因为西门庆堪称古今流氓的绝世标本。为感谢友人的美意,我将之写入这引言中。   
  交通官吏与纠集无赖(1)   
  《金瓶梅》的精彩处,还不在于写了一个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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