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美洲狮小姐-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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圾车，病人用过的纱布被褥散发的怪味，海军医院的住院部实在可算是病患的天堂了。
“奇怪，我还以为主任会住国家地理局的附属医院。”
对于今次的探望，文学教授是很慎重的，他穿了一件浆洗地很干净的白衬衣，结一条蓝色领带，配同色的西裤，出门之前，还仔细的修过脸，下颌干干净净的，浑身上下，透着清爽。
相比之下，施展就要随便得多，只穿一件黑色弹力背心配草绿色长裤，足上一双褐色Pegasus登山靴，粗犷的鞋帮刻着一匹长翅膀的战马，其形矫健如飞。
“照他那秘书说的，吴主任伤到了脊椎，海军医院的脊椎恢复科比较有名。”
袁枚哦了声，又听到施展说道：“当然，最主要的是，现任的海军参谋长雷海棠的父亲，据闻和国家地理局的局长是莫逆之交，吴主任是国家地理局重点培养的接班人，要不然，他也进不了海军医院。”
袁枚又哦了声，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施展看在眼里，也没再做声。
因为是军管区，各种车辆都严格限速，就算车道干净，要开快车是不可能的，施展耐着性子，顺着林荫道慢慢蛇行，到住院部大门口，递交了证件，值班的军官仔细审核过，又打电话到住院部和病属联系，确认无误，这才拉闸放车子入内。
袁枚擦着汗，看起来似乎很紧张，喃喃说道：“我不知道他们这么小心的。”
施展笑了笑，转过头来看着他，“你好像异乎寻常的紧张？”
袁枚僵住，迟疑了阵，镇定的笑着说道：“我怕在你面前出丑。”
“你能出什么丑？”
袁枚笑道：“就是因为不知道会出什么丑，所以才格外紧张。”
施展没作声，一双漆黑的瞳仁定定直视着袁枚，眼睛遮在车道两边浓密榕树投下的树荫里，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却更让袁枚紧张得额头冒汗。
美洲狮的目光清晰而刚硬，那是伏击的眼神，是热身的前奏。
她正在将身上每一分力量和勇气都攒在一起，准备在必要的时候，全身奋起，做迅速的一跃，将对手撕裂。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这一次，美洲狮热身之后，并没有发起攻击。
她笑着说：“从前有人对我说，每次来到这种生死交替的地方，都会想起一句话，Hold infinity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 And eternity in an hour。”
袁枚有一种死里逃生的侥幸感。
美洲狮大都带有欺骗性，许多时候你看着她们仿佛是腾跃起来正在发动袭击，但是转眼之间却又转身向另一个方向。可是就在你以为他们已经放弃攻击的时候，那一瞬之间，他们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来，眨眼之间，咬断你的颈项。
“记住，假使你没有把握始终不露破绽，就不要轻易尝试在我面前说谎。”
袁枚打了个寒战，“那个……我没有说谎。”
施展冷笑了声，“好。”
袁枚吞了吞口水，“其实……我确实有个大秘密。”
他偷眼去看施展，心里暗暗说道，这个秘密就是，我暗恋你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美洲狮扯了扯嘴角，“我最不耐烦听人的秘密。”
袁枚只觉有人当头给了他一棒子，眼前金星乱冒，饶是他脸皮厚似城墙，这会儿也觉得有点受打击了。这，这，这也伤人自尊心了。
他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两人沉默着，直到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场，又上到六楼吴主任住的三十一床，都再没有说话。袁枚是怕再受到打击，美洲狮则是眉峰深锁，在想事情。
三十一床是单间，虽然是病房，仍然布置得很舒适，客厅的长条椅上放着靠枕，床上躺着一个男人，约有四十几岁年纪，两鬓略见青霜，面色颇是憔悴，昨夜来访过的秘书高长庚陪在旁边，正和他说话，见着施展带人进来，连忙站起身，“施小姐你来了。”
又指着病床上的人，“这位是我们吴主任。”
袁枚几步上前，越过施展，欺身到床前，关切又痛惜的看着病床上的男人，“主任，你觉得怎样？”
吴主任冲他摆摆手，气息虽然微弱，神色却十分平静，“还好。”
又含笑看着施展，“施小姐，这么热的天气，劳烦你亲自跑这一趟，实在过意不去，”他看到施展手上的公文包，“施小姐是来和我讨论案子的么？”
施展摇了摇头，从公文包内抽出昨夜高长庚人留给她的文件，放在床头的茶几上，“我很抱歉，这个案子我接不下。”
高长庚愣了愣，突然冷笑一声，“施小姐到底还是爱惜羽毛，怕败诉。”
施展也不动怒，淡淡说道：“不是我爱惜羽毛，实在是这宗案子关系重大，知识产权法不是我的专业，万一败诉，我损失羽毛不要紧，九所承担不起后果，所以，我推荐我从前的经济法老师周密接这案子，他在计算机软件著作权领域的研究，比我精专不止一百倍，由他接这个案子，你们胜诉的希望非常大。”
吴主任困难的露出一丝微笑，似乎是很高兴，“施展，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是一个心很正的人，为着当事人的利益，就算是自己的对手，也不吝于推荐。”
他顿了片刻，“但是，这推荐来迟了。”
施展心念一转，“莫非周密已经被对方聘为代理律师？”
吴主任道：“比这个更糟糕，我们的系统开发商，从两年前投到这个标已经开始布局，两方的投标合同签订当日，他们就聘请了周密做他们的法律顾问，聘用期为五年。”
袁枚脸色变了变，“也就是说，如果九所和开发商就知识产权归属问题发起诉讼战，周密将理所当然的代表开发商出庭？”
吴主任轻叹了口气，“不错，不仅如此，我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私下找过贵所的李主任，想让他找个业内资深的专业人士咨询下，结果，他找了一圈，发现除了周密，目前国内排名前十的知识产权法律师，多多少少都已经被那开发商预先接洽过了，对于我们的咨询，要么含混其词，要么索性避而不见，而除了这十人，其他人的专业能力我们又信不过，案子本身涉及国家机密，我也不敢请国外律师介入。”
施展眼中波光轻闪，“这开发商是什么来历，他哪里来的资本同时买通国内十大？”
吴主任斟酌了阵，坦率的说道：“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我们自己疏忽，我们所选中的开发商，其实是一个国外财阀下属的子公司，但因为是在国内注册，股东又全部是中国人，且列在政府采购商名单之列，所以当时他们来投标的时候，我们没有仔细审核其背景。”
袁枚问道：“是哪个财阀的子公司？”
他话音才落，施展即道：“你想知道，等我走后再问。”
袁枚疑惑的转过头，看着施展，“施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施展笑了笑，“这个案子我既不打算接，当然也不想知道任何有关的细节，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慢聊。”
说完她径直站起身，也不与众人招呼，转身出了门。
袁枚呆住，伫在原处，一时竟是没反应过来。
吴主任沉声说道：“还不快追！”
袁枚如梦方醒，慌忙追了出去，“施小姐，施小姐等等我。”
玫瑰之王（二）
出了军管区，车子在附近的小广场兜了两圈，施展方向盘一转，直直驶向东区。
袁枚追出来时正好看见沙漠王子彪悍的背影消失在车道拐弯处。他来不及细想，赶紧招了辆计程车，一路急追出去。
正是上班的高峰期，路面车水马龙，拥挤得水泄不通，可是施展车技一流，庞大的越野车给她操纵得如同一只小船，在车海之中自由穿梭，再窄的路面，她都能见缝插针挤过去，并且总是能赶在交通灯变色之前的最后一秒稳稳开过斑马线，但期间数次险象环生，让跟在后边的袁枚忍不住手心捏汗。
这会儿车子已经折进莲花三路，对面就是中天健身所，袁枚大约猜到施展的目的地了。
果然，车子在中天健身所的专用停车场泊住，施展下了车，戴着墨镜，也看不见她表情，不大工夫就见张剑之从对面警局出来，走到她跟前，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会所。
留下袁枚坐在计程车里，不知怎么的，突然满心不是滋味。
开车的司机大叔偷眼打量他一阵，小心翼翼的说道：“少年仔，想开点，这个女人长得这么正，车技又这么好，你管不住她人是正常的啦……”
袁枚呆住，“啊？什么？”
司机大叔叹了口气，好像是被沟起了桑心事，“不瞒你说，我老婆他也是，唉，背着我……”又用力拍了拍袁枚的肩膀，“少年仔，你虽然样子怂一点，可是长得还好，还是有好多女人会爱的啦……”
袁枚苦笑，“大叔，不是那么回事。”
司机大叔又叹气，一副我很理解你的心情的样子，“你不用说，我知道，这种事……放心，大叔不说给别人知道。”
袁枚摸了摸鼻子，苦笑着摸出钱夹给了车钱，“谢谢大叔。”
他下了车，司机大叔见他“孤独”的背影，实在于心不忍，又从车窗探头出来，含着热泪道：“少年仔，千万别想不开啊……”
袁枚宛如背后中箭的兔子，闪电似钻进了中天会所大门。
大早上，会所静悄悄的，前台小姐还没有上班，也无人招呼他，他站在那里，过了片刻，施展和张剑之从更衣室出来。
美洲狮已经换上了一件白色的弹力背心和短裤，脖子上搭着一条黄色的毛巾，面无表情看着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袁枚吞了吞口水，虽然底气不足，还是大着胆子道：“你怎么可以丢下我就走了？叫我去探望主任的可是你啊。”
美洲狮耸了耸肩膀，不怎么有诚意的道了个歉，“对不起。”
她旁若无人的绕过他，推开大玻璃门，进了健身房。
袁枚僵在那里，多少有些尴尬和挫败，好像不管多么努力，美洲狮始终都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张剑之眨了眨眼，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说道：“教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袁枚勉强笑道：“什么秘密？”
张剑之凑到他耳边，神秘的笑道：“美洲狮心情不好，又或者有什么事犹豫不决的时候，脾气会特别暴躁，特别有破坏欲和杀戮欲，但是事后又会特别后悔。”
袁枚心下一动，“那又如何？”
张剑之似笑非笑看着他，将手上的拳击手套递给他，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叫做苦肉计的东西？”
袁枚定了定神，抬起清朗俊秀的眉眼，“你的意思是……”
张剑之笑了笑，将他轻轻推进门，“去吧。”
说完他洒脱的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等到出了会所大门，张警官才长出一口气，庆幸自己逃过一劫。良心说，他虽然十分疼爱这个小师妹，可是家伙脾气暴躁的时候，出手真是没有轻重，不把人打得半死，是怎么也不会收手的。
亲爱的袁教授，辛苦你了，我会为你祈祷的。
毛爷爷保佑你，从狮拳下逃生。
这当口施展已经做完热身，转头四顾，才发现预先约来喂招的专用人肉沙袋张剑之君已然不见踪影，眼前伫着一个明明紧张得要命却要装作很大气很王者的男人，手里拿着明显大了一号的拳击手套，直勾勾的目光盯着自己，那样子也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惧。
“他人呢？”
袁枚吞了吞口水，竭尽全力不去看施展线条优美的手臂上隐约可见的肱二头肌，硬着头皮道：“他人走了，交代我说施小姐想找人陪练，不瞒你说，我虽然是修文学的，对于搏击这种粗鲁不文让人臭汗淋淋的剧烈运动，”他费力的吞了吞口水，又挣扎了好大会儿，才勉励自己昧着良心说道，“还是很热爱的，所以，我万分乐意顶替他做你的陪练。”
施展漫不经心应了声，“随便。”
袁枚哆嗦着，鼓足了勇气，接着说道：“事实上，我强烈建议施小姐和我做一场对抗赛，赢家可以向输家提一个要求，只要是输家能力范围以内，输家都不得拒绝。”
施展漆黑的瞳仁闪过漂亮的火花，“你赢不了我的。”
袁枚戴上拳击手套，“不试下怎么知道？”
施展扯了扯嘴角，“不用试我也知道。”
袁枚一笑，反问一句，“你们做律师的，不是最讲究证据么，事情尚未发生，怎么就能够下定论？”
施展沉吟了阵，“容我提醒你一句，非是我有意藐视，但你曾经被我一记勾拳击倒在地是不争的事实。”
袁枚摆出一副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悲壮样子，含着眼泪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施展轻笑，半是讥诮半是认真的说道：“这么说，你这两天是操练出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绝世武功，迫不及待想要展示给我看？”
古汉语文学教授先生做了个视死如归
